第二章.伏妖
這是晏舒失業的第五天，天氣很好，可他不好，最後用工資續了幾天房租，他不得不上大街討生活。
江城的飯店酒樓數不勝數，但真比得過海上明月樓的，還沒出生呢。
想來自己也在海上明月樓幹了五六年，也不要求多高工資，多好的待遇，光是打雜怎麼也得有幾分情分吧，這說辭退就辭退，晏舒不覺又在心裏罵起了羅老闆。
至於那始作俑者皇上，他是不敢罵的。在他一介小民眼裏，皇帝就是天，人在做天在看，他可不敢得罪這青天大老爺。
且說這日上三竿，晏舒還擱這推着餐車賣着面。
倒不是說找不到別的活兒，只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他在羅大廚那兒確實是學了幾手，儘管沒經過人家同意就是了。
這沿街賣面如今想來倒也是個法子。
憑藉幾年打雜下來鍛煉的體魄，和廚子間閑侃扯淡練就的嗓門，晏舒這一早從城東拉車到城西，也是足足賺上了不少碎銀。
“哎，早知道這出來賣賣麵條就能賺這麼多錢，我老惦記那打雜的破活幹啥？”
正滿懷欣喜地數着錢，一個聲音打斷了晏舒的思緒。
“一碗牛雜麵。”
“好嘞，客官請上座。”
說是上座，但其實就是把推車上掛着的折凳取下給客人。
“小兄弟，你這還真，怎麼說呢，樸素啊。”
晏舒一番倒騰，把熱好的面從鍋里撈出來，盛到碗裏，撒上牛雜蔥花等配料，“客官請慢用哈～”
“怎麼是你？”
從車後端着面走出，晏舒這才見到來人。
那人五六十歲的樣子，留着短須，身穿一件墨色長袍。
那人見了晏舒，倒是興高采烈地過來打招呼。
“客人您認得我啊。”
“認得，當然認得，前些天我還在海上明月樓見識過你的手藝呢，你忘了？”
經人家一提醒，葉彌生這才想起來，當日那用餐的幾人里，除了皇帝和兩個美女，再加上王大人，好像確實還有兩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傢伙，此人貌似還真是那兩人之一。
“後來我又去了幾次，他們卻告訴我你辭職了，我找了你好幾天，沒想到你在這兒賣面呢！”
那老先生說得眉飛色舞，晏舒只覺對方身份不簡單，姑且陪着笑臉，時不時點頭回應。
“你說你手藝那麼好，就甘願在這街上賺這點錢？”
老先生嗦着麵條，突然拋出來一句。
“辛苦錢，賺得踏實。”
晏舒正色回道。
那人聽聞，贊同地點了點頭，又道，“那我這有個活兒，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干，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就拜託你做頓飯成不？價錢好說，也不多留你，幹完這趟，你想回來繼續賣面也沒問題。”
晏舒見了這突然拋出的橄欖枝，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一想是這達官顯貴給的活兒，風險應該不在收益之下。
“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早上，君來客棧，我希望能見到你。”
說完，那老先生就離開了。
他應該算個奇人，面吃得很快，很乾凈，湯汁菜葉是啥都沒剩，碗還燙着，錢給得豪爽，足足一錠銀子，晏舒沒找，也找不開。
那天晚上，晏舒就跟房東退了房，帶着少得可憐的盤纏先回了趟家。
晏舒是江城本地人，不過父親是武人，他卻想當廚子，於是父子不和，離家出走，如今灰溜溜地回了家。
輕叩房門，開門的是一個束髮勁裝的姑娘，這是晏家老五，晏舒的姐姐，晏寧。
“小六回來啦！”
“噓噓噓，姐，你小聲點！”
晏舒趕緊縮進門裏，捂住姐姐的嘴，見對方沒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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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開口的意思，晏舒這才鬆了手。
“爹不在家裏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爹最愛在武館裏待着了，這個點怎麼會在家呢。”
晏寧見這沒心沒肺的弟弟回了家，懲罰似的，用手颳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還知道回家呀，知道娘有多擔心你嗎？大哥在外邊做官，把二哥三哥四哥都捎走了，家裏就指望你能繼承武館，你到好，跑去當個廚子，你可真是！”
見姐姐又要長篇大論念叨個沒玩，晏舒趕忙打住，掏出身上僅剩的白銀，“姐你最疼我了，我回來這事兒別跟爸媽說啊，這些盤纏幫我收好，錢拿去自個花，我最近要去外頭做點生意，下次再來看你啊。”
“哎——”
還未等晏寧挽留，晏舒就一溜煙跑出了家。
她本想數落幾句這個不成器的弟弟，但看到他那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晚上過得很快，這天，君來客棧門口來了一輛馬車，裝飾算不上華麗，但駕車的和邊上的侍衛都穿着統一的黑色制服，想來也不是什麼一般車輛。
老先生悠哉悠哉從客棧中走出，一眼就發現了不遠處眼巴巴看着這裏的晏舒，便招呼對方過來。
晏舒一見，那是喜出望外，頂着一對黑眼圈就是一路小跑過來。
“晏公子，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啊。”
晏舒乾笑兩聲，“起得有點早了，咱是求職的，總不能讓您等着吧，還有您叫我小六就可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晏舒哪是起的早啊，這是壓根沒睡！
老先生拍了拍晏舒的肩膀，稱讚道，“早起好啊，年輕人就該就這種拼勁，我姓齊，相信我們這次合作會很愉快啊。”
“好的齊老，沒問題齊老。”
二人相攜上了車，目的地是帝都邊上的昱城。
車程不過幾天，晏舒倒是把精神調理得非常好，一路上還在客棧藉著廚房給大夥露了幾手，跟齊老和隨行的侍從很快打成一片。
這天正午，晏舒一行便成功抵達昱城，馬車停在了一座府邸門口，門上有一牌匾，【緝妖司】。
這緝妖司很像衙門的配置。
晏舒以前跟着人去衙門贖羅大廚的時候有所見聞。
來往之人都穿着統一的黑色制服，腰間掛着令牌。
眾人都行色匆匆，見了齊老后都會俯首行禮，然後揚長而去。
齊老領着晏舒來到會議大廳。
大廳的長桌兩邊都坐滿了人，齊老還未出現時，都是唇槍舌劍，議論得起勁，齊老一出聲全都安靜了下來。
“咳咳，玉華街一案想必各位都困擾了許久，嫌疑人動作很快，而且實力很強，幾次都未能成功抓捕，不過這次我可找來了一個厲害的幫手啊。”
說完，齊老把不明狀況的晏舒從門口領了進來。
“這位小同志叫晏舒，江城海上明月樓出身，廚藝了得，願意以身作餌引嫌疑人出動，大家掌聲鼓勵。”
一大幫人見齊老領了人出來，也不管啥原因，噼里啪啦鼓起掌來。
“申屠，你帶小晏同志去熟悉一下案情。”
此話一出，一個虎背熊腰的肌肉男站了出來，想必他就是申屠。
晏舒哪見過這陣仗，腦子嗡嗡地就跟着人家走了。
“姓名？”“晏舒。”
“年齡？”“十六。”
“籍貫？”“江城。”
“我知道了，歡迎加入昱城緝妖司，我是申屠，現役乙級除妖師。”
申屠忽然伸出手來，寬大的手掌上佈滿了老繭和傷口。
晏舒沒敢握上去，歪着腦袋問，“齊老說就讓我來做個菜，現在是個啥情況啊？”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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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笑了，不苟言笑的臉龐突然咧嘴笑了起來，“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不過做菜的對象、原因，以及各種會發生的情況得跟你說明一下。”
申屠把晏舒領到檔案室，將一封案卷遞到晏舒面前，“長話短說，我們這的玉華街最近有殺人妖靈出沒，受害者都是廚子，且都是在烹飪的中途被殺害，我們緝妖司也嘗試部下誘餌引他出動，可是幾次試驗下來，我們發現，廚藝越是高超才能在他手中活得越久，我們的誘餌無一例外全都死亡，而那些手藝高超的大廚自然不肯跟我們合作。”
“所以你們就把我拐來送死！？”
晏舒突然一下火了，向來惜命的他當然不同意這種做法。
“而且妖靈是啥，是說書里的那些妖魔鬼怪？他們都是真的？還有你們這緝妖司又是啥，專門抓他們的組織？”
憤怒且疑惑，這就是現在晏舒的狀態，申屠對此表示理解。
“我理解你的憤怒，所以這也是我想你坦白這一切的前提，不然我大可以繼續騙你，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申屠正氣凜然地說道，“自古以來，妖靈一直都在我們身邊，或潛藏在暗處，或化身為人，也許這樣便可人類相安無事，人類也默許着這一切，但妖靈的暴戾根本無法隱藏，當他們向人類展露殺意之時，便是我等除妖師出動之日。你有聽書，那想必你也聽說過天師鍾馗、純陽呂洞賓的名號吧，他們都是赫赫有名的除妖師，而時至今日，除妖師的使命仍在延續。”
申屠洋洋洒洒地說了一大堆，沒把晏舒怎麼樣，倒是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
就見這虎背熊腰的大漢，邊說邊更咽，指着牆上的畫像，“那是秦宇，我的前隊長，為了救我死在妖靈手上，那是昆均，我帶過他，二十啷噹的小夥子，前腳剛說要娶媳婦了，後頭就犧牲在一線，我們這些人拋頭顱灑熱血，不為別的，只為了心中的那份正義，只為了人民能安全的活着，你難道從未有過保護別人的，哪怕一絲念頭嗎？你沒有想要守護的人嗎？只要妖靈還沒死，你的親人朋友愛人，總有一天會被妖靈所害，你難道還無動於衷嗎？”
“等等等等，你打住，我干，我干還不行嗎。”
晏舒害怕主要是怕死，至於申屠口口聲聲說的那些妖靈，他都沒見過，怎麼會怕呢？
俗話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晏舒來到昱城的當晚，任務就開始了。
月黑風高，西風呼嘯。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高亢的聲音傳來，隨後飄遠。
一家民居，低矮的房子裏，還未熄燈，隱隱有爐灶之聲傳來。
“小娃娃，一尺高，聲音嘹亮叫媽媽，胖娃娃，腰封緊，捂着嘴巴不說話～”
晏舒一邊切着菜，一邊唱着童謠。
這次要做的是他最拿手的水產。
說到水產，自然是蝦蟹魚龜，水族薈萃。
但各路水族做法不同，若是處理不好便會味道相互衝突，以致口感不佳，比如需要爆炒的和需要清燉的，若是遷就了一個，另一個就會遜色不少。
晏舒有個絕活，便是可以一心多用，起灶，開火，燒水，切菜，去鱗，取黃，剁肉，這些個複雜多樣的工序他幾乎是同時開動的，不過每次只做兩三樣，但銜接非常快，就跟全部工序一道進行一樣。
最為精妙地還是他的刀工，尋常的菜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寒芒，案板的魚頭還在呼吸，身體已經被晏舒扒了個精光，僅剩下森森魚骨。
“好利落的刀法！”
“那當然，我十歲就偷偷在後廚玩菜刀了。”
此話一出，晏舒就後悔了，此刻廚房裏本應該只有他一人，這另一個聲音除了那妖靈，還能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