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父慈子孝
錢世豪與錢鈺燕兄妹二人到了滿香樓之後,一心想着柳香翠的錢世豪,顧不得和早已到了滿香樓的那些新交故舊打招呼,就急不可耐地在人群中四處張望着,欲要搜尋柳香翠的身影。
這段時間,他對柳香翠的思念有甚於柳香翠對孔堂飛的思念。
他曾幾次想要通過錢鈺燕,向柳香翠表露自己的心跡。可是屢屢是話到了嘴邊,又因為羞澀而咽了回去。
殊不知人世間最難啟齒的,就是向自己心愛之人說上一句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縱然是成了夫妻,經過了幾輪歲月的水乳交融之後,有許多的言語亦是難以通過嘴巴說出來。
錢鈺燕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三哥對柳香翠的心思,只道他一直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戲痴,畢竟平日裏這個錢世豪若是沒了公務纏身,他整日裏都是神神叨叨地痴迷於戲曲。
她若是知道自己的三哥有此心思的話,說不定她還會居中牽線搭橋,了了他這一番相思之情。
柳香翠因為此時需要和許可川同桌,一同招待客人,不能輕易離開他的身邊。為了方便照顧自己的那些朋友,她就安排了董小文坐了過去,代替自己招呼佟巧倩和孔婉玉等人。
董小文見師姐交代自己前去招呼她那些朋友們,心中別提有多高興了,當他再次看到打扮時髦的錢鈺燕的時候,又是忍不住蠕動着喉嚨,多瞧了她幾眼。
雖說這個董小文還是個半大男孩,不曉得男歡女愛之事。可是他每次見到錢鈺燕之後,總是忍不住讚歎着:“這位錢姐姐真是太美了!”
每次讚歎完之後,他又是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面紅耳赤,渾身熾熱。
坐在一旁的靈兒,見這個比自己大了一兩歲,剪着寸頭的小哥哥,此時一臉的窘態,忍不住吃吃笑着。
她一邊笑,一邊低聲對坐在自己旁邊的鄭晨旭說道:“晨旭弟弟,快看那個寸頭的憨小子!他這神態為什麼會如此地憨態可掬哦!”
鄭晨旭順着靈兒手指方向看過去,也是不禁大笑起來。
董小文見這兩個小毛孩衝著自己笑,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此時是愈發窘得滿臉通紅。最後實在是受不住他們兩個一樣的眼神,就衝著他們哼了一聲。
錢世輝是受許可川之邀,代替錢家過來的,是以他並沒有和自己的三弟錢世輝和四妹錢鈺燕做到一塊,而是和余正紅等人坐到了一桌。
一直以來負責着錢家船隻修理的錢世輝,如其他許多技術工人一般,相對木訥而不善於交際,因此整個宴會期間,他只顧一個人坐在飯桌上自斟自飲,喝着悶酒。
凝珠看着眼前這父慈女孝的場景,想到了自己可憐的身世,淚水忍不住冒了出來,直接在眼眶中打着滾兒。
孔婉玉見了,早已才出了她的心思,遂在一旁好言安慰着,試着逗她開心。
孔婉玉和凝珠兩人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一般的主僕關係。孔婉玉一直在心中盤算着,要替凝珠尋一個好夫婿,讓她這後半生有個依靠。
林赫此前還不知道佟巧倩有個如此聰明伶俐的妹妹,此次接觸了之後,對這個古靈精怪的靈兒甚是喜愛。
他想起自己如今孑然一人,心中也在盤算着,等自己在警察署干出了成就之後,就學着胡飛虎,認了靈兒這個妹妹,以後好歹有個相互依靠的人。
靈兒看着吳長旺這個又黑又瘦的人正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着,覺得很是奇怪,就攛掇着鄭晨旭一同前去逗這個怪人說話。
吳長旺瞥了他們一眼,斥了一聲:“小屁孩一邊玩去!別影響哥哥喝酒!”隨後又自斟自飲起來。
正當滿香樓眾人推杯碰盞,共同祝賀許可川收了這麼一個好閨女的時候,只聽得外面有一個夫人罵罵咧咧得闖了進來。
伴隨着着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一陣陣男孩的哭啼聲。
佟巧倩順着這罵聲往門外看了過去,見是趙屠夫走了進來,緊隨其後地則是楊寡婦和她的兒子。
此時楊寡婦正揪着自己兒子的耳朵,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
原來趙屠夫亦是被許可川邀請過來了,至於楊寡婦母子在不在邀請之列,大家都不是很清楚。
佟巧倩和錢鈺燕見了這個楊寡婦,臉色瞬間就黑了起來。
只聽得錢鈺燕低聲對着錢世豪憤憤說道:“三哥,就是這個悍婦欺負我!”
錢世豪聽了,扭過頭,看向那楊寡婦,見她那張臉上塗抹的妝粉,比唱戲的戲子還要厚,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不過他一向不喜跟人有爭執,就勸着錢鈺燕說:“四妹,這種人我們還是少理為好!”
錢鈺燕聽了,點了點頭,隨後低頭吃菜。
鄭晨旭一見那個小男孩,想起了元宵節期間,自己被這人撞到了,他不僅不道歉,他的母親還將無辜的巫育人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想到這,鄭晨旭附在靈兒耳邊,如此這般地將自己所受的委屈,低聲訴說了一遍。
靈兒聽了,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計上心頭,只見她拍着胸脯對鄭晨旭說:“晨旭弟弟你放心,就讓靈兒姐姐替你出一口惡氣!”
楊寡婦進了滿香樓,見佟巧倩也在這,遂屁顛屁顛地揪着她兒子的耳朵,不管同桌的人是否同意,硬是擠了過來。
楊寡婦自從得知佟巧倩是佟家的大小姐之後,不敢再對她過於放肆,見了她都是滿臉堆笑着向她打招呼。
佟巧倩向來就厭惡她那張塗滿了脂粉的臉龐,只不過見她是王媽的小師妹,就對她客氣了幾分。
楊寡婦怒斥着自己的兒子,說道:“你這狗娘養的東西,還不趕緊向大小姐問好!”
同桌的人聽了,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靈兒捧着肚子吃吃笑了一陣,調侃說道:“他若是狗娘養的,那你豈不是那條母狗了?”
楊寡婦一聽,見人當著眾人的面說她是條母狗,恨不得就要上前將靈兒撕個粉碎。
可是當她看到佟巧倩在一旁,滿臉溺愛地給靈兒夾菜的時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得罪了這些個大小姐們,就趕緊閉上了自己那張可以吞吐山川宇宙的大嘴巴。
孔婉玉終究還是看不慣這孤兒寡母被別人嗤笑,遂問了一句:“楊大嫂,你兒子叫什麼?”
楊寡婦見終於有人對自己發於內心的尊敬,不叫她楊寡婦,而是尊稱她楊大嫂,不覺一愣,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着。
但凡是可憎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句老話說得不錯。這楊寡婦孤兒寡母的,在這個到處都是勢利眼的社會中艱難生存着,也只能靠着自己的潑辣彪悍,才不至於被別人欺負。
可是她越是潑辣,別人卻是愈發地在她背後嗤笑她。
楊寡婦看向孔婉玉,說道:“這位姑娘,我兒子叫楊成!”
孔婉玉看向楊成,往他碗裏夾了一個雞腿,說:“小弟弟,趕緊吃吧!吃飽之後快快長大!以後要好好孝順你娘,知道不?”
楊成自小因為沒了父親,經常被別人嘲笑自己是個野種,嘲笑自己母親不守婦道,到處勾搭男人。此時他被眼前這個漂亮的姐姐如此關心着,瞬間就感動得淚水流了下來。
同桌的人見狀,再也不去嘲笑這對孤兒寡母了,都是選擇了沉默不語。
鄭晨旭自己從小就是個孤兒,對楊成的遭遇是感同身受,此時他也忘掉了此前的種種不快。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替楊成揩去了淚水,稚氣未消地說道:“楊哥哥不要哭了,快吃雞腿!”
說罷,他也將自己碗裏的雞腿夾給了楊成。
楊寡婦看着眼前這一桌善良的人,心中是百感交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好在心中怨恨着世道不公,不然自己在年輕的時候遇到這些善良的人。若是早些遇到他們,自己也不至於變得這般令人厭惡。
許可川看向滿堂賓客,舉着酒杯站了起來,笑逐顏開地說道:“今日許某承蒙諸位貴賓看得起,親自前來出席許某收女兒的晚宴!許某此時心中是感激不盡!因許某大病初癒,不便喝酒,只能以茶代酒,敬諸位貴客一杯!”
說完,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在場的賓客見狀,急忙端起了酒杯,齊聲說道:“祝福許班主福壽綿延!”
說完,紛紛一口將杯中就喝了個見底。
許可川待眾賓客喝完酒後,接著說道:“今日是我許可川收柳香翠為女兒大喜日子,特意請來諸位貴客做個見證!往後柳香翠就是我許可川的閨女了,從此她就隨我姓,改柳為許,以後這世間不再有柳香翠,只有許可川的女兒許香翠了!”
說到這,他示意柳香翠站起來,向來客介紹說道:“諸位貴客!這就是我許可川的閨女許香翠!小女往後就拜託諸位多多關照了!”
許香翠羞澀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臉上帶着一些紅暈,略有些靦腆地舉起杯子,向著眾人說道:“諸位叔伯兄弟,諸位嬸嫂姐妹,小女子許香翠,往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說罷,從不喝酒的她,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喝完酒之後,她滿懷深情地看向佟巧倩那一桌。
佟巧倩、孔婉玉和錢鈺燕等人見了,亦是滿眼祝福地看向她,紛紛向她微笑致意。
眾賓客中有許多人都是這位小花旦的資深戲迷,當然亦是衷心祝福她從此不再孤苦伶仃,見她一飲而盡之後,也紛紛舉起了杯子,帶着滿杯祝福一飲而盡。
佟巧倩見此情景,想起了往日許可川對待許香翠的那嚴苛面孔,不禁嘆氣說道:“哎!老娘一直以為這個許班主是個壞透了的人,沒料到他竟然收了柳——許香翠做他女兒,真是世事難料啊!”
董小文聽了,不屑地替自己的師父辯解道:“你錯了,佟姐姐,我們的師父只不過是嚴苛了一些而已,他對我們的師姐不知道有多好呢!”
靈兒見董小文如此無禮地對待自己的佟姐姐,噘着嘴,衝著他瞪了一眼,不悅說道:“你這屁大點的小孩子,懂個屁啊!竟然敢說我佟姐姐錯了!”
董小文見眼前這個小女孩比自己還要小一兩歲,竟然敢當著眾人的面罵自己是屁大點的孩子,不禁回懟道:“你又是哪裏跑出來的野孩子?身上的黃毛都沒褪去,竟然敢罵我是屁大的孩子?哼!”
說完,就衝著靈兒嘲笑起來。
靈兒見董小文罵自己是個野孩子,氣得直嘟着嘴,眼淚在眼眶打折轉。
鄭晨旭見靈兒別人氣哭了,急忙挽起了衣袖,揮動着小拳頭,欲要上前替自己的靈兒姐姐出一口氣,胖揍董小文一頓。
佟巧倩見狀,一記爆栗猛敲在董小文腦門,訓斥道:“你這孩子,有飯吃就好好吃飯,說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話作甚?”
董小文被這突如其來的爆栗直敲得眼淚直冒,只見他一邊摸着自己的腦門,一邊疼得嗷嗷直叫。
靈兒見了,忍不住破涕為笑。
佟巧倩夾起了一塊雞肉,放到了靈兒的碗裏,說道:“你這小鬼這是,吃飯就吃飯,胡說八道些什麼?趕緊給老娘把這碗飯吃完了!”
董小文見靈兒也被佟巧倩數落了,心中自然就平衡了不少。
楊成看着這些玩得如此數落的孩子,本想插嘴說句話,可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又被這些人嘲笑自己是個沒爹的野種,所以就忍住了。
孔婉玉看在眼裏,又給他碗裏夾了一塊肥魚頭。
楊成滿懷感激地看了看孔婉玉,低下頭認真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