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話不投機入地牢
臨山郡城東三十里,是赫蘭家的大宅。赫蘭家大宅飛檐翹角,雕樑畫棟,亭台樓閣俱全,十分豪奢,遠遠比臨山郡守衙門更氣派,絕對是臨山郡最好的建築。當年赫蘭家花重金從京師請來設計師,按照皇家園林風格仿造的,自然非同凡響。
做為臨山郡最強的土著勢力,赫蘭家族遠比郡守更有實力,赫蘭家族的勢力甚至已經滲透到了軍營當中。做為臨山郡一霸,赫蘭子夜自然有底氣挑戰郡守的權威,所以他才敢於在錢太希的歡迎宴會上,如此囂張。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吏,郡衙門的總捕頭。可是赫蘭家有錢有勢又有人,赫蘭子夜怕什麼?
赫蘭家今天迎來了一位客人,臨山郡別駕李鶴來。李鶴來正一臉沉重的和赫蘭子夜在小軒內喝茶。赫蘭子夜眯着一雙小眼睛,不屑一顧笑道:“鶴翁,我赫蘭子夜不給錢太希的面子,你有什麼好怕的?幾任郡守哪個敢得罪我?我本是想扶你上去做郡守的,若不是錢太希這個混賬來攪局,你現在已經是郡守大人了!”
李鶴來語重心長道:“赫蘭老弟啊,無論是混江湖,還是混官場的,哪個不要面子?今天他錢太希新官上任,你就當眾折了他的面子,你真就不怕他報復你?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好歹他也是郡守大人,你如此當眾羞辱他,不太好吧?”
赫蘭子夜靠在椅背上,身後有披着青紗的漂亮侍女給他捏着肩。赫蘭子夜眯起眼睛,“鶴翁啊,你太謹小慎微了!在這臨山郡,就沒有人敢不給我赫蘭子夜面子!在這裏,我赫蘭子夜就是皇帝!我說一不二,誰敢違拗我!我本要推你上去,可是錢太希這混賬竟敢來鳩佔鵲巢,我不給他些顏色看看,簡直對不住他!”
李鶴來唉聲嘆氣道:“赫蘭老弟,他做郡守,那是朝廷安排的,是吏部的事情,又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真要是能自己說了算,有幾個人願意到臨山來做郡守?大家以後要至少共事三年,你何苦得罪他?咱們和前幾任郡守都能和睦相處,又不差他一個!他才三十多歲年紀就已經是郡守,萬一他將來升遷……”
赫蘭子夜坐直了身子,打斷了李鶴來的話頭,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我說鶴翁啊,他搶了你的郡守之位,你不恨他,反倒替他說起話來?對,咱們臨山郡是窮,可是窮的是那些草根,什麼時候窮過官員?臨山郡再窮,到這裏來做官的,也照樣能賺得盆滿缽滿,再說他千里做官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錢!我還就不信了,我用銀子砸不倒他!”
李鶴來搖搖頭,站起身在小軒廳里踱着步子,表情沉重道:“赫蘭老弟,事情沒那麼簡單,這位郡守既然是楚家一系,現在楚家一系倒掉了,而他卻沒有被罷職,只是外放到臨山郡來,就說明他背後仍有靠山。他不可怕,他背後的靠山才可怕!咱們穩坐臨山郡,能在南山道發財就好,實在沒有必要得罪朝中的人!”
赫蘭子夜仍是不以為然,嗤笑一聲道:“鶴翁,那你說說看,前幾任郡守都被我用銀子砸倒了,他錢太希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就不愛銀子?就算他不愛銀子,那他總該愛女人吧?除非他是沒有卵蛋的太監!”
赫蘭子夜回過頭,一把將綠衣侍女拽了過來,極其粗暴的摟在懷裏,用力揉搓着她的臉蛋,惡狠狠道:“看到沒有,這樣漂亮的女人,我的宅子裏多的是!只要他願意,無論是買是搶,我都可以弄到更漂亮的女人送給他!我這等美意他願意視而不見?嘿嘿,他喜歡什麼,我就送什麼,只要他肯聽我的話!”
綠衣侍女吃痛,可是又熟悉赫蘭子夜的脾氣,怕挨打,所以只是自己在那裏忍着痛,不敢出聲。
見李鶴來仍是搖頭,赫蘭子夜忽然獰笑起來,一把推開了綠衣侍女,恨恨道:“他要是不肯聽我的話,那麼我也不排除他會暴斃在任上!人吃五穀雜糧,總要生病,得了重病醫不好,誰也沒有辦法!畢竟咱們這臨山郡,是化外之地,朝廷也不太願意插手這裏的事情……我希望他錢太希別走到這一步!”
李鶴來聽到赫蘭子夜的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他心裏隱隱開始害怕了,赫蘭子夜這人越來越難以掌控了,他簡直是個瘋子!李鶴來原以為自己可以掌控這個人,讓他言聽計從。畢竟前幾年兩人相處得還算好,可是幾年時間下來,現在李鶴來終於不得不承認,他失敗了。
兩人都低下頭喝茶,各自懷着心腹事。忽然小軒廳的帘子一動,赫蘭家的二管家福躍出現在門口,望着李鶴來,又望了望赫蘭子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赫蘭子夜不滿道:“福躍,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別駕大人又不是什麼外人!”
福躍這才走進軒廳,先後給李鶴來和赫蘭子夜施禮。施禮已畢,站在了赫蘭子夜身旁,低聲道:“老爺,莊上去年的錢糧租子,賀老頭要求再緩一緩,他說他目前手頭比較緊,現在又是播種的時候,更加騰不出手來。他說今年秋天豐收了之後就如數償還!”
赫蘭子夜大怒,提高了嗓音問道:“我已經給過他兩次機會了!有他娘的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去年他就說年成不好,要緩一緩,到冬底賣了糧再說,我答允了。到冬底他央求人來說情,說糧食不好賣,又說春天。看在他家三代都種着我們赫蘭家的地,我容忍了!怎麼,現在開始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你告訴他,三天內給我籌齊了租子,少他娘一文錢都不行!”
福躍不敢抗聲,只能低頭答應:“是,老爺,奴才聽明白了!”可是他嘴上說是聽明白了,人卻不動。
赫蘭子夜瞪起了眼睛,“怎麼著,你還有什麼話說?”
福躍囁嚅道:“老爺,恐怕這事兒難辦!賀老頭好賭成性,老爺您也是知道的,我只恐他拿不出銀子來!”
赫蘭子夜閉上眼,哦了一聲,忽然騰地一下站起身,一腳把福躍踢倒在地。赫蘭子夜跳着腳喝罵道:“廢物!這點兒事也要來問老爺我?什麼都來問我,我還養着你們這群廢物做什麼?賀老兒要是再敢不交出銀子,你就把他給我綁了,沉到水塘里喂王八!他娘的,還反了他了!趕緊滾去給我辦妥這件事!老子告訴你,這件事要是辦不好,我就把給你辦了!”
福躍從地上爬起來,連聲稱是,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生怕跑得慢些家主發飆,先把他丟進水塘喂王八。
赫蘭子夜見福躍跑了,這才一屁股坐了下去,用一雙殺氣騰騰的小眼睛看着李鶴來,臉上又重新浮現了笑容,“哎呀,真不好意思,讓別駕大人見笑了!都是我手下這些人辦事不力!挺小個事情,可他們就他娘的辦不好,實在是氣死我了!”
李鶴來長嘆一聲,站起身向赫蘭子夜告辭。他知道,赫蘭家的這位家主是再也不會聽他的勸了,與其留在這裏再受羞辱,還不如趁早到青樓喝酒去,至少青樓那些小娘們兒看在銀子和他李大人的面子上,一個個都努力的乖巧溫婉,他就不在這裏自討沒趣了。
赫蘭子夜見李鶴來向他告辭,大聲道:“知財,代老爺我送送李大人!”軒廳外立刻有大管家赫蘭知財答應一聲,滿臉堆笑送李鶴來出去。李鶴來一路嘆息着去了。
綠衣侍女又小心翼翼給赫蘭子夜斟了一杯茶,赫蘭子夜剛端起茶杯,忽然門外有書童惜畫嚷道:“老爺,老爺,管先生把二小姐找回來了!”
赫蘭子夜聞言大喜,站起身拍手大笑道:“這可真是太好了!”赫蘭子夜立刻大聲道:“快,快請管先生到軒廳來!”惜畫答應一聲,去請管中齡了。
時間不大,管中齡帶着受了傷的楚隨心來到軒廳見赫蘭子夜。赫蘭子夜見了管中齡,歡若平生,大笑着上前抱住管中齡的肩膀。管中齡身材高大,赫蘭子夜卻是個矮胖子,赫蘭子夜只好儘力踮起腳,管中齡怕他難堪,略彎下了腰。
赫蘭子夜笑道:“老管兒,你可回來了!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出手,必然沒有差錯!”赫蘭子夜忽然看到管中齡身旁衣衫破碎,滿身污血,氣息不穩的楚隨心。赫蘭子夜吃驚道:“老管,你怎麼弄了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小子到軒廳來?咱們這軒廳可是不許外人進來的!”
見楚隨心皺眉,管中齡趕緊拱手道:“東家,這位是楚樂楚少俠,今天多虧他拔劍相助,不然咱們二小姐就死在兩個山賊的手裏了!楚少俠身上這傷勢就是為了救二小姐而受的傷!”
赫蘭子夜上下打量楚隨心,動容道:“哦?有這等事?既然這樣說,楚少俠是一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英雄了?”
管中齡笑道:“正是!屬下趕到時,這位楚少俠正力敵二賊,殺死一賊,重傷一賊,楚少俠也因此身負重傷。屬下又和那重傷的賊人打了二十多個回合,才將那賊人殺死。楚少俠武功高強,絕對稱得上是年輕一輩中的英雄人物,如果能好好培養,假以時日,必將名動江湖!”
赫蘭子夜聽管中齡這樣說,朗聲大笑起來,拍了拍楚隨心的肩膀,一臉滿意道:“楚樂少俠是吧?既然是你救了我的女兒,你想要什麼獎賞?金銀美女隨你選!你若有心留在我赫蘭家更好,我可以舉薦你到軍中去做個校尉!”
楚隨心輕輕推開赫蘭子夜的手,淡淡道:“赫蘭老爺,我楚樂生性散漫,不願為官,我救下你家二小姐,不過是路見不平罷了,並不是為了什麼獎賞。金銀美女這些,我都不感興趣!赫蘭老爺若是有心,請我吃一餐飽飯也就是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江湖再會。”
赫蘭子夜聽到楚隨心這樣說,臉色立刻大變,沉着臉道:“姓楚的小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瞧不起我赫蘭家么?你救了我的女兒,我要給你獎賞,你竟然敢不要?!真是豈有此理!別人豈不因此要看輕我赫蘭家?不行,今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否則你休想離開赫蘭家半步!”
楚隨心大怒,望着赫蘭子夜,氣得身上發抖,哪有這樣的人?
管中齡見兩人話不投機,在一旁慌忙勸道:“楚少俠,不要誤會,我們家赫蘭老爺可是知恩圖報的人!既然你救了我家二小姐,不想要金銀財寶也罷,那到軍中做個校尉總可以吧?男子漢大丈夫,至少要搏個前程嘛,對不對?”
楚隨心搖頭道:“我以為你帶我來是為了療傷,卻不知道你帶我是到赫蘭家討獎賞的!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來了!你們赫蘭老爺有什麼獎勵我並不在意,你們若實在有誠心,非要給錢的話,給一兩銀子意思一下也就是了!”
赫蘭子夜聽到楚隨心只要一兩銀子,立刻怒目橫眉起來,一張紅臉漲得發紫,“什麼?一兩銀子?你他娘的是在耍我赫蘭子夜,是么?不行!今天這獎賞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我赫蘭子夜的話,任誰也不能違抗!”
楚隨心的怒氣也上來了,哪有這樣的,牛不喝水強按頭嗎?難道本侯爺差你那二兩破銀子?楚隨心在內心深處本就鄙視赫蘭家仗勢欺人,這一下又給架到了火上,心中惱怒,於是衝口而出道:“不要!就是不要!”
赫蘭子夜心中怒極,狂笑道:“好!好小子!你有種!你真有種!來人哪,把這姓楚的小子給我關到地牢裏去!等什麼時候他想通了,求饒了,再把他放出來!老爺我就非要給他獎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