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草包侯爺
從林中忽然現身的少年,俊眉朗目,面如冠玉,身後負劍,青色綉萬字的錦袍,外面套着藍色緞子面坎肩,頭上戴着一頂鑲珍珠的黑色長冠,足下蹬一雙青緞子面的官靴。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這身裝扮很有些怪異,試問有誰會穿官靴爬山呢?
少年被人給認了出來,也着實吃了一驚,可他仍是不動聲色,一臉笑意的上下打量穿灰衣的中年賊人,忽然打了個哈哈道:“哎喲,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還真是沒想到,本侯爺在這深山老林里居然都被人給認出來了!好吧,既然你已知道我是楚隨心,是咱們大越國的第一位大侯爺,那你還不快跪下?”
盧姓的中年灰衣男子把嘴一撇,狠狠啐了一口,“我呸!姓楚的,你就別他娘的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以前要是見到你,說不得礙於你侯爺的身份,老子只好跪上一跪。可如今你是咱們大越國天字第一號的欽犯,人人得而誅之,你還想讓老子跪你?老子可是天命堂高高在上的差爺,只有你跪我的份!”
灰衣青年男子踱了兩步,眼珠轉了轉,輕聲笑道:“楚隨心,識相的話你就乖乖交出兵器。看你在朝堂上為國為民請命,是條漢子的份上,咱們兄弟也不為難於你。趙爺我絕不會讓你遭罪,一刀就割了你的頭,回去向大司馬請賞!那樣的話,成全你忠臣之名,我們哥倆也能加官進爵,發筆小財,皆大歡喜,豈不美哉?”
楚隨心雙臂抱在胸前,冷笑道:“好吧,原來本侯的命原來有這麼貴,能讓二位天命堂的大高手加官進爵呢!只是既然二位出身天命堂,難道就忘了加官進爵是種殘酷的刑罰么?此時此地,你們說出這樣的話來,未免有些晦氣!本侯奉勸二位,趕緊收拾東西滾蛋,我就不計較你們欺負這位赫蘭姑娘,也不計較你們冒犯本侯的罪過了!”
姓盧的天命堂殺手提刀獰笑道:“楚隨心,看來你是一心求死啊!這麼大一個侯爺卻這麼小氣,連個腦袋都舍不出來!既然如此,盧大爺少不得要親自動手了!”
楚隨心笑嘻嘻伸出右手,阻止盧姓殺手道:“慢着!殺人之前,我還有一事不明,想問問清楚。你們是怎麼知道我要到馱龍山來的?”
趙姓殺手大笑道:“反正你也要死了,趙爺就不瞞你了——是有人把你的行蹤透露給我們!因此我們就在這龍山縣搜索你的行蹤,沒想到你小子很狡猾,一直不露面,也不採購登山用的服裝等物,害得我們只好守株待兔!可是這幾天並沒有人進山。直到今天上午,這個小妞兒匆匆買了一些登山用的裝備,還有水和乾糧,以及地圖之類的東西,我們猜她一定和你有關,所以就開始跟蹤她!”
盧姓殺手冷笑道:“可是我們一路尾隨她,進山三十里,一直走到下午,你小子也不露面,我們就只好向這個小妞出手了!要是沒了這個嚮導,憑你小子怎麼也走不到桑蘭國去,所以也不怕你小子不出來!況且,你又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只會把我們當成普通的山賊,自然會出手!”
楚隨心抽了抽鼻子,恍然道:“原來如此!只是不知道泄露我行蹤的是什麼人呢?”
兩個殺手對視一眼,趙姓殺手搖了搖頭,“姓楚的,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行規,我們哥倆說的已經夠多了!要不是你已經死到臨頭,連這些話我們也不會說的!既然那人把你的行蹤告訴了我們,我們自然要遵守約定,不能隨意說出他的名字!”
盧姓殺手點頭道:“正是!”
楚隨心兩手一攤,無奈道:“好吧,既然二位如此有職業道德,待會兒殺死二位的時候,我也會讓二位痛快一些!”
兩個殺手再次對視一眼,旋即暴發出一陣狂笑,姓盧的殺手更是笑出了眼淚,“少侯爺,你可真幽默啊!整個龍越國的人都知道楚少侯爺是個草包,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文不能測字,武不能防身的人!你憑什麼殺我們?用唾沫淹死我們?還是準備講笑話笑死我們?”
楚隨心笑道:“誰告訴你草包就不能殺人了?草包也能殺人,草包能殺比他還草包的!就像你們兩個這樣,空有一身蠻力卻不長腦子的草包!你們就不想一想,既然楚某是個大草包,那大司馬為什麼還要派你們這些天命堂的高手來殺我?一個草包是不值得天命堂出手追殺的,你們說對吧?”
盧姓和趙姓殺手對視了一眼,他們並不明白楚隨心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看過天命堂里關於楚隨心的檔案,這位少侯爺自幼習武,有名師傳授武功,卻不知是何原因把武功越練越廢。這位少侯爺的武功低得可怕,連江湖上的五流高手都能輕易虐他,何況是可以稱得上三流高手的盧姓和趙姓殺手?
趙姓殺手拔刀在手,指着楚隨心冷笑道:“楚侯爺,我們兄弟本和你無怨無仇,卻也敬你是條響噹噹的漢子!只是你不該得罪大司馬,這也就是大司馬派我們四處追殺你的原因了。大司馬權傾天下,楚侯爺又是咱們越國的知名人士,自然殺雞要用牛刀了!”
楚隨心盯着趙姓殺手的眼睛,微笑道:“這位趙爺,姓楚的只有這一顆腦袋,你們卻有兩個人。我聽說那賊子懸賞五千金買我的人頭,就算你們殺了我,可你們兩個人一分,一人就只有兩千五百金可拿了!想必待會兒殺了我之後,你們兩個當中會有一個偷偷向另外一人出手,殺了同夥,獨吞那五千金的賞金了?”
盧姓殺手立刻跳了起來,凶相畢露道:“姓楚的!我們兄弟兩個可是合作多年的好搭檔,好兄弟!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殺了你,一人兩千五百金還不夠么?”
楚隨心嘻嘻笑道:“本侯出生在富貴家庭,如今又到民間轉了一圈,也算知道民間疾苦,自然知道金子的作用!對於平常老百姓人家,兩千五百金可是不得了的數字!可若是用來買世間最好的豪宅,買最快的馬,買最快的刀,娶最漂亮的女人,甚至想買個侍郎那樣大的官兒……那還差得遠呢,你們說對不對?”
盧姓殺手皮笑肉不笑道:“姓楚的草包,你少鬼扯!”他回頭望向趙姓殺手道:“趙賢弟,你不要聽這姓楚的草包胡說,他不過是趁機挑撥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尋機逃走罷了!”
趙姓殺手點頭道:“盧大哥說得對!咱們可不能讓這小子給忽悠了!”他嘴上雖然如此說,卻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他心中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殺了楚隨心之後,再尋機殺了姓盧的,回去只說姓盧的不幸死在楚隨心手裏,他好獨吞那五千金的賞金?
楚隨心見二人彼此戒備,大笑道:“你們也知道我是活着的飯桶,世上第一流的草包!武器沒你們快,輕功沒你們高,壞心思也自然沒你們多,所以我就是會走路的人蔘,會活動的五千兩金子罷了!這裏人跡罕至,也不會有人看到,你們二人想翻臉,就趁早動手吧!”
兩個殺手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猜忌,楚隨心又添油加醋道:“這可不是我挑拔離間,你們現在不動手,難免待會兒給另外一個人算計,吃了有毒的飯,喝了有毒的酒,那樣可就不美了!我是一個沒用的人,這荒山野嶺又無處可逃,你們殺了對方,再來取我項上人頭也不遲,對不對?”
盧姓殺手知道他和姓趙的關係因為楚隨心的一番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只恨自己沒及早出刀殺了楚隨心,因此他怒道:“姓楚的,你小子害人不淺!你是個不祥之人,你所到之處,人人倒霉!白樂天因為收你為徒而倒霉,木刀大俠賀雲風因為結交你而被人追殺,那冷東海也因為你被逐出了丐幫!這不是你的錯嗎?”
楚隨心慢條斯理的答道:“你也知道,這些人結交我,絕不是為了銀子!如今姓楚的雖然被人追殺,在大越國無處容身,可是卻也因此而名滿天下!那些朋友雖然因為我而受到牽連,可是人人都以此為傲,絕不肯和那奸臣賊子同流合污!他們受牽連當然不是我的錯,誰派你們來追殺我,那是他的錯才對!”
見二人不答,楚隨心漫不經心的擺擺手道:“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是自然之理!你們倆也別廢話了,快動手吧,不必假惺惺裝成彼此的朋友了!你們誰贏了,誰就割走我的頭回去領賞。只要割了我的頭,就有大把的金子,還能陞官,從此就不用冒着這樣的生命危險出來殺人了!”
趙姓殺手望向盧姓殺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盧大哥,這個小子實在是太壞了!我們先一起殺了他再說吧!”
盧姓殺手點頭讚許道:“賢弟說得不錯!咱們這就殺了他,再回去領賞,分了那五千金!咱們合作多年,交情莫逆,可不能中了這小子的奸計!咱們還像過去一樣,一起出手殺人,一起領賞,回去一起逛青樓!”
兩人雖如此說,卻誰也不肯先出手了,都防着另外一個人會突然向自己出刀。楚隨心沒把這一切戳破的時候,他們還能維持彼此表面的和諧,如今是楚隨心現身,五千金當前,這樣一筆巨大的財富,誰不動心?都想獨吞這筆財富,都想藉此機會陞官,兩人此時便是最大的競爭對手了。
盧姓殺手忽然笑道:“好你個楚隨心,看來你也不是那麼草包,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對吧?”
楚隨心報之以微笑道:“哪裏的話,我只是把二位心裏所想的事情說出來罷了!都是做殺手的,心不夠黑哪裏行呢?心不夠黑的人,也入不了天命堂。所以大家也就不要裝什麼菩薩心腸,假充什麼好人了!你們動手吧,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趙姓殺手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勉強笑道:“盧大哥,小弟知道自己武功不如大哥,情願把這立功受賞的機會讓給大哥!咱們兄弟一場,合作多年,犯不上為這點兒小事翻臉!”
盧姓殺手大怒,斥道:“趙賢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話傳出去,我趙某從此還要不要做人了?”
楚隨心笑道:“非但不能做人,簡直要身敗名裂了!所以趁着沒人看到,快快動手吧!等下要是突然有其他人出現,你們可就要不好辦了!五千兩金子,加上立功受賞的機會,怎麼可以給別人分了去?”
趙姓殺手一咬牙,挺刀向楚隨心撲了過來,嘴裏罵道:“姓楚的,你小子害人不淺!你竟敢離間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我先宰了你!”
一片雪亮的刀光襲向楚隨心,勁氣之強,連楚隨心身後大樹的枝葉都被刀氣撩中,斷枝殘葉紛紛從半空中墜落。
楚隨心大叫一聲,“好功夫!”毫不猶豫向後掠去,試圖避開這一記兇狠的刀光,可是趙姓殺手的刀實在太快,這一刀還是把楚隨心的錦衣斬出了四五個破洞,鮮血頓時迸流。楚隨心一言不發,只是急速后掠。
就在趙姓殺手出手的瞬間,盧姓殺手也已拔地而起,一把刀直插趙姓殺手的后心。趙姓殺手尚未落地,便已經感覺到背後強大的刀氣,他早有防備,迅即轉身出刀。卻仍是慢了一步,左肩已經中了一刀。趙姓殺手大叫一聲,倒飛出去,落地后,舞出一片刀花,護住自己的身體,趙姓殺手驚怒不已道:“盧大哥,你要做什麼?!”
盧姓殺手落地后,橫刀在胸前,陰森森道:“趙賢弟,我自然是做你也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