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大起大落落

沒想到她會用自己的力量來抵抗，唐季心中升起几絲雀躍，可那邊封呈煙的臉色就不好了。

他盯着地上斷裂的硃砂筆，緊緊握了握拳，一轉頭，喬小逸看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懷疑以及困惑。

“封呈煙，他說的對，這的確可以讓我失憶。”

少女的聲音微冷，帶着微不可查的質問。

封呈煙彎腰，從地上撿起斷裂的硃砂筆，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眼神冷冷的，他看了看喬小逸，又看了看那邊端正站着的天使。

沉默片刻，他用法力將硃砂筆復原，“地府不讓天使進來，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巧妙的避開了少女的質問，將問題轉移到唐季身上。

那天使估計沒想到矛頭轉的這麼快，指了指自己，攤了攤手說：“我有這個權限罷了。”

喬小逸動了動手臂，將懸浮在空中的懷錶抓下來，鏈子一圈圈纏在手上，金色的鏈子襯得她的皮膚愈發嬌嫩。

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深長的嘆了口氣，“封呈煙，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是你也看見了，他勻了一部分法力給我，倘若攻擊我，會遭到反噬。”

天使將法力贈與鬼，這是很少見的事情。喬小逸知道這是天使為了讓自己安心才做的，也更加深刻的證明了，她確實是天使的恩人。

否則天使不會做到這種地步。

封呈煙輕抿嘴唇，聲音沙啞道：“好，那他的事我們先不說，你需要鞏固你的封印，否則會被更多的天使找上。”

“我不要那個。”喬小逸指着他手中的硃砂。

封呈煙沉吟片刻，“嗯。”

他冷靜下來，拿出一瓶黑墨，取了毛筆將墨水點在她的眉心，一陣輕柔的法力環繞少女的周圍。

喬小逸鬆了口氣，但對於記憶這件事，她又不知如何問出口了。

封呈煙顯然有事瞞着她，而且是關於自己的過往。

可一直以來，封呈煙都是想她好的，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封呈煙都希望自己能好好的走下去。

可每次自己要窺探回憶，封呈煙態度就會有些許變化。

回憶里到底有什麼呢？

喬小逸斂下眸子。

她去了厲鬼監，想找到山丁將他帶回人間，可當看到山丁時，喬小逸驟然悚立。

只見那少年已經傷痕遍佈，躺在破草席上，渾身都在發抖。

喬小逸也顧不得厲鬼監有禁制，強行闖入進去，害怕不長眼的禁制傷到少女，封呈煙急忙撤銷，卻還是讓禁制的風刃割到了少女雪白的肌膚。

唐季皺了皺眉，很快跟隨上去。

封呈煙卻將他攔住，趁着少女在給山丁療傷，他逼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唐季還戴着口罩，聽聞此言，他慢慢將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一張令封呈煙無比熟悉的臉。

——喬以沫收養的小天使。

漆黑的眸子轉為湛藍，從中流露出些許不屑，唐季輕蔑道：“堂堂十殿閻羅之一，沒想到連一個小鬼都不放過。”

“是他在覬覦不該覬覦的人。”

唐季察覺到他畫中的另一層意思，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驟然淺笑一聲。

“封呈煙，你還是這樣。”

對方緊緊盯着他那張臉，似乎想要做些什麼，可手指動了動，卻什麼動作也做不出來。

“我怎麼樣？”

唐季冷嘲熱諷道：“很久以前，你就一直把她當成你的所有物。可她永遠都是自由的。”

封呈煙捏緊了拳，骨骼咔咔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到他臉上。

唐季再度戴上口罩，將眼底的湛藍轉為漆黑。

喬小逸也走了出來，沉默的看着封呈煙，臉上已有怒氣，“他身上的傷，是你做的？”

一天被少女質問多次，封呈煙心中顯然有些不爽，可這回是自己理虧，他也只能說道：“他惹怒了我。”

“這是我的助理。”喬小逸將“我的”兩個字加重，似乎在強調什麼。

“……”

封呈煙頭疼的揉着眉心，無所謂的開口：“不過是一個助理，我可以再幫你找。”

“封呈煙！”喬小逸低吼，“山丁是我雇傭來的職員，是簽了勞動法的正經職員！我應該要保障他的權益，可是你做了什麼？你將他打成重傷，幾乎動彈不得。封呈煙，我問你這是為什麼？！他又做錯了什麼？”

少女在自責。

唐季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不動聲色的走到少女身後，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去幫他療傷。”

喬小逸惡狠狠的瞪着封呈煙，“你不滿意我身邊有個天使，你可以打我，你可以說我違反規矩。可是山丁什麼也沒做，他今天只是跟你待了一天，你們起衝突了去警察局不好嗎？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來解決？”

她很少一口氣說這麼長的話，明顯是被氣瘋了。

封呈煙卻始終沉着臉，“喬小逸，你地府的規矩沒學懂，倒是把人間的事情學了一通。”

喬小逸微斂眼眸，對此並不作答，輕飄飄的問：“忘記問了，你們到底起了什麼衝突？”

封呈煙扯了扯嘴角，用力捏住她的臉頰，“你猜呢？一個小助理竟敢喜歡你，覬覦你，我不該罰嗎？”

“什、”

唐季不知何時走過來，握住男人的手，將他的手從少女臉上掰開，隨後盯着少女臉上被掐紅的印記，瞪了眼封呈煙。

“你下手未免太重了。”

緊接着，他回頭對少女說：“那孩子的傷我已經幫忙療愈了，還有什麼要做的事嗎？”

喬小逸許久未說話，變故過於突然，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封呈煙。

山丁喜歡她？

這句話在少女看來是一句笑話。

山丁最近的桃花運很旺，只是有些糜爛，求而不得，不得而求之，總歸不是什麼好的運氣。

——求而不得？不得而求之？

不是淘仙仙？！

難道真的……

喬小逸後知後覺的想明白這一點，可似乎已經晚了。

冥冥中山丁已經落下了這份情感，並且因此受到了封呈煙自以為是的懲罰。

是因為她嗎？

唐季低下漆黑的眼眸，輕輕捏了捏她顫抖的手腕，輕聲開口：“這不是你的錯。”

“我想上去了。”少女無力的說了一句。

唐季二話不說，握住她的手腕，準備帶她離開。

封呈煙正欲阻攔，可想了想自己現在的處境還是作罷，默不作聲的背過身，放他們離開。

天使往返地獄有些困難，過程中會受到一些禁制的阻礙。

一道道風刃刮在臉上，刮的肉生疼。

唐季默不作聲的扛着，將少女好好的護在懷中，頂着這道道風刃，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喬小逸這才意識到本該由自己領路。

她抬手揮去這些風刃，輕飄飄抬手揉了揉旁邊男人的腦袋，“做不到就不要勉強。”

這話說的自然，囫圇一下就吐了出來。

唐季一頓，耳垂微微攀爬上緋色，故作鎮定：“做得到。”

喬小逸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從地府回來，封呈煙並沒有阻攔，兩人很順利的回到了家中。

唐季看少女一臉疲憊，煲了一碗清湯放在桌上，抬了抬下巴說：“喝點湯吧。”

喬小逸說了句謝謝，然後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好累啊。”

“怎麼呢？”

喬小逸蜷縮起身子，手中緊緊握着懷錶，看上去顯得憔悴極了。

只聽她低低的呢喃，“我想找回我的記憶。”

唐季幫少女盛湯的手指微微一頓，緊接着露出一個心疼的笑容，“那就找吧。過去，我離開了你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你想找，我陪你一起找。”

“那我還要拍戲賺功德，又要找回記憶……想想就累。”

“我會幫你的。”唐季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安撫性的笑了笑，“你知道嗎，我有一種特殊的法力。”

“嗯？說來聽聽。”喬小逸有了些興緻。

唐季在她額頭上點了點，動作不輕不重，沒有半分逾矩。

“我可以送人一些好的運氣。”

……

翌日，喬小逸打開門準備去拍戲，卻發現了早早等在門前的唐季。

唐季背着光，微卷的頭髮梳成中分，從旁邊垂到了眼鏡腿上。

他修長的手指扶了扶眼鏡，“走吧，我開車送你去片場。”

喬小逸想到即將要面對吳江磊那個可能會潛規則自己的天使，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好。”

要是有不對勁的地方，她讓他斷子絕孫。

片場早已佈置好第二幕的場景，吳江磊穿着古代服飾，靠在一張椅子上，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他見少女到來，抬了抬手，“先去化妝。”

他神態自然的就彷彿昨天沒有發生那些不愉快。

沒一會兒，吳江磊看了眼喬小逸身邊的唐季，“你昨天那兩個助理呢？”

人家可是大天使，天天忙的要死了。

就算自己是他的恩人，也不能天天陪着吧。

至於山丁，喬小逸低了低頭，不知如何跟唐季解釋。

這時，唐季才突然開口：“山丁昨天給我遞交了一份離職報告，所以還是由我來暫當你的助理，不要有太大壓力。”

離職報告？莫非是封呈煙做的？

話不多說，投入片場。

喬小逸狀態雖然不好，但熱愛演戲的那股勁一直在。

幾乎都是條條過，吳江磊今天也沒有多做刁難，早早的拍完就收了工。

喬小逸提心弔膽了一天的心臟也終於鬆了口氣，直到吳江磊慢悠悠的在身後說：“你已經知道我是天使了，對嗎？”

唐季在那邊整理雜物，吳江磊說話又放得很輕，因此喬小逸並不確定那邊的人有沒有聽到。

她抬了抬頭，對上吳江磊那雙漆黑的眸子，緊接着低頭說：“放過我吧，我就想好好拍戲。”

吳江磊卻上前一步，“不，你還得還債。”

“什麼債，我還。”喬小逸這兩天被亂七八糟的事情搞得腦子有點懵，已經摸出了銀行卡，準備交給對方。

可他卻說：“情債。”

一股大力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吳江磊急躁的扣住她的下巴，盯着那粉嫩的嘴唇，俯身下去——

“你奶奶個腿的！”喬小逸一腳踹向他下身，蛟龍一樣將他撂倒在地，砰的一聲，吳江磊整個摔在地上。

而這時，周圍的工作人員紛紛圍了過來，對他們的導演噓寒問暖，竟開始指責起喬小逸來。

“喬小逸！你怎麼能對導演這樣！快來道歉！”

大多數人不了解事由經過，張着一張嘴唇就叫她道歉，也有人目睹了全部經過，卻還是覺得這是喬小逸難以擁有的殊榮。

百目聚集，那頭在身上的視線讓喬小逸極度不適，她心中默念不生氣，可眼裏還是燃起了星星點點的怒火。

人類，就是這副愚性。

她深呼了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調監控！看看你們的導演想對我做什麼！”

“你當你是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個人諷刺的出聲。

立馬有人應和，也有人說：“調一下吧，我覺得這姑娘不像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導演的錯？”

嘈雜一片，一到清朗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嘈雜，“夠了。”

唐季再也聽不下去，一把將少女護到身後，“你們都是受吳江磊雇傭，替他說話無可厚非，但要是把髒水往我家藝人身上潑，恕我不能忍受。”

他取下眼鏡，深邃的眼眸威懾力更足，那些七嘴八舌的人也停下了說話的聲音，默默的為他讓出一定的距離。

唐季看着倒在地上的吳江磊，“至於這部戲，我們不會再拍了。違約金我們照付，失陪了。”

他握住少女的手腕，大步垮離人群，背影瀟洒，彷彿尊貴的神族不屑於在骯髒的泥地里立足。

喬小逸被他拉的跌跌撞撞，回頭一望，那吳江磊正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她沒失憶之前到底做了什麼啊！！！！

到底為什麼會招惹這種人啊？

嗚嗚嗚嗚奶奶個腿的，好害怕！！！

離開時光大廈，喬小逸僵硬的身子終於鬆懈下來。

只見她動了動那條踹人的腿，長長的舒了口氣，“謝謝你啊唐季。”

唐季眼神暗淡，盯着她紅潤的嘴唇看了一看，而後後知後覺的別過目光，掰響了骨頭。

吳江磊，絕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