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她害怕檀香氣味兒清雅,溫暖圓潤、醇厚細膩,似能撫慰人神,即便再狂燥的一顆心,略吸這味道片刻,也能漸漸寧靜下來。姚夫人就尤其鍾愛檀香,因此她才給最愛的小女兒取名為‘靜檀’。若真的人如其名便能省去許多煩惱那便好了。偏偏人生多磨,總不能朝着自己預想的方向行去。此時姚靜檀雙手掌緊貼地面,磚石上的涼氣透過她的掌心襲遍全身,她飽滿的額頭貼於手背,發間的玉珠步搖隨着她的一呼一吸輕淺晃動。她只要稍稍抬臉,便能瞧見正前方太后的棲鳳萬安繡花鞋面,此刻她跪在太後面前,來應十日前的事。到底她還是來了。即便經過了這漫長又短的十日,她的心裏仍沒有半分動搖。太后盯着她的發頂瞧了半晌,知她去意已決,於是溫聲道:“地上涼,先起來吧。”姚靜檀這才敢應聲而起,跪久了膝蓋酸疼,身上還沾染着地上透過來的涼氣。太后仔細瞧了她的臉,因驟然起身有些墜紅,“當真想好了?”“是。”姚靜檀沒有半分拖沓咬字乾脆,“求太后成全。”太后的目光掃過她身後的珠簾后,於是又問:“既然你下定了主意,哀家也不想勉強你,哀家將這指婚一事收回便是。只是靜檀,你同我講句實話,你當真對三皇子已沒有半點情分了?”隨着太后的這一句,珠簾後面的人也緊着跟攥緊了拳頭。“不敢有,不能有,至此一去,也不會再有。”姚靜檀的一雙眼亮晶晶的,卻是顯見的堅定,“三皇子心念的另有其人,我樂意成人之美,不願意橫在當中。”和現在所有人想的一樣,姚靜檀亦覺着孟硯泓的心上人是鄭家小姐,除此她也想不到旁的理由。她身後的珠簾有兩串擰在一起,她並未察覺。這件事連太后聽了都覺着心煩,原本覺着二人郎才女貌般配的緊,哪知半路又殺出了個鄭蓉琴,弄的人雲裏霧裏。太后心焦,已經為孟硯泓做到了這個份上,其他的也並沒心思去理,她雖是孟硯泓的祖母,卻同時也是一個女人,唯有站在姚靜檀的立場上去看這件事,才能明白為何當初那般仰慕的人會在今日徹底將其放開。若是性子稍軟一些的,只怕也會逆來順受的等着婚期,可她姚靜檀不會。“這件事如何處理,哀家已經有數了,”太后朝她朝手,示意她上前來,細看了她兩眼后,扯起她的手,輕拍了手背說道,“這件事,錯不在你,莫要管外頭的流言。”這許多年來,太后就像是家裏的一個長輩,對自己關愛有加,即便這個時候,即便她讓太后收回成命的時候,太后不僅沒有一句責怪,反過來寬慰她。姚靜檀眼圈微紅,輕抿了嘴唇,鼻尖兒也跟着酸疼,“多謝太后。”送走了姚靜檀,太后這才朝珠簾后淺喚了一聲,“人已經走了,你出來吧。”少頃,珠簾晃動,玉珠子七七八八的碰在一處,發出脆響,明明是入耳的清音,卻擾的孟硯泓耳畔鳴響不停。太后不樂意從中傳話,只讓他親自來聽,免了自己一番口舌,更讓他知被辜負的女子是何等傷懷。“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太后瞧着孟硯泓似蒙了一片烏黑的臉,也頗有些責怪的意思。明明給了十日的機會,卻仍是落得這樣的結果,可枉費了她當初的一番苦心。“孫兒無話可說。”他面似淡然,可兩瓣心卻絞在一處,似有一張無形的網蓋於其上,將心口越收越緊,越收越緊。太后細看了他半晌,倒也真弄不懂他心裏究竟是怎麼個想法,且隨他去了,有些無奈的搖頭道:“既如此,那哀家便命人傳懿旨下去,消了你們的婚事。”.....宮道長街盡頭是長定門,外面停着姚靜檀來時乘的馬車,這會兒她獨行於此,連玉珠和玉寶都沒帶上,每踏在磚石上一步,腳底的聲音都傳的格外清晰。迎面的風吹的她髮絲朝後翻飛,迎風流淚,在身前衣襟上綻開一朵。至此,孟硯泓就再與她沒關係了,她想。此刻的姚靜檀滿目都是未來,不曾回望,亦不知曉就在她身後的城樓之上,有一人影赫然立在那裏。她走出去的每一步,那人都盡收眼底。姚靜檀每踏出一步,孟硯泓的心口便跟着跳疼一下,他手指緊扣着磚壁,薄唇微抿,瞧着長街上獨行的人影越來越遠。當初明明先說喜歡的人是你,如今先說放棄的人也是你。不是說這世上,你最喜歡的人是我嗎?一聲悶冷的笑意自他喉間擠出來,“姚靜檀,原來你也會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