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向何突然的低頭沉默,向景頓覺無趣,所以也不管他,於是扭頭離開。
可是向何卻總是保持着與向景一段距離,默默的跟着。
向景其實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但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由他去吧!
向何這個人很倔,不管從哪方面都是,例如,他為了能當警察,從學渣硬生生學成優等生,甚至為了鍛煉體能,近乎從高中開始三年都泡在武術館,最後更是連考了三次警校。
其實,還有更多的原因是向景實在不想同他再多說話吧,感覺有種無力反駁的多說無益,像是對雕像談判想法。
走完樺川港大橋,拐入樺川市三橋街,直走一個小時,向左轉一個紅綠燈進入華茂街向左直走兩個小時,凌晨兩點半,向景終於回到了租住的天星小區。
九十年代初的建築,一共十三幢樓,單配着一個不大的公園,卻並沒有配電梯,但是最高的是八層,最低的只有六層。
雖然,外牆看起來有些老舊,但是建築用料最考究也是最好,幾乎看不見有什麼大的破損和裂開的地方。
所以,足以見得,這建築很良心。其實,還有更良心的是小區所配的物業,幾乎年年都能得到業主所贈送的錦旗和時不時的美食投喂,看的出有多麼受歡迎。
向景住在小區東面的一幢六層小洋樓的第三層,對面住的人就是施勻,中間還隔了一家常年空置的房屋。
鑰匙插進鎖孔里,轉了兩圈,“咔擦”一聲鎖被打開,握上門把手,向景並未轉身只是用眼角餘光瞥向樓梯拐角處的人影,那個默默無聞且跟了她一路的人,原因無非只是為了確保她安全到家。
然而,致使她走夜路三個小時回家的丈夫,那個罪魁禍首,卻是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她,反而讓她最討厭的弟弟卻是因為擔心護送了一路,想想真是可笑。
不過,她也是習慣那人對自己的薄情狠絕不是,畢竟他不愛自己,也是能夠理解。
可是,對待與那人截然相反的向何,向景竟然也會感激不起來,或許有過吧,卻也只是一瞬便又蕩然無存,恢復原先的現狀。
停了有幾秒,她低吸了一口氣,推開門進去,並輕輕的關上了門,動作乾淨的一氣呵成,可也是絕情。
向何停在原地,愣了很久,他背靠着冰冷的牆壁,無盡的黑暗洶湧的將他吞沒殆盡,似乎與夜融為了一體,他閉上眼睛,而心卻隱隱的揪疼起來。
很久,樓道里隨着後期發展安裝起來的聲控燈,在隨着一道腳步聲兒起,無聲無息的亮了起來,一下驅走了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黑暗,燈光昏黃的狹窄樓道,向何的影子被拉的無限深長,再燈滅掉的那一瞬消失殆盡……
高懸的碧空襯着淡藍,晨陽邊上鑲着緋紅的光,隨着時間的流逝紅光越來越多,從空中直射地面,先是一絲,接着一片,飛快地向四面擴散。
一杯溫水見底,向景收回了目光,手中的手機也正好停止了來電,顯示未接來電后屏幕暗淡了下去。
將手機揣進口袋,她回到客廳放好杯子,拿包之後換鞋,並開門出去。
習慣性的鎖好門,向景轉身欲走下樓梯時,卻聽見對面的施勻也在開門。
一如既往的低頭,並未多注目,然後走下樓梯。
“向景!”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聲,語氣淡淡不善,雖然有極力壓制,但向景還是聽出來了他對自己貌似在生氣。
向景渾身一愣,邁下樓梯的腳步一頓。
施勻速度鎖好門后,跟了過來,隔着三層階梯站在向景面前,本來身高就高,現在踩了三層階梯更加顯得居高臨下,頗有氣勢。
向景一時半會兒還處在發懵階段,施勻已經赫然開口責問,“那個女人說,和你是同事!”
向景淺淺回神,持疑了一下問:“你什麼意思……”
其實,當他說出那個女人時,她有猜到是安靜。
可是看施勻這副生人勿近的尊容,想必是不喜歡安靜,所以,毫無疑問是在怪自己不經同意就妄自泄露了他的私隱。
所以,不想被罵,她便想裝傻推卸責任,可是又一想施勻現在這般問自己,怕是安靜那死女人早就已經出賣了她吧!
看出向景裝傻充愣,施勻略皺起眉,不悅道,“向景,你知道什麼意思的,所以,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所以,不要給別人我的地址,你這樣做,讓我很困擾。”
這個……的確是自己做錯了,怪她沒有考慮周全,腦子一抽就簡單化了。
向景尷尬的低下頭,臉色微微發燙起來,可卻訕訕問道:“你有女朋友啊?”
施勻挑眉冷漠道:“沒有!”
“那為什麼?”向景納悶兒的繼續問。
“沒有為什麼?”施勻凝視着向景,竭力壓制着呼之欲出的不耐煩。
向景忽然像是知道了什麼,眼神微妙又且神秘,故小聲問:“……那你是不喜歡女人?”
施勻明顯一愣,看着向景的眸子轉了好幾轉后才逐漸明白過來,她是什麼意思,一張臉變化紛呈,最後頓生無語,陰沉了臉色回答道:“是!”
向景呃了半天,被他郁沉的臉色嚇到,心裏泛嘀咕,怎麼聽他語氣分明是在賭氣。
她一時半會兒竟然找不到可以銜接上的話兒來,想了想,於是對着施勻態度極其認真的道歉道,“對不起!”
施勻被她突然而來的道歉稍稍訝異道,不過,卻是預料之中的神色看着她好久,一雙漆黑的眸子裏情緒不明。
好久,就在向景覺得他不滿意自己的誠意,於是準備第二次道歉時,他才施施然的道,“……我順便去你報社一趟,所以載你一起!”
施勻不按套路出牌的說話,這讓向景搞不明白,他是不是原諒了自己。
還有,他們之間發生了這樣的不愉快,他還能同她不生分,要順路載她上班,向景有些不盡自然的懷疑,他不是施勻。
“不走嗎?”
施勻不知幾時已經繞過她走到了樓梯拐角處的平台,折身回望着發獃的她。
“……走啊……”,向景手指不由根根抓緊了包帶,一顆心懸浮着始終落不到底兒,緩步走了下來。
看到向景慢吞吞跟上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施勻並未在意,囑咐了一句快要遲到了,讓她快點,便乾淨的轉身繼續走。
向景忽然跟上施勻,同他並肩往樓下走,存了心問,“……你去我們報社幹什麼?”
其實,她是想看看自己有什麼可以幫的上的,想要彌補一下自己先前侵犯了他的私隱,也算是兩清了,她不習慣欠別人。
“應聘記者!”短短四字,讓向景又一次緘默了口。
好吧,這個她真的幫不上什麼實際的大忙,可是可以給他交代一下應聘的相關注意事宜,還有自己的經驗也是能行的吧!
總比什麼都不做好吧!
那麼,她心裏真的會過意不去,不管他是不是可以應聘的上。
於是向景自作主張,不在意他是不是有在聽,從二樓樓梯口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到施勻載上她離開小區的門口,還是在說,最後是到半路說完樺川晚報招聘的負責人大約有哪幾個,人都是誰,性子怎麼樣,喜歡什麼樣的人才,才堪堪停下來。施勻也是全程配合的除了嗯就是昂,向景知曉自己話多可能擾他清靜了些,但是她已經在盡心彌補了,所以,原諒不原諒就只能看他了,而他的確是真生氣了的,她不傻感覺的清楚。所以,最後一公里的路程,他們是沉默到了報社門口。
施勻停好車之後,在門口同向景說了句你去上班,便徑直走進了公司。
向景看着他的背影,那樣高大的擠進了人群中間,顯得異常扎眼,又很偉岸。
陽光渡在他的背脊上金燦燦的散發著朦朧的曙光,腳下的影子被淺淺的拉長,緩慢而又堅定的移動着,直至被建築里的陰影吞沒……
向景深吸了一口氣,恍然大悟的喃喃自語,原來他也是記者,怪不得小區裏的物業大叔老說他是百事通,尤其對今下最熱還是最普通的新聞,都能略知一二,探討一番。
可是……他這也太年輕了吧,從小是跳級念書的吧,不然是不會二十一歲就畢業找工作的,更何況還是這麼正規高學歷才能進去的報社!
向景嘀咕了一陣,抬腳緩慢的走進了報社,與她不同的是身邊都是步律匆匆的同事。
向景很快就被落到了人群後面,感覺很另類,像是一個退休大爺一樣悠閑。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上班態度不夠端正,因為,昨夜全程走夜路回去都已經很晚了。
而期間更加倒霉的是她手機沒話費,只能接聽電話不能聯網,所以她都沒有打上車,一路上也沒有攔下一輛出租車來,許是真的是太過於累了,所以,便奇怪的實在不怎麼能睡着,第二天精神怎麼會好的起來。
早上記者部門主管例行簡單會議,結束后,大家各自回了崗位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兒。
向景剛打開電腦,登陸郵箱,着手準備處理手上從昨天她請假起就被分配到的工作,是一樁很特別的尋人啟事,為什麼特別,是她總感覺主角像是某種離家出走。
有種直覺,這其中原因並不簡單……
向景眸光亮了亮,隨手展開關於當事人所述的長篇事件內容,還沒有細細瀏覽。
沒想到昨日升職為社會部記者組長的顧希言就領了七八個人過來,男女老少都有,總體來說有種感覺,真的就差孩子這一大家子就齊全了。
當然,顧希言帶這些人踏入這裏的那個瞬間,其實,大家幾乎不用猜心裏也明鏡似的,他們又是來爆料某某來維權的或者對什麼不合理進行登報抗議,博得關注度和影響力繼而取得合理化二字的。而這種做法近乎都是這兩日顧希言的常態了,本意是為了提高手底下一幫記者的工作質量,起碼有效制止其摸魚。
向景也是聽安靜小聲和旁的人發牢騷講的,將新聞當事方請來這裏,進行最有效的方式採訪,然後優勝劣汰,以此減少不必要的低級採訪。
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是看大家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向景明白,此番做法勢必是大家所不喜歡的。
畢竟每日所發生的新聞事件實在太多了,大家並不想局限於被動的接受,而是主動選擇,其實有更多的原因是大家完成工作量,只是想要偷懶摸魚而已。
哎,總而言之,今日社會部的工作又要開始了,這個顧希言啊,真的讓人感覺討厭。
向景覺得今天她會忙死,昨日的工作她都還沒有看完呢,這下倒好,他直接又找了這麼多個來,誰也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唉,真是太不幸了。
然而,更不辛的是向景之前在樺川九中的那次採訪上處於算計的目的得罪了顧希言,他們兩個之後好像便有了隔閡,見面也是從不搭理對方。
還有這個人,除去那個之外,好像真的單純看不順眼她,所以,她真不該知道自己怎麼在他手底下幹活,她真的好想楊梅當組長的時候,她還能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