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鍾徐並未帶向景回鍾家,而是一反常態,態度蠻橫的將她帶回了向家赴宴,且根本不許她拒絕。
向何從畢業到入職,期間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年時間便從輔警轉正,向正華高興的不得了。
於是在家裏置辦了簡單的家宴,邀請了幾位重要的親戚們過來聚會,意思除了炫耀兒子有出息之外,大致就是在給他兒子鋪路了!
因為,向正華邀請的那些親戚里有幾人不乏是在樺川政府市級單位工作。
幾乎不用想,到時候,向何就算不能在職場上平步青雲也是能夠比常人更容易升遷,這就叫人情世故,向正華一慣玩的通透。
對於鍾徐擅作主張參加向家的家宴,向景雖氣憤不已,但還是強忍心理作嘔,等着宴會結束,找了後院游泳池旁一個沒人的地方,才對他發表憤怒。
豈料鍾徐壓根兒就不搭理她的叫囂,而是自顧自看着秘書發來的郵件,皺起的眉微凝,隱着身後巨大的泳池水光粼粼的平面,神情略有些沉重。
向景只覺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裏無力的悶疼。
她長舒了一口氣,緩解心臟的不適,下一秒就指着鍾徐的鼻子,“我告訴你鍾徐,今天你惹了我不開心,我也不叫你好過。”
說著,她一把搶過鍾徐的手機,掄圓了胳膊就將手中的手機丟到了他身後的游泳池裏,然後,飛快的閃人。
可是,她的速度哪裏比得過體格上先天具有比女生優勢的男性,又異常腿長胳膊長的鐘徐,在向景跑到泳池的一半時他就輕易截停了她,冷着臉,氣息微喘的對着她盯了許久,那目光像是夾帶着刀子,之後直接來了一句,“自己撿回來,我就原諒你!”
撿回來……
向景呃了下,扭頭看向偌大的游泳池,水面平靜如一片暗了色的鏡子,不知是不是黑夜的緣故,卻是一眼望不到底兒,但是可以斷定的是起碼水深有超過兩米,可她又不會游泳,所以根本撿不回來,即使他的手機具有防水的功能,撿回來還能用壓根兒不會壞。
可是,這到底是在難為她了,不過,她可從來沒想過要去撿。
向景一把掙開他鉗制在她手腕上的大手,掀開眼皮淡而無情的看着他隨着自己甩開他的動作,繼而微微皺起的眉眼,顯露出不悅。
“鍾徐你現在很生氣是嗎?”
“這就對了,我也是,這叫做感同身受!”向景異常平靜的敘述着自己的憤怒。
鍾徐的眼睛半眯,緊緊的鎖着她,表情冷到了冰點,急遽詭異,像是沒有感情的不受控制的危險機器,強調着最後通牒,道:“不要讓我再說一遍!”
向景看着他,明顯是很生氣,她不由得,對這樣的他心生懼意,也猜到了那份郵件有多麼重要,她本能的退了半步。
猶記得,鍾徐這個樣子的時候,還是不久前把他二叔鍾明弄進了監獄,成功弄到手即韻,大權獨攬。
所以,這樣一個六親都不認的人,她怕是惹錯了。
可是,她僅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然後眼底里卻是一片倔強的堅定,她攤開雙手,態度強硬,“不可能!”
鍾徐眼尾冷森森一笑,聲音貌似從牙縫兒里擠出,“向景,你他媽還真是不怕死!”說罷,作勢要將向景推下去泳池。
見勢不妙的向景哪能那麼容易認栽,她可不傻,這硬剛不行但是躲得起啊。
她利索的躲過他的推搡,欲拔腿就跑,可是不待轉身就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向何一把拉至身後。
“鍾徐,你做什麼?”向何在徹底擋在鍾徐面前時,他才放開姐姐略帶僵硬的手,心中暗嘲,姐姐就連同他簡單的牽手也做不到以前那般尋常了呢?
貌似,是真的討厭極了他們一家三口,今日宴會上的一言不發和滿臉厭惡就是最好的證明!
半晌,他壓下內心的難過和酸澀,對着不好好對待姐姐的鐘徐,彷彿將心中的難過心酸全然轉成了憤怒,低吼的質問道:“姐夫真的要不會游泳的姐姐下去撈一個破手機?”
鍾徐一怔,隨即目光探究的瞥向藏在向何身後的向景,後知後覺的問出聲,“你不會游泳!”語氣卻是充滿了滿滿的質疑。
向景不屑看了一眼鍾徐,像是並不意外,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因為很清楚,對他來說,這並不是做錯事,不承擔責任該有的借口。
如果這種惹他生氣的事兒有例外,那便只有他的施音了。
可是今日,她還就是這樣不顧後果了,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看有向何擋着,於是掉頭就走,這是多好的機會脫身啊。
但是她也很意外向何的表現,竟然會為了替她出面,同鍾徐正面對抗。
可是覺得,他們一家三口過的有些太好了,於是看到她遭受苦難的那一刻,便覺得良心不安了。
別,可千萬別這樣,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依然能夠活的很好。
這不是假清高也不是刻意自尊,而是真真的不需要,因為對她來說那些東西可有可無,並且廉價不堪。
繞出後院的大片玫瑰叢,部分花朵都凋零的差不多隻剩下花梗遺落在枝頭,隨着深秋夜風左右搖曳,散發著無限的孤寂幽冷,像是被過時的節令拋棄的棄品,又像是不被需要的人。
向景皺着眉頭,剛想順着鵝卵石鋪就的小道拐出前院正門,結果迎面便碰上了向正華和白玫,彼此相擁着一起走來,低頭交耳的不知道在說著什麼甜言蜜語,只是看到白玫假裝嗔怒的打了一下向正華的肩膀,而男人溫柔的揉了揉女人的發頂,緊着順好了夾在她耳側的白色鑽石髮夾。
那是chaumet品牌,是被譽為“藍血貴族”的法國高級奢華珠寶,今年所出的一款髮夾,簡愛系列裏只有一個,售價1700百萬。
向正華真的是豁得出去啊,看來是真愛無疑了!
可是她的媽媽生病卻連十萬塊錢的手術費都湊不出來最後被拖死,死後更是連一快五千塊錢的農村墓地也買不起,最後只能選擇了樺川城外的深山幽谷。
向正華,你可真是夠諷刺啊!
許是看到她的緣故,膩味的兩人條件反射的一下拉開了距離,向正華的臉色從溫柔到冷漠貌似只用了一秒,而白玫卻是表情得控自如,臉色倒是佯裝的溫溫柔柔。
對了,她一向這麼擅長在人前做戲,這麼多年她又不是沒有見識過,她戴於人前的面具。
“向景你和鍾徐去幹什麼了,怎麼去的這麼久,怎麼你一個人在這裏,你弟弟不是去找你們了嗎,他們兩個呢?”白玫溫和的拋出一連串問題,卻是句句至關重要,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那笑意也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可就是缺了些什麼,又像是在算計什麼。
可是這一刻,向景並不想深究也不想多猜忌和防備,因為半年前,在醫院他們已經撕破臉皮了,所以那些東西,便就用不上了,而她的遠離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她目不斜視,僅僅只是用了幾步便同他們兩人擦肩而過,也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流露,有的話,也是全然的那種陌生與疏離。
可就在向景拉開一段距離時,身後猛然傳來一道帶着溫怒和責怪的聲音,猶如平地一聲雷,震嗡鳴了她的耳朵,令她短暫的失聰。
直到森冷的夜風如霜雪一般鋪打在她的臉頰,牽動心臟處傳來那種凌冽的刺痛感,她才緩緩回神。
“向景,你媽在問你話呢,你這是什麼意思!”
向正華大步流星的折返過來,像是雕塑建築一樣佇立在她的面前,毫無感情的一雙眸子狠厲的呲着怒火,寫滿斥責的對視着向景,再一次重申道。
向景抬出的腳步止微微停頓了一下,卻連一絲餘光都沒有瞥給眼前的人,像是對待空氣一般,然後繞過他徑直離開。
甚至,連對他話語裏的不滿和憤怒都沒有展露出一絲,像是全然把他當做了陌生人的無痛呻吟的叫囂,給過濾掉了。
“向景……,再怎麼說,老子都是生了你,養了你,現在翅膀硬了你給老子搞不認識了,……”
“正華,別這樣,向景還是孩子,何況打小就不在身邊,你這樣只會把她越推越遠……”
背後傳來密集的叫囂,倒像是誰家沒有拴好的兩隻狗溜出來狂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