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誤入蝙蝠穴
四周漆黑,視線範圍內看的不太真切,墨故淵只能斷定這應該是海底的一處洞穴。那日水流激蕩加上落石不斷,墨故淵情急之下從乾坤袋中取出咫尺符隨機傳送之後便來到了這處洞穴之內。
石壁滲水滴落,在這空蕩的洞穴內顯得格外清脆,腳下泥濘,墨故淵走的緩慢,儘力凝神看清前方道路。不知走了多久,始終沒有盡頭,哪怕其中蜿蜒曲折,墨故淵一條道也走不到盡頭。
“也不知魚姑娘順利脫險沒?”墨故淵心想着。那日自己說不上為何,只是當時見魚清潺拚命護住避水珠不讓它潰散的樣子讓自己莫名動容,與其死死消耗不如自己奮力一搏,但願她能躲過一劫。
就在墨故淵小心翼翼前行之時,忽聽一道刺耳嘶鳴,只覺自己好像踩到什麼東西,軟軟的如同泥潭一般。眼前一道金光亮起,墨故淵眯眼望去,剎那間身體一震,雙眼滿是驚慌。
除去四周岩壁外,頭頂最上方佈滿無數縱橫交錯的樹枝藤條,在其上又倒掛了數不清的青色蝙蝠,此刻那棲息的蝙蝠被人驚醒,凄厲叫聲充斥在耳,紛紛向著底下俯衝而去。
墨故淵向著先前金光閃過的地方看去,只見一人渾身沐浴在金色鐵罩中,但凡衝撞過來的蝙蝠碰到那金罩皆是瞬間暴斃掉落在地,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那人周邊蝙屍已堆積如山。
墨故淵飛身向著前方掠去,猛的驚呼道“無相大師!”
忽聽這洞穴異聲,金罩中之人抬首望去,只見眼前是那日的小少年,和尚輕念一聲佛號朝着墨故淵笑道“原來是小施主。”
墨故淵微微還禮,還未有所反應,那密密麻麻而來的蝙蝠聞聲又朝着墨故淵包裹而來。墨故淵臉色一白,一口真氣遊走全身,太極八卦凌空閃現,墨故淵腳踩八卦圖,輕點飛起,一手太極圖映照手中軒轅劍揮灑出一大片劍光將衝來的蝙蝠盡數掃落,然而眼前更多的蝙蝠蜂擁而來,墨故淵一次次出劍可似乎那蝙蝠來之不盡,殺之不絕。
“小施主,快到我這金罩中來,莫要再耗下去”無相朝着上方的墨故淵喊道。
墨故淵得以空隙望去,不知何時那無相大師的金罩已是縮小不少且光色越發暗淡,怕是在這前赴後繼的蝙蝠下也消耗甚多。墨故淵心中不願拖累無相,依舊奮力抽劍揮殺,看着墨故淵不為所動的樣子,無相心知明了,並未再勸阻。
“無相大師,這究竟是何處,為何這蝙蝠如此眾多,殺都殺不完”墨故淵不解問道。
“此地我也從未涉及,那日檮杌不知用了什麼秘法,我等從地底陷落之後便分散各方,恐怕是那檮杌有意為之”無相緩緩說道。
“再這樣下去即便還有力氣殺妖,恐怕也要被這些蝙屍堆埋窒息了”墨故淵氣道。
此刻無相已是懸浮在半空,金罩光芒越來越弱,有些擔憂看向墨故淵。他乃是西方極地佛家弟子,本就不善攻伐之術,可若要安然離開此地憑藉一身經法佛意還是可以做到。只是眼下這蝙蝠似乎無窮無盡,長此以往任誰也無法消耗下去,而他深知此洞穴怪異,除去這方之外,先前他已是在別處歷經數天數夜方才逃出至此,只是想不到剛離沼澤又陷泥潭。
無相垂頭默念佛號,手中木色佛珠兀然騰空放大,化作一輪金剛圓圈飛速旋轉,那周邊蝙蝠似乎極為畏懼眼前之物,攻勢明顯停頓,不敢肆無忌憚橫衝而來。
“小施主,你且隨我這大悲珠一同離開此地,還有機會逃生”無相此刻來到墨故淵身旁向著他說道。
墨故淵不知眼前何物,雖是能暫緩蝙蝠攻速,可他卻明白無相肯定是為救他在犧牲自己,這叫墨故淵如何能肯。
“無相大師莫要管我,此地深淺尚不得知,如果有機會你還是自己先離開,即便今日我命喪此處也是我註定有此劫難,豈可誤大師佛路”墨故淵拒絕無相好意,不願離去。
“哦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小施主仁念心善,小僧又如何獨善其身,今日就讓小僧與施主一同生死與共”無相臉色無悲無喜,滿是溫和。
兩人彼此相視一眼,目光宏亮不明而喻,此刻二人彷彿心有靈犀,無相一身佛意迸發而上,一身金光煜煜生輝將墨故淵籠罩而去。墨故淵亦是斗意盎然,有着無相在身後保護,自己出劍速度則更快更鋒利。
那蝙蝠經過幾輪嘗試之後,似乎不願束手就擒,即便再畏懼那大悲珠散發的氣息卻還是赴身而來,此方深底洞穴,血腥味濃重撲鼻,惡臭更是讓人聞之作嘔。
好在二人齊心合力之下蝙蝠之數終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既然眼下能看見希望,墨故淵和無相自當傾力所為。就在二人心中緩緩呼出一口氣之時,身後方洞口猛然傳來一聲慘叫凄厲聲,無相回首望去,臉色微微一震,驚呼道“獙獙!”
墨故淵早已察覺,此刻聽聞無相之言,抽劍同樣望去,只見身後有一隻約莫數丈之高的大物瘋跑而來,妖物腦袋如那狐狀,背後生有一對巨大肉翼,極其透明輕薄,此刻一路尖叫嘶鳴朝兩人撲來。
“快捂住耳朵!”無相大喊說道。
墨故淵不疑有假,按無相所說照做,見獙獙來勢之快已是近在咫尺,無相獨自返身迎敵,身前大悲珠朝那獙獙打壓落去。
獙獙似乎知道此珠厲害,並未猛衝而上,只見它喉嚨滾動不止,剎那間洞穴響徹陣陣清脆動聽之聲,猶如少女在喃喃輕吟歌唱。
墨故淵即便已是捂住耳朵,仍覺心中一陣蕩漾恍惚,腦中莫名閃過那夜從池潭鑽出看見魚清潺沐水背影之姿。
“所相皆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呔!”無相一手搭在墨故淵肩上,兩人瞬間疾行消失在原地,而先前所在的位置已被獙獙一腳踩落。
眼下蝙蝠之數寥寥,墨故淵隨那無相疾行飛速向前離去,身後獙獙再次猛追而來,墨故淵將耳遮掩,集中精力向著前方趕去。可不知為何,似乎感覺自己速度越來越快,向著一旁身後無相看去,一瞬間,墨故淵雙眼詫異,神情動容,只見無相手中金光越發薄弱,七竅流血不止,此刻朝自己淺淺微笑,頗為恐怖。
“無相大師,你...!”墨故淵驚慌說道。
“先行離開此地,我還可以”無相搖了搖頭說道。
那獙獙雖有雙翼,卻是無法飛行,此刻只得發瘋疾跑,眼看那兩人身影越來越遠,將一顆腦袋拉伸最長,嘴裏朝兩人方向猛喝,聲音凄厲卻又帶着一絲悅耳,在這洞穴之中回蕩不絕,幽幽空曠,久久不止。
前方,墨故淵倒不覺有異,只是猛然那無相一口心血奪口而出,眼前一黑栽倒落地。墨故淵驚慌折身而返,見無相已是昏迷過去,正欲探查之時那獙獙已是從后追了上來,墨故淵只得拉過無相繼續向著前方趕去,若是再遭那獙獙幻聽之術,恐怕兩人就要淪為刀俎任其宰割了。
前方,漆黑不見方向,墨故淵毫無頭緒只得憑藉感知加速逃離,一路疾行,那身後獙獙似乎和這兩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始終不肯放棄。眼看距離在慢慢拉近,墨故淵早已疲憊不堪,只是生死之間只能強撐堅持,況且無相先前為救自己已是傾力所有,自己更是萬萬不能鬆懈放棄。
不知過了多久,在視線盡頭有一光點亮起,隨着墨故淵漸行漸近光點越來越大,墨故淵眼前一亮,臉色一喜“是出口!”
墨故淵運轉渾身法力,提起一口真氣加速掠去,洞口就在眼前,墨故淵速度之快已是頃刻奔出,可下一瞬間他面目慘白,色若死灰。
趕來的獙獙站在洞口望着眼下浩瀚渺茫的灰色雲煙,眼珠不停轉動,可是卻不敢有所動作,似乎底下有什麼東西讓自己極為忌憚,許久,終是放棄掙扎,折身向著身後離去。
深淵煙霧繚繞中,墨故淵身體急急墜落,無相早已不知去向,想不到那個洞口之外竟是一處斷崖,自己一時疏忽釀成此番悲劇真是天意弄人。
然而更讓墨故淵心底失去希望是這裏不知是何古怪,自己全身法力根本無從適從,如同被什麼抽離禁錮一般,這種感覺就好像回到從前在人間的生活,又變回了一個普通人。
墨故淵只得眼睜睜看着自己向著下方墜去,這種深不見底的地方,一旦落地怕是就要被砸成肉醬了吧,墨故淵不敢想像。
穿過雲層,墨故淵猛然一驚,底下是一片極為平坦的石岩,延綿百里,視線盡頭是朦朧黑暗。可眼前這一方空間異常的明亮,底下有幾座高聳怪異的石像佇立四方,在石像中間又有着一座呈階梯遞上的祭台,隱約可見中間似乎有人影一般。
墨故淵眼睜睜看着自己就要砸落,卻是忽然身體凝結在半空,身下彷彿有什麼在拖着自己一般。墨故淵愕然看去,身下竟是一隻大手此刻安然無恙托住自己,在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慶幸“小施主沒事吧?”
墨故淵看着上方來人,臉色驚喜,道“無相大師,你沒事吧?”
“多虧小施主援救,小僧這才撿回一條性命。”
“無相大師嚴重了,先前若不是有你在我恐怕早就死在那蝙蝠洞穴內了”墨故淵感激之色溢於表,神情肅穆向著無相道謝說道。
無相微微一笑,並未再說些什麼,兩人緩緩降落至地,此刻無相依舊臉色蒼白,先前蘇醒之時見墨故淵毫無防備墜落,便是即刻向著墨故淵圍救而來,所幸及時趕到。
“小施主無恙否?”無相雙手合十向著墨故淵笑道。
“還好還好”墨故淵心有餘悸。
“無相大師,此地好生古怪,我一身法力竟是半點使不上,為何你還能出手相救?”墨故淵問出心中疑慮。
聞言,無相抬首不解看向墨故淵,眼裏滿是莫名“你不能施法?”
墨故淵啞然點頭,難不成自己不行無相卻可以?短暫接觸交流后,無相蹙眉深思也不得知為何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如今深陷地底,兩人只得先稍作恢復以免再發生意外。
“那獙獙乃是大荒少有罕見的異獸,只因它攻擊手段比起其他凶獸更為特殊,乃是用它獨有的聲線魅惑人的心智,使其產生幻覺麻痹自我繼而成為它口中亡魂”無相緩緩說道。
“難怪如此,當時我心中一陣模糊誤以為自己早已離開那處洞穴,想不到竟是那獙獙用聲線讓人產生的幻覺”墨故淵緩緩呼出一口氣說道。
所幸一開始無相就及時提醒自己有所防範,即便當時自己已經捂住耳朵,沒想到那獙獙的聲音穿透力還是如此之深,當時那一瞬間的恍惚失神若不是無相在自己身邊恐怕自己早已死在那了。想到此處墨故淵不禁對眼前無相更加肅穆幾分,當時情況危急,他還能首先想到提醒自己,並且後來加以援手幫助自己躲過獙獙吼音。
墨故淵抱拳躬首再次向著無相鄭重感謝,道“無相大師有恩於我,他日若有我幫得上忙的,大師儘管開口,墨故淵當仁不讓!”
無相連忙罷手道“出家人慈悲為懷,墨施主何須如此,你不也負重帶小僧逃出那蝙蝠洞了嗎?”
兩人相視一切皆在不言中,回想當時彼此同心協戰,那等置生死於外已是讓兩人距離拉近不少。人生難得幾回痛快,此刻墨故淵豪情萬丈,來到這大荒還是第一次這般開懷,看着墨故淵神情,無相垂眸輕念佛法,嘴角亦是噙有笑容。
墨故淵再次看向無相,只覺眼前這位和尚大師面相雖是看上去和自己相差無幾,可一身佛法真是深不可測,在獙獙那等攻勢之下也並未見他有所防範,還能相助自己,可見無相大師心性如何。想到此處,墨故淵臉色一紅,當時異樣總覺有些奇怪,怎會莫名想起那天旖旎之色,猶如做夢一般。
“那獙獙讓人產生的幻覺皆是虛無之物,加以渲染更易讓人淪陷走出不得,墨施主心中過往皆可成為獙獙演化氣象,無需多慮”似乎看出墨故淵心中所惑,無相在一旁提醒說道。
“多謝大師提點,是我心性不定才給了那獙獙有機會趁虛而入,日後定當潛心修鍊”墨故淵依稀記得最後獙獙朝向自己二人發出攻勢,當時自己在無相的庇護下無恙,卻是連累無相大師重傷昏迷。
無相兀然一頓,略有所惑,最後獙獙那一擊在自己昏迷之前總覺有些什麼不對勁,只是如今不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墨故淵不曾發覺,無相也就更加無法得知此刻在他雙眉額前有一顆如紅豆般大小的圓點悄然浮現,鮮紅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