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比劍
好久沒人上場引戰,沈關甲道:“各位若沒有意見,那沈某就將神農刀帶走了!”
神農刀能被沈關甲帶走,再好不過。眾人基本是這樣認為的,大夥都心悅誠服,他僅憑一招“野馬分鬃”重創“三魂”,已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過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好像是從天際傳來一般,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這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也不是最終的結果,我來告訴你們結果。”
這話不知是說給群雄聽,還是說給主辦方聽。聲音落完,遠遠的湖面上,就有兩個細小的人影一前一後踏着湖面而來,後面拖起兩條長長的白線,是濺射起來的水花。
台上台上,鴉雀無聲。都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
眾人還在驚詫,那兩條人也到峰下。幾個兔起鵲落,上了峰來。
一個年長,三十左右。一個年輕,二十齣頭。大齡的,沈關甲知道,‘萬里獨行’萬里行。年輕的,不知道了。仔細一看,見他眉宇間英氣逼人,隱隱散發著濃濃的劍意,當世成名劍客不多,能帶着如此咄咄逼人的劍氣,且又年輕,實屬罕見。
他想到了,當世如此年輕的劍客,唯有東方一浩才能造就。臉上堆起了難以琢磨的笑意,卻又似笑非笑的說:“名師出高徒!果然是來了,卻不知令尊師為何不來?”
萬里行接口道:“他老人家淡看江湖,早就封劍不用,對刀就更沒興趣了,且會為了這真假未知的事情下降身份?”
沈關甲鎖住眉峰,也不與他多作爭辯,只說道:“是了!有前輩的高足前來,也是一樣的。有生之年能會會他的高足,無憾了!”
少年緩緩拔劍,寒光隨鞘而出,在場的人都感到一陣寒意。他劍尖指地,握劍抱拳,上前請招。一舉一動,都有名家風範。
請禮後撤劍作勢,右手把劍,左手捏個劍訣,身子紋風不動,堅挺得猶如山巔的蒼松。
東方一浩,武林中已經傳神,至於他有多麼厲害,無人得知,當今武林中,並沒有人印證過,也沒有人可以找得到他。
他和當年的武林泰斗張三丰一樣,你要找他的時候,訪遍天涯,搜盡海角,無影無蹤。你若不是故意找他,那他可能隨時會出現在你面前。
人人都說他劍法通神,那是因二十四年前和‘天煞狂魔’南宮夢的一戰而來。自此以後,封劍不用。以致後來的人無緣再見識到他的劍法。
現在很多的武林人士對他的武功抱有懷疑。既然這少年是他的高足,想必也得真傳,今日一戰,真假立時分曉,盡可釋眾之疑。
沈關甲的武藝,是眾多武林高手在此親眼見證的,他一招“野馬分鬃”重創三魂,眾人望塵莫及。加上他又是張真人的關門弟子,有他來驗證東方神話的高足,再好不過!
萬眾期待,大家不僅找好了位置,也擦亮了眼睛。有的爬上樹去!有的攀上竹子,還有的上了亭樓頂端,只待瞧個仔細。
沈關甲的笑意很濃,看起來好像不止一個意思,說道:“好!很好!我也多年沒用劍了,今天看看還能不能使得穩。”
於是朝台下道:“哪位肯借劍一用?”
他話音未落,黃斌就大聲叫道:“太師叔祖!用我這把,”他這把劍是師父讓他帶來的,劍到如人到,代表他已來過。
沈關甲揮手道:“不用你的!這是我個人的義氣之戰。”
黃斌知道他的意思,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沈關甲實不敢小覷眼前這個年輕人,從他拔劍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覺劍氣森森!這種逼人的劍氣,他縱橫天下四十載,也就遇到過兩次。
他拒絕了黃斌后,百里飛隨手取下背上的佩劍,說聲,“用我的,”
沈關甲接劍在手,謝了百里飛,朝少年回禮道:“請!”
少年起手一劍平平推來,輕飄飄的平平無奇,算不上高招,甚至不是招式,卻數道劍芒層層遞進,全身上下幾乎不出一絲破綻來。
要知不管任何招式,再如何的高明,只要一出招,必有破綻,這是鐵的定律,只是你能發現和不能發現而已。
正因為他這一招平平無奇,已經快要不成招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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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能將破綻藏得很緊。
沈關甲一連變換三式,竟不能完全的將這一招破去,只能是退一步舉劍硬格。
一老一少兩人過招,已成兩個極端,一緩一急,一輕一重。少年六劍連出,一氣呵成,整個台上劍氣縱橫。
一招一式,都是名家風範。心不浮氣不躁,出劍之穩,下手之狠,認穴之准,拿捏的絲毫不差。
沈關甲捏一把冷汗在手裏,心下不住駭異,他實在想不到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能在劍術上有這般的造化。
一時左支右拙,全處於被動。一個分心,長劍再被少年真氣一逼,盪得龍吟之聲刺耳不絕。
沈關甲動手時取保守攻勢,也因這個緣故,便一直處於被動下風,始終扭轉不了局面,完全陷入危險境地。
姜終究是老的辣,依仗着太極的以柔克剛,以慢卸快,百招過後,漸漸將局勢扳平。
少年雖劍法精妙絕倫,內力卻遠不及對手,畢竟沒有多少臨敵經驗,何況太極劍法也絕對是精妙絕倫的,這時只能仗着速度快的優勢取得個立錐之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話雖然很難站得住腳,但他確實能秒殺很多武學不到巔峰的人。
沈關甲內力佔據優勢,少年只能巧取,不敢硬拼。他近五十年的內功修為,遠非少年可比。長劍在內力催逼之下,嗡嗡之聲如龍吟鳳噦,一劍朝少年小腹反切過去。
四面群雄看得入神,一時把呼吸都屏住。這不僅僅是一場精彩的對決,心細可悟之人也能從中學到一些經驗。
少年沒有改變招式,只是加了些力道,三劍齊出,間不容髮,他沒得考慮,也來不及搶攻對方的破綻,但他知道只要出手夠快,就不需要任何巧招妙式,再平平無奇的招式,只要快到對手難以反應過來,那麼就算遇到再陰險詭異的招式,也輕輕鬆鬆的化險為夷。
沈關甲成功逆轉,眼看就要搶到先機,少年後發先至卻搶在頭裏,迫不得只有變招守御。
兩人相互來往,一發一收,一攻一守,劍氣瀰漫了全場,時不時的夾着勁流竄出場外,催得樹枝竹葉,紛紛揚揚。破空之聲,一浪疊一浪,響個不休。少年捏住劍訣,氣沉丹田,劍法突然輕盈靈動,縹緲無定起來,仗着輕快靈動的劍法,迫得沈關甲棄攻轉守,一時左支右拙,顯得力不從心。
群雄開始兩邊倒評論,有人道:“要是沈老肯用殺招,一定能擊敗那少年,”
又有人道:“少年劍法縱橫飄逸,鎮定自若,想來定是未用全力,當是敬他年老,否則,只怕早就取勝了!”
也有人道:“未必,沈老未用絕活,只怕是有心要看少年有多少家底。少年內力較淺,不宜久戰,那奇妙的劍法一用完,速度一緩就必敗。”
群雄不論怎麼議論,卻不知是和誰議論,因為他們雙眼始終不離擂台,生怕一轉眼,就錯過了一個精彩的對決。
誠然,沈關甲的劍法造詣確實遜於少年。
就劍之一道而言,最高造詣當屬人劍合一。人劍合一者;劍隨意轉,招由心生,無牽無絆不在累贅,意在先而劍隨後,所到之處隨心隨意,自在自如,心念所至劍意便在,此為劍道最高峰。
人劍合一,招在其心不在其表。要破解,須先破意。兩者相鬥,意強者勝,實已凌駕於諸般劍法之上。
但劍法的最高境界又並非人劍合一了,而是理論中的“無劍”,手中無劍,心中亦也無劍。到了這個層次,自身的意境修為已經達到縹緲虛無的境地了。眼中萬事萬物已然和諧,又何須再有劍?
同實力的高手對決,攻與防懸殊不會太大,不可能三兩招取巧就能致命,更別說一招制敵。
沈關甲見這少年的劍法無常,速度更快。斷難速勝,只得再次轉為防守,見招拆招。
久戰顯然於少年不利,他內力不及沈關甲,一旦速戰不下,久后必敗。兩百招過後,沈關甲慢慢摸清了對方的出劍方式,又漸漸成了平局,
沈關甲突然一招連出三劍,兩虛一實,一虛劍誘敵左顧,又一虛劍將敵招引在半途,一實劍從對方腹部切去。少年反應不差,雖然不能識破對方劍法的虛實,但他的快劍生來就能破虛打假。既然看不出虛實,索性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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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劍尖對準他咽喉送去,此處剛好就是個破綻。
場上劍氣縱橫,場外人人目瞪口呆。如果雙方都不願退一步,少年不免開腸破肚,沈關甲也要將咽喉斷送在少年的劍上。咽喉斷了必死,腹部一劍未必送命,死拼下去,少年慘勝。
沈關甲曾縱橫江湖多年,經驗豐富,他自然不是個容易弄險的人,今日之強敵,平生難遇。所以只能弄險,不弄險就就沒有勝算。
他也並非無腦弄險,咽喉處的破綻卻是故意賣出去的。只是這個破綻確實賣得險,也賣得絕,只要稍有分毫差池,就會命喪當場。
然而少年刺出這一劍去后,當場就後悔了,想撤劍已然不能,只盼望對方不要死拼,撤劍回擋。
他也並非要致沈關甲於死地,這也是他師父授劍時常誡訓的禁條,習武之人以勿動殺念為上。不過這都是習武之人的秉性了,一見對方有破綻漏出來,都自然而然的會補上一劍,何況他這還是被迫出手的。
沈關甲沒有撤劍回護,他的脖子有些門道,居然能在這萬急之時靠右瞬移兩寸,恰恰把致命要害避開,劍鋒只是貼着喉嚨偏刺進去。這才避免了折戟沉沙。
少年卻不免中劍,腹部血出如注。沈關甲也沒有下殺手,這一劍挺直進去,也挺直出來,如果他在劍勢已盡時或左或右一挑,少年就真要腸穿肚爛了。
雖是如此,但知道是中了計,卻也惱怒,顧不得腹部流血,一招“氣沖北斗”。疾風驟雨施出,沈關甲突見劍芒大作,忙施招掩護,雖然引開,但對方劍氣太強,又有后着後勁,以致他手中長劍被擊落,衣服被劍氣劃破無數道口子,內力護之不及的雙腕,也被劍氣催裂了數道口子,鮮血如珠,點點冒了出來。
少年的情況不好,腰部中了一劍,鮮血正不住的流出來。雖然他劍法超過沈關甲,但實戰經驗遠不如他,看看還在外流的鮮血,知道沒有傷到要害。一個苦笑,伸手封住傷口周邊的穴道。
此時也斗得性起,一切的事情也由不得他,長劍一劃,朝沈關甲又要出招。沈關甲倒劍抱拳道:“勝負已分,不用比了,我劍法的造詣不如你。”
少年道:“還沒比完。”
沈關甲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已老了,你若想再比,不妨等傷好了后再說!話說完,人已棄劍飛出數丈,三個照面,也已消失在樹林裏。
少年沒追,也追不了,任他消失在林中,自己從懷裏取出一條鑲邊白布條,勒在腰部裹住了傷口。然後手中長劍一起,劃了個半圓,不遠處那個封裝神農刀的匣子,就應聲朝他飛來。旁邊護刀人見狀,緊着手一探,匣子又在空中反飛回去。
少年手中長劍借力一催,匣子應聲而毀,頓時從裏面噴射出大量黑煙毒霧。群雄見狀,多知是毒,破口大罵遠遠躲開,距離較近的,已然不及躲避,跑出五六步便全身無力倒下,都中了迷藥。
眾人一下明白了原因,全部拔刀相向。主辦方見事不妙,卷着重要物品疾速朝後面山峰下飛逃。群雄追過去看時,人也下到湖邊,湖面不遠處早有船隻在哪裏候着,那些人涉水翻身入船后,朝湖心疾駛而去。
群雄叫着嚷着要追上去了結他們,少年說道:“不用追,追上去也殺不得他們。”
有人道:“我們這等多的人,如何會殺他不得?”
少年道:“在他們之中,至少還有兩人的武功和沈關甲一樣高,你們殺不了。”
這話雖然說得狂了些,但群雄也不得不信,個個面面相窺,吳定龍走過來,問道:少俠!你傷的不輕,我隨身帶有金瘡葯,給你先處理傷口再說。
少年道謝,吳定龍匆匆走來道:“江湖行走,見面就是緣,兄弟不必客套,一個月前,我等還有幸和令師尊見過一面的。”
萬里行也擠過來,慰問后道:“兄弟,我們還是先出去!到客棧里療傷是好。”
少年點了點頭,有吳定龍幾人陪着,一起搭船出了島,其他人也各自吵吵嚷嚷,罵罵咧咧的不歡而散。好聽的,難聽的,文明的不文明的,順口就罵。直至出島,任罵個不休。
一場眾望的神刀會,竟是一場陰謀,戲天下英雄於股掌,玩諸派於指間。近些年來武林不景氣,人才凋零,老輩堪堪將隱,新輩止步不前。若非少年出現,今日定是大恥而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