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昂貴的教訓
天斷山脈中，一聲穿金裂石的吼嘯震蕩山林，肉眼可見的一道波紋扭曲了空間，重重砸在夢魂的護盾上。一陣玻璃碎裂般的聲音，護盾告破，嘯雲裂空直接掃在夢魂身上。
夢魂凌空退出數十步，他腹部的衣物破碎，一道血線顯現，鮮血崩出。“這可真是不妙啊，妖靈境的本命神通，果然威力不俗。不過……”夢魂強撐着撕下衣物，簡單地包紮了傷口，“我可不是一般的陰陽師！“
雙手沾滿的鮮血浮空，化作一顆顆小血珠，被夢魂的手指牽引，邪惡的手印結下，山林間恍惚有八道幽影飄過。
“以血為鑒，惡魂招來！“夢魂身上陰氣大盛，在遊盪的陰魂嘶吼着沖入夢魂的血珠間，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聲此起彼伏。
“八魂蝕骨，剝離生魂！”夢魂劍指大地蒼熊，血珠裹挾着惡魂濺射在它的身上。
以秘術催動的八魂蝕骨咒，將枉死於天斷山脈中的遊盪惡魂強行招引而來，在施展的瞬間，讓這道咒術有了等同於獨有咒術的威力。
也只有像夢魂這般效仿上古先民，錘鍊自身體魄，讓血液中蘊含了強大的氣血，才能招來遊盪的惡魂。若是一般的陰咒術師，只能是藉助異獸的血液才能達到這般的效果。
大地蒼熊一陣哀嚎，堅硬的石甲擋不住幽魂，它痛苦地倒地翻滾。這次可不是施展抱山搖，而是純粹地痛苦令它不堪忍受。八道惡魂纏繞着大地蒼熊，最後生生地剝離出一顆金黃色的妖丹來。妖丹離體，大地蒼熊無力地倒地。
夢魂落在地上，失血的後遺症上來，他感覺腦袋昏沉。也顧不得千雪在場，夢魂指揮僅剩的巨爪剖開了大地蒼熊的屍身，刺鼻的血腥味瀰漫。夢魂卻是享受般深吸一口氣，抬手一引，精血灌頂，夢魂身上浮現出一個個古老詭異的符文，最後組成一組組紋路。
妖靈境，還是以命元純厚的大地蒼熊來煉體，這超過了夢魂以往所斬殺的妖獸。在夢魂綿長的呼吸聲中，骨血如雷霆般鳴動，血液中的精華被抽走，留下一地污血。腹部的傷口癒合，在夢魂吸取下最後一口氣血，大地蒼熊的穩重感在他身上一閃而逝。
千雪站在不遠處忌憚地看着夢魂，抽取精血煉體的功法在現世看來與邪功無異。但夢魂也不願多做解釋，解釋就是掩飾，何況陰咒的修鍊就是伴隨着血與骨，拾級而上。
夢魂取出大地蒼熊的熊膽，道：“千雪姑娘，我知道你寒毒入體，想必是修鍊上出了岔子，這大地蒼熊的熊膽蘊藏淳厚陽元，應該能幫你大大緩解寒毒之苦。”
千雪看着夢魂遞來的熊膽，略一猶豫，道：“這大地蒼熊是你一己之力斬殺的，而且在之前還救我脫離戰局與亂石之流，這珍貴的物件，我卻是不能收。”
“這熊膽贈與千雪姑娘，我自然是有事相求與你。”夢魂抖手，熊膽直接飛向千雪。
眼看熊膽就要落地，千雪最後還是伸手接住，她體內的寒毒日漸嚴重，這次來天斷山脈就是尋找妖獸，想斬殺強大的妖獸，用它們的血來熬煉純陽丹藥，壓制寒毒。遇上大地蒼熊，她自是知曉其熊膽的珍貴，若能取來熬藥，定能大大緩解寒毒之苦。於是，就發生了上述的事件。
“其實千雪姑娘身上的寒毒也不是無法拔除……”夢魂打量着巨大的熊屍，看千雪接住了熊膽，順勢補了一句。
見千雪把炙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夢魂不由笑了笑道：“如果千雪姑娘願意幫我完成一些事情，我倒是也樂意幫你拔除寒毒。”
“什麼事？”千雪也是冷靜下來，她知道夢魂的實力遠在她之上，要她幫忙的事情，肯定不簡單。
“千雪姑娘也看到我剛才出手了，我是修鍊陰咒的陰陽師，那在日常修鍊中就必須需要一些特殊的素材。雖然我要做的事有悖人倫常理，但也不違背天道，對平常百姓來說，甚至可以稱的上是懲奸除惡。”夢魂開始述說，以盡量平淡的語言來描述他需要聚齊八大惡人來修鍊八魂蝕骨咒的事情。
不過上古陰咒的極端修鍊方式，還是把千雪驚到，她思索再三，最後把熊膽遞迴，誠懇道：“今日之事我不會向其他人提起，但是閣下所行之事我無法接受，恕難從命。”
“哎，那我也不強求千雪姑娘了。”夢魂從千雪手上拿回熊膽時，一併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拉向自己的懷中。
在驚慌間，千雪還以為夢魂要動手除掉她，畢竟抽取精血煉體這樣詭異的功法實在太過邪惡。
不過夢魂只是以陰陽眼直視千雪，莫名的道韻在眼中流轉。漸漸地，被埋藏在她心底的恐懼感被激發出來，她修鍊的功法不完善，才導致寒毒侵體，死亡的恐懼感籠罩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活下去才有資格去談論其他。”夢魂如邪魔般地在她耳邊低語。
片刻后，千雪清醒過來，夢魂早已不知去向。她看着手裏緊緊攥着熊膽，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夢魂說的沒錯，她是如此愛惜着自己的性命，“活下去才有資格去談論其他么？也許吧……”
夢魂獨自從天斷山脈回來，他催動陰陽眼挖掘了千雪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讓千雪明白生命的珍貴。同時也是將熊膽這個人情大大地賣給了千雪，相信她在服用熊膽后，寒毒再次爆發時，便是她向夢魂妥協之時。
“靠外力一次次壓制，下次的寒毒必將以更猛烈的勢頭襲來，保全自身一次之後，你還會為了堅守所謂的道義，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嗎？讓我拭目以待吧，千雪姑娘。”夢魂咧嘴邪笑，他自信千雪最後會找上他，向他妥協。
在夢魂回城不久后，整個落風城轟動，天武學院的天才新生，千雪獨自斬殺大地蒼熊，龐大的熊屍已運至城主府，城主親自接待了這名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輕武者。
“榮耀加身，這世俗的一切都是枷鎖。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最後只會是不堪重負，轟然倒塌。”夢魂嘿嘿冷笑，千雪已是他的瓮中之鱉。
接下來幾日，夢魂安分地在藏書館工作，慕容雨也是識趣地沒有再來打擾他。一日他整理好書籍，隨葉老頭離開藏書館。
看着恢宏的藏書館，葉老頭長嘆一聲，他在此處工作了數十個年頭，從一個懵懂的少年，成長為落風城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老油條，誰都不知道他經歷了多少。而在今日，他鎖上了藏書館，將鑰匙託付在夢魂手上，道：“以後就靠你一個人了。”
夢魂鄭重地點點頭，還未等他說什麼，葉老頭踹了他一腳道：“別整的跟生離死別似的，走走走，我們去酒館喝酒去，這恐怕也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在落風城喝酒了。”
原本，夢魂以為葉老頭在退休後會在落風城安頓下來，可他沒想到，葉老頭選擇回老家，處於天夜帝國東南方向的金陵帝國。用葉老頭的話說，就是落葉歸根，他這輩子在外面飄蕩久了，也是時候回家養老了。
“你小子今天可別給我玩虛的，實打實給我喝，喝不倒你，我葉老頭還真沒臉走。”葉老頭摟着夢魂的脖子，兩人大笑着走向酒館。
夜晚的酒館，葉老頭難得豪氣了一回，將整個酒館包下，今晚的酒隨眾人喝。眾人紛紛好奇，打聽之下才知道這是葉老頭的辭行酒。
全城的各路蛇頭，有名的武者，甚至是平日一些沉默不語的賞金獵人也頻頻上來與葉老頭進酒。
那一晚，酒館熱火朝天，濕熱的空氣中瀰漫著酒精味，眾人推杯換盞，醉生夢死。夢魂也是大口大口的喝酒，醉意湧上心頭，“撇開其他，若我修武，這酒館也將是我最好的歸宿吧。”他不禁想到。
葉老頭一壇酒拍在夢魂身前，道：“干，是男人，就喝了它。”
夢魂大笑，長身而起，抱着酒罈，在眾人的嚎叫聲中，仰頭暢飲。“咣！“飲至中途，夢魂已是醉倒，酒罈落地，為空氣中的醉意再添一分。
……
清晨，當夢魂從睡夢中醒來，發現他正躺在葉老頭的房間中，頭疼欲裂。夢魂放鬆着身子，片刻后他苦笑着起床，葉老頭已經走了，再也不會有人在他醉倒后，拽着他的衣領，把他丟進浴桶，讓他睡到下午。
洗漱一番后，夢魂整理着儀錶，突然發現，他的芥袋不見了！夢魂立即冷靜下來，他在床上翻找，卻只找到夢家信物，藏書館的外館與內館鑰匙。
想起葉老頭曾經在與他喝酒時，多次提起過，在落風城，不要輕易相信其他人！葉老頭在臨走前，用自己的行動給夢魂上了一節具有深刻教育意義的課。
拿着僅剩的幾樣物件，夢魂苦笑，他並不恨葉老頭。若不是他最後把自己背回了天武的房間，恐怕呆在酒館，他的處境會更加不堪。
“這還真是昂貴的一節課啊。”夢魂頗為心痛，芥袋中不僅有數千金幣，還有天兵鎮中掃蕩得來的大量珍稀藥材礦石，以及大地蒼熊的妖丹。
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夢魂，將剩下的東西收進懷中，一摸腰間，“我去，葉老頭，你連老子的匕首都摸走了。”夢魂在房間中氣的跳腳。
趁着今天是休息的日子，夢魂兩手空空地走進山林，再一次體驗赤手空拳打獵的感覺。
夏日的密林中潮濕悶熱，夢魂在林中行走不久便汗流浹背，他索性脫下外衣，赤着上身。林中一陣抖動，一隻山君被夢魂身上散發的氣血吸引而來。
夢魂活動着筋骨，“被葉老頭坑了一把，正好拿你出氣。”腳步一錯，夢魂無聲地躍出，有一股鹿的輕盈。落地后，右拳蓄勢打出，卻又有大地蒼熊的厚重感。
上古先民的煉體之道，開始展現它的不凡之處。被夢魂擊殺的妖獸瑞獸，在他引血煉體之後，特性都被夢魂繼承下來。
山君面對夢魂奔面而來的一拳，同樣不甘示弱，一隻虎爪彈出鋒利的爪牙，帶動呼嘯的風聲悍然迎上。
沉悶的肉體碰撞聲，夢魂在經由大地蒼熊精血煉體后，身軀得到了長足的進步，這一次正面迎擊山君，竟絲毫不落下風，倒是山君的前爪被他一拳打的着不了地。
夢魂一步跟進，先手既得，哪有停手的道理。一腿掃出，重重踢在山君的腹部，令它翻滾進密林中。“哪裏走！“夢魂見山君轉身欲逃，身形閃動間，一把攥住它的尾巴，狠狠地拉扯。
山君吃痛，凶性也被激發出來，它返身撲擊，同時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咬斷夢魂的脖子。
“砰！“夢魂一拳打在山君的下巴上，強勁的拳力直接擊碎了它的下頜骨。
山君一身氣力消散，軟綿綿地趴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嘴邊的青草，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夢魂一指彈在山君的前額，結束了它的痛苦，隨後便是開膛破肚，引血煉體。
不久后，夢魂起身，他此次來天斷山脈，便是要入深處，尋覓妖獸，現在尋常凡獸對他的提升亦無大的作用，唯有妖獸的精血才能給他帶來提升。一路飛掠，夢魂周身氣血衝天，他毫不掩飾着自身，希望能引來強大的妖獸與之一戰。司命境的桎梏是他的心結，也許通過血的磨礪能助他度過這道坎。
不久，夢魂停下腳步，他收斂氣血，一隻妖獸已經感應到他的氣血，從遠處奔襲而來。片刻間，一片雷光四射，一隻異獸踏步，竟是頭雷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