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道童
萬獸怒嘯，連綿不絕的天斷山脈橫跨整片乾元大陸，在人類尚處蒙昧之時，便已劃分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
雖說分為兩種文明，但皆在這顆星球上佔據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乾元大陸東面，人們崇尚武學，陰陽道術，而西面的人們專攻掘墓控屍之術，以及守墓傀儡之術。
除開這幾種正統的學術，大陸上還有各種從其中衍生出的偏門術法，稱之為旁門左道。
……
什麼叫生活？出生然後活下去。怎麼樣活下去？食物。
對，食物！保障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孫靖，一名正值三十歲的壯漢，每年進入冬季，近海邊緣冰封，他都要冒險涉足天斷山脈的邊境，以獵取足夠過冬的獵物。可每年葬送在天斷山脈中的年輕獵人不計其數，連年老的獵手也不願深入其中。
大雪封山，孫靖小心翼翼地遊走在天斷山脈的邊緣，他深知現已沉寂的山林中依舊殺機重重。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和他同行的一名獵人因追逐一隻雪兔過分深入，最後永遠留在了山中。
風雪漸小，孫靖祈禱着今日能有不錯的獵物。
“簌簌”一隻麋鹿從樹後走出，在雪地上翻找吃食。
孫靖心中一陣激動，若是獵殺這隻麋鹿，它身上的肉就夠他和妻子吃上大半個月，而且那身上美麗的皮毛也能做成禦寒的毛衣。
孫靖緩緩俯下身，取出背後的獵弓，一支鐵質箭矢無聲搭上，十字准心落在麋鹿腦袋上，只要扣下扳機，他便可大半個月不用再進入這片死亡之地。
“嘣！”
作為一名有經驗的獵手，孫靖自是輕易擊殺了麋鹿，箭矢從側面貫穿了麋鹿的腦袋，當場斃命。
“呼~”
孫靖長出一口氣，收起獵弓，急速奔向麋鹿，它身上的血腥味會招來其他肉食動物，如果是豺狼虎豹，孫靖自是無懼，若是不幸招來妖獸，那他今天就栽在這了。
扛起沉重的麋鹿，孫靖剛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一聲低沉的吼叫，同時一股血腥氣充斥在空氣中。
孫靖的心沉到了谷底，從那吼聲中，他已聽出這正是上次生撕他夥伴的妖獸——風犼獸！
孫靖慢慢轉過身，見風犼獸形體略有消瘦，便放下背上的麋鹿，小心翼翼地退開。他現在只希望風犼獸不過是餓了，出來覓食，這樣他還有一線逃生的機會。
風犼獸慢悠悠地前進，孫靖謹慎地後退，同時手搭在了腰間的長刀上，雖知道這把凡刀不足以對風犼獸造成傷害，但卻微的增加了他的信心。
風犼獸止步於死去的麋鹿前，低頭嗅了嗅，猩紅的舌頭舔舐鼻尖，露出一嘴銳利的鋼牙。
孫靖無聲無息地後退，他知道絕對不能背對風犼獸，不然必死無疑。
“吼”
風犼獸威脅地咆哮了一聲，一陣狂風卷着雪花沖向孫靖。
孫靖閃電般擲出長刀，同時腳步一錯，向後急退。
風雪散去，風犼獸口中銜着長刀，不屑地噴出。長刀打着轉，直直地插在了孫靖的退路上。
“果然是這樣，阿凌，對不起啊。”孫靖取下背後的獵弓，將一支鋼箭裝上，順手抽出雪地中的長刀，眼神決絕地盯着風犼獸。
“嗷”
風犼獸長嘯一聲，揚起四蹄，攪動漫天的風雪沖向孫靖，想直接碾壓他。
“嘣”
弩箭電射出，卻被風犼獸一掌擊飛。
孫靖咆哮着舉刀斬向風犼獸，連呼呼的風聲都被他這一刀劈開，卻劈不開風犼獸的皮毛。
“轟”
孫靖被風犼獸撞的翻飛出去，鮮血不斷自口中溢出。
身為凡人的孫靖能頂住風犼獸的一撞而不死，已實屬不易。但風犼獸卻怒了，它憤怒地踢着蹄子，整片山林都在它的腳下震動。
風犼獸張開大嘴，一道道旋風被聚攏，形成一團青色的風團。
孫靖面若死灰，握着長刀的手都在顫抖，這是凡人無法逾越的術。縱使你萬夫莫敵，也會輕易地敗在一個小小的術上。
孫靖絕望地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呃……”
風犼獸突然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凝聚的風團漸漸消散。
孫靖驚異地睜開雙眼，發現在他身前一名小童凌空而立，玄青色的道袍被風雪吹動，一股莫名的道韻在小童的身上流轉，隱隱契合大道。
風犼獸恐懼地後退，低低地吼叫着，進行無意義的威脅。
“你身上的殺氣太重，不宜放你重歸山林。”小童開口，音聲飄渺，恍若來自九天之上。
“吼”
風犼獸咆哮一聲，風雪大作，天地間一片模糊。
小童並指如劍，陰陽二氣暴動，“咄！”
天地寂靜，風雪消停，小童所指之處，八道鬼影纏繞風犼獸，竟生生剝離了它的妖丹！
“下次不要再進天斷山脈了……”小童轉身，一雙大眼，一黑一白，流轉着不明的霧氣，令人無法看清。
“兒……”孫靖滑動喉頭，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我名夢魂，乃一棄嬰，幸得恩師所救，有今日這般成就。”夢魂開口，音調無二。
孫靖的思緒再次回到當年那個雨夜，他的妻子阿凌產下一子，天生異象，不哭不鬧，雙眼異色。
……
那日夜深人靜，萬物沉眠，連群山內的猛獸也不再咆哮，只是靜靜地蜷伏，等待天明……
在連綿不絕的山脈邊上，座落着一座不知名的小村莊，淡淡的柔光隱現，似乎其中的居民還未睡去。
接近村莊便聽見吵鬧聲……
“啊，好痛，孩子在動！”一個女人強忍着痛苦，小聲地道。
“阿凌，你再忍忍，很快就不痛了。婆婆，孩子出來了沒？”一個健壯的男子急的滿頭大汗，不停地詢問一名年過花甲的老嫗。
“急什麼，阿凌，再加把勁，孩子就快出來了。”老嫗鎮靜地說著。
“好痛，真的好痛，靖哥，我不行了。”名為阿凌的女子，臉色蒼白，雙眼漸漸失去焦距。
“不會的，阿凌，你挺住，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男子緊緊握住阿凌的小手。
一陣狂風刮過，一片巨大的烏雲遮住天穹，連月光也無法透進絲毫，夜幕下的世界顯得更加黑暗。
“轟隆”
一陣陣沉悶的響聲自夜空中傳開，無數金蛇在烏雲中穿行，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一股莫名的氣息在天地間凝聚，群山中的萬獸不安地低吼，但最後皆蟄伏，不再出聲。
一道金色的閃電劃過，撕裂了混沌黑暗的夜空，隨後成千上萬道閃電相繼落下，巨大的聲響覆壓了這個世界，大雨頃刻而至，模糊了群山。
“生了，生了，孩子出生了。”在滂沱大雨中，老嫗熟練地接生下孩子。
“太好了，阿凌，我們的孩子出生了。”男子抱着幼小的男嬰，溫柔地撫摸女子被汗水打濕的長發。
阿凌虛弱地笑笑，開口道：“讓我看看孩子。”
男子急忙將孩子放在阿凌的床邊，道：“多可愛的孩子啊。”
“咦，這孩子怎麼沒有哭聲？”老嫗最先驚覺，一把抱過孩子，仔細查看。
“婆婆，孩子怎麼了，不會有問題吧？”男子不安地問道。
誰也沒有發覺在小村的上空，一副巨大的陰陽道圖凌空而成，最後又散於無形。
“刷”
緊閉雙眼的男嬰，兀地睜開雙眼，陰陽二氣充斥天地間，大道天音隆隆作響。
“啊，怪……怪……怪物！”老嫗驚的直接將孩子拋出。
一股氣旋颳起，卷着男嬰平安無事的落地，一屋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也難怪老嫗吃驚，男嬰的一雙大眼，一黑一白，不明的霧氣在其中流轉，景象在常人眼中甚是駭人。
“這是怪物，快抱去丟掉，不然整個村子必將遭受滅頂之災！”老嫗撫着心口道。
“婆婆，這是我的孩子啊，怎麼會是怪物啊！”男子雖然驚於眼前的景象，但終歸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哪個孩子生來不哭不鬧，雙眼異色？這就是怪物，我們不能殺死它，不然將招來更為可怕的怪物，必須將它丟掉！快！”老嫗對着男子吼道。
“靖哥，不要，他不是……怪物……”阿凌急道，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加上產後虛弱，竟是昏死過去。
“阿凌！”男子急忙抱住她，不斷呼喚。
“怪物！”老嫗一把抄走男嬰，沖入雨幕中……
風雪飄過，孫靖回過神來，夢魂已失去蹤影，地上唯留下麋鹿與風犼獸的屍身。
孫靖望着天斷山脈深處，嘴角揚起，露出欣慰的笑容。
“阿凌，你知道嗎，我們的孩子並沒有死……”孫靖頂着風雪，拖着兩具屍體往家的方向趕去。
夢魂站在一座山頭，望着孫靖消失在風雪中，蠕動着嘴角：“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