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入玄機宗
傳說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崑崙之丘。居高放眼看去,天際屹立着皚皚的雪山冰峰。茫茫的雪山就在眼前,煒彤穿在身上的一件破襖,棉花從破洞中鑽了出來,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她居然感覺不到寒冷,究竟是肉多到足以抵禦嚴寒,還是皮厚到不畏風雪?這一切煒彤不得而知,跋山涉水、風餐露宿了幾個月,從中原一路走到這昆崙山,其中的艱辛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了父親臨終前的遺願,她此時只是想,一定要走上山頂,一定要走上去,絕不可以半途而廢。
“撲!”拔出埋進雪堆中的小腿,卻不小心讓另外一條腿陷的更深,終於一個不穩,她倒進了積雪中。
《神異經·中荒經》中說:“?崑崙之山有銅柱,其高入天,所謂天柱也,圍三千里周圓如削。”煒彤抬起頭,疾風夾雜着雪花扑打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四周一片雪白寂靜,望不見峰頂在哪,也沒有一條路,低頭望望來時的路,腳印早被新落下的雪掩蓋,現在的她站在半山腰,不上不下,不得不承認,在這大雪山中,她竟迷路了。
這裏這麼空曠,聲音效果應該不錯吧,如果有人在,一定能聽到她的聲音的,心頭突然靈機一動。
手掌圈上唇邊,煒彤放開聲音大喊着,“有人嗎?……山上有人在嗎……”山谷間瞬忽回蕩着她的迴音。
“啊!啊……”又是一陣迴響。
“轟隆,轟隆……”聲音象是悶雷,由遠至近。煒彤眨眨眼,哈出一口熱氣,化掉了粘在睫毛上的冰霜,在風雪中抬起頭,仰望聲音的出處。
彷彿連結着九天之上的瀑布突然崩塌,煒彤面前仿若連接天地的冰面,如同被石塊擊中的銅鏡,直瀉而下,碎裂片片。冰屑帶起滔天的雪浪從上而下,直撲向她。
這一幕煒彤不知道如何應付,她只是下意識的抱上頭,當冰冷打上她的臉,當所有的寒意堵住呼吸,煒彤絕望了,一瞬間她忘記了思考,只知道自己的身體,猶如從萬丈懸崖墜下,被推搡着,一直向下……
隱隱約約間,她不知道自己被推向了哪裏,好像有一雙手將她給拖了出來,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她想要努力的睜開眼睛來看看救她的人是誰,卻徹底的陷入了昏迷。
不知道昏昏沉沉地昏睡了有多久,耳朵邊喳喳嘰嘰的,突然變得好吵。煒彤伸手驅趕着耳邊煩躁的聲音,正打算翻身換個睡姿,手指摸上枕頭,感覺硬邦邦的鉻着脖子難受,身下的被褥也又冷又硬,好像長年沒人睡過般。
全身的骨頭像散架了般,酸痛的要命。
門外的鳥兒唧唧喳喳地叫着,煒彤的意識也慢慢的回歸,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面前那床雪白的床單被子,直讓她想到那恐怖的挺屍布。
“啊!”一聲驚叫,她翻身坐起,大口的呼吸着,全身冰涼發冷,帶着汗濕的粘膩。“吱呀”屋子的木門被人打開。“你醒啦!”一疊清脆的聲音自煒彤身後響起,頁)
嚇了她一跳。轉過頭看時,只見一個半大的男孩正由門外探進來半個身子,這孩子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麵皮白凈,嘴唇少薄,一雙活潑的大眼滴溜溜轉來轉去,一副鬼精靈的樣子。
“這是哪?”煒彤打量着四周,古樸的房間裏,一張竹木床,罩着一頂白色的紗帳,牆邊一方有些老舊的几案,上面的香爐里燃燒着幾根檀香,散發出淡淡的、好聞的香氣。面前的地上,一個老舊的蒲團,年深日久的,上面已經印出深深的、打坐的痕迹,整個房間的陳設雖然簡單,卻被人收拾的很乾凈,完全的不染纖塵。
“這裏是昆崙山玄極宗,你遇到雪崩被雪流沖了下來,剛好今天是百年一次的開陣眼的日子,也算你命大,被衝進了這裏,否則的話,恐怕你現在已經是昆崙山腳下的一具無名屍體了。”說完一句話,他突然一縮腦袋,“三師兄,四師兄……你們快來啦,她醒啦。”他的聲音才落地,門口突然多出了三個腦袋,快到煒彤甚至以為他們一開始就在門口等着。
“這裏真的是昆崙山嗎?那你們都是神仙了?”
“無量天尊!”
煒彤翻身下床,輕輕拉開門,門口,清一色的小道士,梳着高高的髮髻,藍色的、寬大的道袍,從高到矮站在了她面前,全部睜着好奇的眼睛望着她。
煒彤摸摸臉,忍不住出聲道:“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為什麼他們看她的眼神,象是在看一個怪物?
“因為你是第一個被大雪衝進玄機宗的,運氣可真好。”一個身材圓圓的、胖的像球一樣的道士開口說道,只是他滑稽的樣子,油然的就令人產生好感。
“整座昆崙山,唯有此一處陣眼,百年一開,除非師尊師祖們用功力打開,否則是不可能開的,你居然能從陣眼裏掉進來,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小師弟的眼睛閃着不可置信,甚至謹慎的目光,對着煒彤一再地觀察着,發出一聲感慨,“哇,居然一點傷都沒有呢,她真的是個凡人嗎?”最後一句話,似乎是對着自己的五師兄問的。
“能入我玄機宗者,便是有緣。說不定以後她就是我們的小師妹了。”那看上去年紀最小的道士,說話輕聲慢語的,頗有幾分飄然之氣。
“真的嗎?我們會有小師妹?”小師弟顯然非常開心,樂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小樣!”煒彤在心裏瞥了眼小師弟,他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好不。“玄機玄機,深奧微妙。一切應講究緣法,既入我門,便是天意。”瘦瘦高高的三師兄,則意味深長的來了這麼一句話。
“三師兄,你又偷學師傅。”小師弟一個鬼臉,縮回四師兄的身後。
煒彤傻傻的看着他們,她一句話還沒說呢,他們就把她給這麼分了?她被山上的積雪衝進了昆崙山的陣眼之中,然後被人所救,之後就被送到了這裏。
她一時間真是如身在夢中。“等等,等等!”她揮舞着雙手,“你們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嗎?這一切,我不是在做夢吧!”“還有你剛才說的陣眼百年一開,百年?騙誰啊。”煒彤一聲冷笑,他們最大的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上下,最小的這個男孩也不過才十幾歲,說什麼百年一開陣眼,當她傻呀!伸手一指小傢伙,“你多大?”
他眨眨眼睛,在努力的回憶着,“我是五六歲的時候和親生父母走散,被人給揀回來的,聽師傅說我的父母是山腳下的牧民。是上上次開陣眼的時候,算起來有二百年了,我現在有兩百零六歲了。”看着周圍的人頻頻點頭,煒彤腦袋一暈,這不可能,看來瘋的不止一人,要麼這幫人都是些瘋子。
“難道你三百多歲了?你四百多歲了?你五百多歲了?”她挨個點着他們,一副輕視的口吻,看見他們一個個象木頭一樣,心下一陣得意,這下沒話說了吧。
“猜錯了,我三百九十九歲了。”那個圓滾滾的四師弟一張口,嚇得煒彤一個趔趄。“五師弟比小師弟大不了多少,才兩百二十一歲,三師兄稍長,三百三十二歲。”
真是越說越離譜,煒彤一揚脖子,反駁道:“你怎麼不說說大師兄和二師兄呢?他們活了有一千年麼?快修鍊成精了吧?”
話剛說完,只看到他們同時稽首,一聲高宣:“無量天尊!”整齊劃一,看直了她的眼。
“大師兄是師祖的徒弟,也是我們玄機宗將來最有可能晉陞仙界的人,他現在已有一千餘年的道行,因為他的悟性極好,現在已經是我們的師叔祖了,昆崙山的最高峰天柱山,就是他執掌着。為了表示對他的尊敬,在他晉級以後,我們特地將大師兄的稱號保留,所以,我們只有二師兄而沒有大師兄。”一聲感慨加嚮往的神色,“什麼時候,我們也能有師叔祖那樣的修為就好了。”
什麼大師兄變成了師叔祖,煒彤的腦子被攪成了一鍋漿糊,難道真的可以這樣!
“知道丟臉,還不去加緊修鍊?”門外一聲洪亮如鐘磬般的聲音,讓面前的幾個道士立時噤若寒蟬,豎立一旁,同時一稽:“師傅!”
從門口踏進來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道,銀白的頭髮鬍鬚,滿面紅光,一副仙風道骨的氣息。
面前的幾人頃刻做鳥獸散,煒彤對於眼前的景象,怔在了當場,許久后才緩過神。“玄機玄機,深奧微妙!姑娘,請隨老夫去吧!”老道人說完就走在了前面。煒彤尾隨其後,但見一路奇花異草,花香鳥語,甚是優美。兩人行至一頗為壯觀的山峰前,便被人喊住。“師叔,這個可是今天從陣眼中掉進來的女子?”一個身穿黑衣頭頂有些謝頂的中年人,從山峰下飄然而至。中年人目光一掃,在煒彤的身上重點看了幾眼,含笑道:“掌門知道師叔修鍊到了關鍵處,讓弟子來進行這次測試,師叔去修鍊吧。”
老道士伸手化出一道光劍,身體一動,順着山峰小徑,眨眼間就消失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