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歸路

沉醉不知歸路

朱雲怡本想儘快去找沐晨,但因為郁且狂走得突然,故而只好暫時在原地等他,以免和他走散。

然而大約一刻鐘之後,郁且狂還是沒有回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朱雲怡不由得有些擔心。她想鍾鈞足以保護自己,便決定派藍雪去尋找郁且狂。

正當她準備打發藍雪去尋找郁且狂時,鍾鈞突然小聲對她說道:“公主,巷子盡頭的櫻花樹下有個身着紅衣之人,看身影倒和木櫻有些相似。”說話的同時他順便指了指巷子盡頭的一株櫻花樹。

朱雲怡朝鐘鈞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櫻花樹下有一個身着紅衣之人。雖然此刻天色已暗,但那人的紅衣甚是耀眼。朱雲怡細細瞧了瞧,發現那人的身影確實與木櫻有些相似。此刻她正彎着腰,像是在地上撿什麼東西。

昨日郁且狂也十分肯定地說他在花神廟看到了木櫻,想到之前木櫻在郁府的反常舉動,又想到她曾說過的“遠走雲南”之類的話,朱雲怡不禁覺得這個喜怒無常的老人身上一定有着難以言說的痛苦。想到先前她曾對郁且狂真情流露,朱雲怡便大聲叫道:“木櫻前輩!”

聽到朱雲怡的聲音后,櫻花樹下的紅衣人直起了腰、抬起了頭,朱雲怡也帶着竹瀝姑姑等人朝她走了過去。

來到那株櫻花樹旁時,朱雲怡才發現那個身着紅衣之人確實是木櫻。見木櫻沒像昨日在花神廟時那樣離開,朱雲怡不禁覺得有些驚訝。

木櫻朝朱雲怡等人打量了一圈,見人群中沒有郁且狂,她也覺得有些驚訝。

朱雲怡先給木櫻行了一個禮,然後對她說道:“自南京一別匆匆數月,不曾想與前輩再次相遇卻是在彩雲之南,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前輩一切安好?”

木櫻先是慘然一笑,但很快又恢復了冷峻桀驁的神情,然後以冰冷的語氣答道:“老婆子孤苦老邁,縱使活在世上也了無生趣,安不安好又有何打緊呢?”

聽木櫻說得凄苦,朱雲怡的內心不禁惻然。正當她準備出言安慰木櫻時,木櫻卻搶先問道:“且狂呢?怎的不見他與姑娘同來?”

“郁相公今日有事,無法與晚輩同來。”朱雲怡撒了個謊。

木櫻並未懷疑朱雲怡的話,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問朱雲怡:“先前在郁府時曾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敢問姑娘芳名?可是且狂的妹妹?”

剛問完話,還沒等朱雲怡回答,木櫻又搖了搖頭,然後自言自語道:“不可能!老賊只有郁且漫一個女兒,況且那小妞兒幼時便丟了,如今生死未卜,不可能長得這般亭亭玉立。即便她真的是郁且漫,但我和老賊適才才見了面,老賊從南京一路向西逃到雲南,也沒聽他說起帶了女兒來。”

因她是在喃喃自語且聲音很小,故而朱雲怡等人都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晚輩姓徐,家父家母都叫我雲怡。”朱雲怡答道。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對木櫻說自己名叫徐雲怡。

也不知為何,聽到朱雲怡的名字時,木櫻的身體突然抖了抖,似是頗為激動。“你姓徐?”她直勾勾地盯着朱雲怡,問道。說到“徐”字時,她還特意加重了音調。

雖然不明所以,但朱雲怡還是點了點頭。

木櫻沒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了朱雲怡幾圈,然後又問道:“無緣無故的,為何來此?”她冷冷地盯着朱雲怡,語氣彷彿是在詢問犯人。

看着木櫻冷峻而又犀利的眼神,朱雲怡不禁覺得有些發毛。為了不讓木櫻懷疑自己,她又撒謊道:“早聽人說海晏村的落日浪漫唯美,晚輩慕名前來。或許是因為晚霞太過美麗,晚輩沉醉不知歸路,竟會誤入村子深處,又偶然瞧見這個巷子兩旁開滿了櫻花,故而才陶醉其中、流連忘返。”

木櫻冷笑了一聲,內心深處並不相信朱雲怡之言,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她言語中的破綻,故而繼續冷冷地問道:“且狂是你什麼人?”

聽了木櫻的話后,朱雲怡不禁漲紅了臉頰,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瞧見朱雲怡的神情后,木櫻立馬會心一笑,然後問她:“可是不好意思?”

朱雲怡的臉更加紅了。

見此木櫻已明白了一切,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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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暫時還不了解朱雲怡的為人,但見朱雲怡容貌秀麗、氣質出塵,顯然不是等閑之輩,她也覺得頗為滿意,心想朱雲怡倒也配得上郁且狂。郁且狂的母親黃汐自幼與她交好,因此她對郁且狂的感情自然非同尋常。見郁且狂有了心上人,她又是欣慰又是歡喜,立即笑着對朱雲怡說道:“且狂也真是的,既然徐姑娘想來海晏村看落日,他豈可不陪伴在側?姑娘放心,日後老身定會說他。“

適才木櫻還是一副兇巴巴的狀態,誰曾想立馬又變得如此和藹可親,一時之間倒讓朱雲怡有些接受不了。

就在這時,木櫻又上前拉起了朱雲怡的手,然後和藹地說道:“此刻天色已晚,雖說我們雲南民風淳樸,海晏村更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畢竟不安全。姑娘若是不嫌棄,便到寒舍喝杯清茶吧。”

一來朱雲怡確實對木櫻充滿了好奇,二來她也知道木櫻武功高強,連郁且狂也不是其對手,故而便沒有拒絕。

木櫻大喜,朝不遠處指了指,說道:“寒舍便在那裏!”

說完之後,木櫻左手提起先前放在地上的竹籃,右手拉着朱雲怡,帶着朱雲怡朝她家走去了。

朱雲怡特意瞥了眼木櫻手裏的竹籃,見裏面盛着半籃櫻花。那些櫻花的顏色已不如樹上的鮮艷,顯然是掉落在地的,看來適才木櫻便是在撿拾櫻花。

木櫻帶着朱雲怡主僕回到了她家。她家不大,四間瓦房組合成了一個小巧的四合院,天井裏種着一棵梅樹。此時梅花已謝,梅樹的葉子已經開始吐綠。

木櫻帶領朱雲怡徑直來到了正堂,剛踏入房中,朱雲怡便注意到正對面的牆上掛着一把長纓槍,另外兩側的牆上則掛滿了劍、棍、弓、大刀、長矛、雙截棍等兵器。乍一看根本不像一個女子的居所,倒像是武夫的練武場。

木櫻怕這滿房的兵器會嚇到朱雲怡,便笑着說道:“老婆子自幼習慣了舞刀弄槍,因此房中皆是十八般兵刃,徐姑娘莫笑。”

朱雲怡盈盈一笑,答道:“前輩英姿颯爽、不輸鬚眉,雲怡羨慕不已,何來笑話之理?”

見朱雲怡謙遜有禮,木櫻不禁覺得越看越愛,於是她笑道:“姑娘想必渴了,不如先喝杯水吧。老婆子雖然年老眼花,但也看得出姑娘乃是文靜風雅之人。剛好近段時間櫻花怒放,老婆子閑來無事做了一些糖漬櫻花,用來泡水喝最合適不過,姑娘稍等!”

說完話后,木櫻便除了正堂,然後走向了耳房。沒過多久,她又捧着一個陶杯回到了正堂。

回到正堂后,木櫻笑着把那個陶杯遞給了朱雲怡,說道:“這是用糖漬櫻花泡的水,姑娘嘗嘗!”

向木櫻表達謝意后,朱雲怡從其手裏接過了那個陶杯。看了一眼那個杯子后,朱雲怡便知那是建水紫陶。滇南的建水紫陶品質極佳,當初在南京郁府時,郁且痕就曾給朱雲怡送過建水紫陶。

見這個小院子毫不起眼,但木櫻用的杯具卻是價值不菲的建水紫陶,朱雲怡的內心不禁頗覺奇怪。

但她沒有聲張,只是看了一眼杯里的水。只見幾朵粉色的櫻花在杯中沉浮,與紫棕色的杯子相映成趣。

朱雲怡本就愛花,故而見到杯里舒展開來的櫻花后不由得嫣然一笑。她舉杯喝了口水,覺得水中既有櫻花的清香,又夾雜着砂糖的甘甜,相比於喝茶又別有一番滋味。

“以前只知不時不食,如今喝了前輩的糖漬櫻花泡水,方知原來不時不喝同樣亦是不負好春光。”朱雲怡贊道。

朱雲怡的這番話讓木櫻喜笑顏開,於是她又問道:“姑娘既剛看完日落,想必未曾吃晚飯吧?”

朱雲怡點了點頭。

得知朱雲怡還沒吃晚飯後,木櫻立馬說道:“既是如此,便有老婆子稍盡地主之宜,下廚給姑娘做幾道菜。剛好今早我才摘了不少櫻花,既然姑娘說不時不食,如今又是櫻花絢爛時,那老婆子便用這些櫻花給姑娘做幾樣糕點吧。若是廚藝不精,還請姑娘勿怪!”

“豈敢!”朱雲怡立即答道。

於是木櫻先拿起那籃櫻花,說是要用這些櫻花去做天井裏那棵梅樹的花肥。說完后她找來了一把鋤頭,然後在梅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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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鋤了個小坑,把籃子裏的櫻花都埋進了坑裏。

施完櫻花肥后,木櫻便讓朱雲怡在正堂里休息,她則去廚房給朱雲怡準備晚飯了。

見木櫻不但喝櫻花,還葬櫻花,又對梅樹照顧有加,朱雲怡突然覺得這個老婆婆骨子裏其實也有閑情雅緻,並不是一個只懂得打打殺殺的野蠻之人。

就在正堂里喝水休息的時候,朱雲怡突然發現一旁的矮几上擺放着一個棋盤,棋盤上的棋局尚未結束。朱雲怡見多識廣,看出了那些棋子乃是滇西永昌出產的永子。在棋盤左側,她又看到了一朵手捏瓷花。

對於那朵手捏瓷花,朱雲怡只覺得十分熟悉。因為那朵瓷花為梅花形狀,而皇帝的書房裏也有一朵幾乎一模一樣的瓷花。

看到矮几上的永子喝瓷花,朱雲怡立馬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同時心裏也萌生出了無數疑惑。

但她沒有立即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表面上仍舊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約莫一個多時辰后,木櫻也把晚飯做好了。果然如她適才所言,她所做的這幾道糕點都是摻雜了櫻花的。因為朱雲怡的那杯水泡糖漬櫻花已經喝完了,木櫻便又用她先前做好的櫻花蜂蜜醬給朱雲怡泡了杯水,至於糕點則是櫻花蛋卷、櫻花乳酪條和櫻花蒸米糕。

這三樣糕點各盛放在一個陶盤裏,朱雲怡能看出那三個陶盤也是建水紫陶。

蛋卷、米糕和乳酪條都是較為常見的糕點,而木櫻做的櫻花蛋卷、櫻花乳酪條和櫻花蒸米糕都只是在這些糕點的基礎上加了幾朵櫻花而已,做法並不複雜。

雖然做法並不複雜,但蛋卷、蒸米糕和乳酪條畢竟是最平常不過的糕點,而有了櫻花的點綴和修飾之後,便如畫龍時點了眼睛一樣,三種尋常的糕點立馬不再落俗。

“這三樣都是開胃糕點。”木櫻笑着說道:“除了這些,老婆子還另外做了幾道菜。”

說完話后,木櫻先讓朱雲怡嘗嘗這三樣開胃的櫻花糕點,然後又去廚房裏取剩下的菜了。

朱雲怡嘗了一個櫻花乳酪條,覺得酸甜可口,別有一番風味。同時因為有了櫻花的修飾,這乳酪條的賣相也更加美觀,讓食客有了更好的視覺觀感。

接着朱雲怡又嘗了一塊櫻花蛋卷,等她嘗完櫻花蛋卷時,木櫻也把剩下的菜端上來了。

她一共端來了三道菜,分別是蔥白燜冬瓜、五味炙小雞和蒜苔蒸臘肉。盛菜的盤子依舊是建水紫陶。

看到這三道菜時,朱雲怡不禁想起了宮裏的劉嬤嬤。因為除了拿手好菜“菊花宴”外,劉嬤嬤最擅長做的幾道菜便是蔥白燜冬瓜、五味炙小雞、蒜苔蒸臘肉、生絲江瑤柱、醉蟹煨肘子、鹽水豬舌和葡萄酒燴牛脊。當初在皇宮時,劉嬤嬤最早教朱雲怡做的便是這幾道菜。她沒想到如今竟然會在遠在西南的昆明見到有人親手做出劉嬤嬤的拿手菜,因此心中的疑惑也隨之俱增。

木櫻熱情地給朱雲怡夾了一塊雞肉,還不忘笑道:“這雞崽兒是我自己養的,肉質格外鮮嫩,姑娘嘗嘗看!”

雖然心中疑惑不減,但朱雲怡還是笑着用手裏的碗結果了木櫻夾的那塊雞肉。

就在這時,起身給朱雲怡夾菜的木櫻突然瞥見朱雲怡烏黑的雲鬢上別著一支粉色的和田玉發簪,那支發簪由粉色的和田玉雕刻成簇擁的桃花形狀,宛若一枝簇擁盛放的桃花。見到這支發簪后,木櫻手裏的筷子突然啪地一聲掉在了桌上,接着她又顫抖又帶着恨意的聲音問朱雲怡:“你說你姓徐?”

朱雲怡尚未明白髮生了什麼,她撿起桌上的筷子,將之遞給了木櫻,答道:“正是!晚輩姓徐!”

木櫻沒接筷子,只是歇斯底里地罵道:“小賤人還敢騙老娘!你不姓徐,你姓朱,你娘才姓徐,是不是?”

朱雲怡沒想到木櫻居然看穿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正當她準備向木櫻道歉並說明原因時,忽然看見木櫻手裏多了把匕首。

正當她預感到不妙時,木櫻又罵道:“小賤人,老娘今日便送你去陰曹地府去見你那殺千刀的母親。”話音剛落,木櫻便把手裏的匕首刺向了朱雲怡的心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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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豪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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