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僧
……
“叮鈴鈴…叮鈴鈴…”
是鬧鐘的聲音。
我艱難地抬起眼皮,眼前的一切漸漸地清晰了起來。左右轉了轉頭,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牆紙與窗戶。
我回來了?
我漸漸緩了過神來費力地起身,不知為何渾身酸疼的要命,尤其腦後好像被誰敲了一悶棍似的難受得不行。看了看手機上的鬧鐘,早上八點,2021年8月17日…等等!8月17日?!
我彷彿被電到了一般騰地起床奔向窗檯邊的書桌——桌子上那疊足有十萬厚的百票在清晨的陽光下異常耀眼。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把錢全部收在自己的背包里,開心到無以復加。然而,還沒高興多久,我便立即拿起了手機。
雖然我離開的這三天不是我而是我的同事在值班,按理說沒有什麼嚴重到一個人無法處理的故障公司也不會聯繫我。但我還是有些擔心,怕有人因為找不到我而着急。
我焦急地打開未接電話界面,發現只有兩個媽媽的未接來電。
“果然啊。除了爸媽沒人會惦記我的。說句難聽的這次我要真出什麼一閃二失回不來,怕是在這屋裏放臭了都沒人知道。”我苦笑。
我給媽媽回了電話簡單說了幾句,只說這兩天加班,沒時間回電話。正要問家裏有沒有什麼事,老媽在電話另一端說道:
“你雷爺爺最近一直問你啥時候回家,都問了好幾次了。抽空回來一趟吧,你都半年沒回家了,媽媽也想你了。”
我忽而想起來在異界分別時唐赤紅師傅對我說過的話,不知為何心裏竟感到了有一絲不安。
“好,告訴雷爺爺我今天就回家,晚上我會去看他。”
電話那端的媽媽也很開心,說著要給我做好吃的。我掛斷電話后飛速訂好回家的高鐵票,而後給領導打電話請了三天假,就說這兩天身體不舒服需要看醫生。
其實此刻的我真的很不舒服,總感覺沒了往日的精氣神兒,虛得要命,而且肚子裏的飢餓感也越來越重——如果按照時間來算,我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我換好衣服背上小旅行包,只拿了身份證耳機充電器一些必需品和桌子上的那十萬塊后便鎖門飛奔下樓,在樓下的面館裏狼吞虎咽了兩碗拉麵,之後便打車到了高鐵站。
距離發車的時間還有近一個小時。雖說吃飽了,但我依舊感覺渾身無力沒什麼精神,於是便在候車區的座位上插着耳機聽着歌,聽着聽着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只覺得身邊左右越來越亂,慢慢的,耳邊的嘈雜聲蓋過了我耳機里的音樂。我迷惑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四外望了望,發現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我右手邊不遠的一個候車區座位周圍,還有穿着白衣服的醫護人員與乘警在焦急地向那個方向跑。
出事了嗎?
好奇心驅使着我摘下了耳機站起身緩緩向人群中移動。我走近一些往裏眺望,一名孤零零的老人臉色慘白毫無生氣地倒在了座椅上,身邊除了圍觀的人群與醫生,沒有他的親人與朋友,而此時醫生也已收好了藥箱摘下了聽診器,對着身邊的乘警搖了搖頭——人已經斷氣了。
“怎麼還死在這兒了?真晦氣!”
“也不知道能不能聯繫上家人…唉,有沒有家人都沒準啊。”
“孤零零死在外面,兒女也不在身邊,唉,真是。”
“這是得了什麼急病了吧…咱往後退,別再是傳染病。”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而後都紛紛嫌棄地向後退。只有那兩名乘警和醫護人員沒有離開,在用對講機聯繫相應的人員把老人抬走以免引起過多的恐慌。
這時,一個身影緩緩地走近了這老人屍體旁邊,給現場的乘警嚇了一跳——那是一名身着僧衣的白須和尚。他和乘警說,看到老人去世在這心中不忍,要在相關人員趕到現場之前為老人簡單超度,讓他安心的離開。短暫的溝通后,乘警表示理解,而後與醫護人員共同讓出了一個位置給這名僧人。
這白須僧邁着堅定的步伐緩緩地走到老人屍體的正前方,而後慢慢彎下腰用左手牽起老人的右手虔誠地低下頭,嘴中念念有詞。過了一會兒,他將老人的左手放下,自己雙手合十向著老人深鞠一躬,之後便緩緩地起身。圍觀的人們看到這一幕,有好多又湊了過來拿出了手機拍照錄像。
這時,人群之中閃過兩個我熟悉的青年快速地走向了老人的屍體——我認得他倆,正是帶我進入異界的謝必安與范無赦。范無赦依舊一副令人討厭的模樣,一身黑衣板着個大臉。而謝必安今天換了一身純白色的西服,看着還蠻精神的。他倆走近老人的屍體后,我看見另外一名和這位倒下的老人一模一樣的影子緩緩清晰,而後這哥倆便左右各一個,帶着這老人朝正西方向走去。
看來其他人是看不見他們的,不然此時的人群一定會爆發驚叫與恐慌。
我這樣想着,只見那僧人朝謝必安與范無赦單手行佛禮,說了句:“拜託了。”
“謝謝您了高僧,舉手之勞。要不是您的超度,我哥倆也不能到的這麼快。”謝必安這樣答應着,忽然間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轉過頭來望了望突出在人群外面一直在觀察這一切的我。
“嘿!蓋無雙!修電梯的!”謝必安笑眯眯地朝我咧了咧嘴,而後捅了捅身邊的范無赦:
“看!那不是你蓋老弟嗎。嘿嘿嘿。”
“去你大爺的,我看見他就煩。”
兩人這樣說著,倒也沒有停下腳步。可這時候,我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朝着他們倆的方向說了句:
“謝大哥!范大哥!帶着老人家慢點走,拜託了!”
說完,我對着他倆的方向深鞠了一躬。
兩人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我。
“小夥子不錯啊,講究人。”謝必安沖我抬了下手,示意我放心。
“……”
范無赦一言不發。那位被帶走的老人也對我和那名超度他的白須僧分別點了點頭,眼含熱淚地對我們說了聲“謝謝。”
好在圍觀的人們都在忙着拿手機拍照錄像,我這一系列反常的舉動並未引起他人的注意。不出須臾,更多的工作人員來到了現場而後把老人的屍身抬走,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那僧人也轉身離開,走到我面前時,他停下了腳步,慈眉善目地微笑着看了看我,而後對我單手行佛禮,嘴中念了句:
“阿彌陀佛。”
我雙手合十略微低頭,虔誠地回了下禮。當我再抬起頭時,那慈眉善目的白須高僧已然消失在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