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憶總傷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憶總傷情

凄厲的鬼哭聲再次席捲了破落的大殿。頭頂上的碎石瑟瑟灑落,篝火堆的火苗忽大忽小。

兵卒們被哭喊聲攪得頭痛欲裂,卻依然能咬牙強忍。一直躲着角落的老丈和少年卻直接翻了白眼,昏了過去。

那團扭動的虛影在萬丈光芒中不斷收縮,凝成了一寸來長、通體血紅的千足蜈蚣,安靜的趴在地上。

十方還是第一次用皓陽鏡收妖,也不知成了沒有,不敢貿然過去。心念一動,飛劍閃電般斬在蜈蚣的背脊上,濺起了一串火花彈飛了出去。

血蜈蚣顫抖了兩下,似乎耗盡了全部的氣力,再次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似乎是真的死了。

「哇,這好硬的皮呀!」

十方小心的蹲了過去,盯着那隻蜈蚣仔細打量。只見這東西外皮赤紅,兩側皆是細密的長足。剛才被飛劍斬過居然連一道淺痕都沒留下!

自從靈力恢復,他的飛劍術也大有精進,凝練的飛劍鋒利無比,堪比世間神兵。連那厚背寶刀都被斬斷了,卻奈何不了這小小的蜈蚣?

陳四娘隱約看到一團陰影在白光下消失。大約是感應到陰靈散盡,便大膽的走了兩步,好奇的望着那地上的小蟲。

「這鬼東西,連飛劍也殺不死嗎?」

十方撿起烏鐵棍,回頭說道:「不急,我還有更厲害的呢。」

一股真氣貫穿鐵棍。他手腕一抖,一棍鑿了下去。

隨着金石鏗鏘的撞擊聲,彷彿是一道雷光在大殿裏炸開。堅不可摧的赤血蜈蚣斷成了兩截。

他鬆了口氣,開心道:「哈哈,不過如此!」

斷成兩截的蜈蚣在地上翻滾掙扎,赤紅的外皮瞬間灰白皸裂,砰然碎成了渣。

在化渣的一剎那,一道細小的血滴從地上的灰渣里竄了出來,射向十方的額頭。

電光火石間,血滴在鼻樑前被彈飛了出去。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弧線,又射向身後的人影。

「啊,小心!」

他急忙回頭。只見陳四娘抬着手臂俏臉發白,呼出的氣在半空凝成一團白霧,竟如在隆冬時節。

那血滴閃着明艷的光芒,又射向了角落裏的一堆糧袋。

「哪裏逃!」十方慌忙舉起了皓陽鏡,照向血滴逃遁的暗處。

光芒照亮了黑暗的角落。血滴冒起了一股白煙,撞進了一堆包裹里。明艷的生機迅速消散,被那光芒吞沒。

待光華散盡,古怪的血滴已徹底消失。十方匆匆的跑了過去,在散落的布袋裏看到一隻熟悉的葫蘆,灰色的葫蘆上佈滿了白霜。

「糟了,糟了!」他慌忙扯下一塊布條墊着冰冷的酒葫蘆,用力掰開了木塞。

一顆翠綠的種子被凍在冰層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種子的生機消失了大半,也不知是被妖血吸了能量還是被皓陽鏡損了生機。他難過又自責的抱着葫蘆,就像抱着受傷的朋友。

「怎麼回事?剛才差點凍死。」陳四娘緊張的跟了過來。她的嘴唇恢復了血色,心有餘悸的看着那隻冰凍葫蘆。

劉公公也走了過來,皺眉道:「剛才那是個什麼東西?好快的速度!」

十方打起精神,搖了搖頭。「不清楚。好像是一滴血,卻能吸取人的生機。四姐你碰到它了?」

陳四娘動了動手腕,蹙眉道:「倉促間用手背擋了一下。被我的靈力彈開了,但半邊身子都要凍僵了。這東西真可怕!」

十方看着手中的寶鏡,嘆氣道:「唉,這次運氣不錯,有便宜師父的寶鏡護身。看來那個宛城內也混進了不少妖魔呀。」

李農豎著耳朵聽了半天,這時來了興緻在一旁慫恿道:「你等我回來呀,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宛城降妖除魔!」

陳四娘橫了傻徒弟一眼,罵道:「降妖除魔?就你這樣,碰上妖魔跑都來不及。送去給人當點心嗎?」

張貴在一邊幸災樂禍道:「說的就是呀。一隻血蜈蚣就這麼厲害,連小大人都着了道。養出它的妖人該有多可怕?你還是少惹事吧!」

李農撇着嘴低下頭,不敢再多嘴觸霉頭。

……

宛城城外一片漆黑,天空裏還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在一棟民宅內,燃着微弱的燭光。兩個布衣裙釵、容貌一模一樣的少女各自提着一把短鞘佩劍,正要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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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而出。

在門口的青衣少女忽然慘叫了一聲,捂着心口坐在了地上。從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身後的紫衣少女吃了一驚,趕緊蹲在把她抱在了懷裏。急切地問道:「師姐,師姐你怎麼了?」

青衣少女面色如錫紙,胸口急劇起伏。她攥着拳顫抖了一會兒,才漸漸舒緩了過來。

那少女緩緩睜開眼,眼眸里卻閃着怒意。一字一頓道:「我,感應不到它了。血蜈蚣,被人收了靈血!」

「什麼?怎麼可能!」紫衣少女櫻唇微張,吃驚的問道,「那血蜈蚣早就金剛不壞之軀,除非天上雷劫不能擊碎。對方手段再高明,也收不走靈血啊?」

青衣女子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鮮血,扶着紫衣少女站了起來。身體搖晃了幾下,扶着桌子站好,咬牙道:「沒錯。我能感到那灼心的痛。是被至陽的法器給收走了!」

紫衣少女掩嘴驚懼道:「啊,這可怎麼辦呀,不會被人發現吧?」

青衣少女擺了擺手。「不礙事。我當初以夢境暗示那人,並沒有和他接觸。唉,只可惜了血蜈蚣,已經收集六百多魂了……」

……

破廟外的暴風驟雨漸漸平息。

劉公公讓人把賊人的屍體扔了出去。還是覺得破廟內氣味難聞,總有一股子腐臭味。索性讓人把廟門開大,讓潮濕的涼風吹個通透。

破廟裏堆了不少枯枝,十方讓他們又點了一堆篝火,把冰凍的葫蘆放在火邊。

他看着鬽蔓蔓的種子發愁。不知道它還能撐多久,到底哪裏才是水澤靈秀之地呢?

「別發獃了,快吃飯!」李農端過來一碗熱騰騰的麥粥,放在他腳下,又問道,「要不要叫醒那邊的兩個,給他們也吃一點?」

十方轉過頭,才發現角落裏還躺着一老一少兩個逃難的。居然把他倆給忘了。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熱粥,含糊道:「嗯,真好吃。給他們也吃一口吧。」

一老一少被人叫醒,帶到了火堆旁。有人遞給他們一人一碗熱粥。

少年人捧着那碗熱氣騰騰的麥粥,用力吞了口吐沫,眼巴巴的瞧着身旁的老者。

那老者估計也餓慘了,向眾人匆匆道了謝,就和少年一起扒着飯吃了起來。

吃了滿滿一碗熱粥,老者也恢復了些許精神。又帶着少年重新起來,整理了髒亂的衣袍,向眾人施禮道謝。

劉公公看他們雖然落魄,氣度卻不俗,也起身還禮問道:「這位先生不知何方人士,要去往哪裏,為何落入了強盜之手?」

老者捋着鬍鬚苦笑:「唉,吾乃是滎陽鄭氏族人,本是去宛城投親的。誰知中途走岔了道,被山賊劫到此處。要不是幾位軍爺搭救,我爺孫倆就要喪命於此了。」

十方看了看老人,轉頭又看看少年,越看越眼熟。他們不就是被嚇到落荒而逃的祖孫倆嗎?這還真有緣啊!

劉公公聽了老人的話,也肅然道:「原來鄭老先生是密陵候的後人啊。失敬失敬。」

鄭老先生微笑頷首,對劉公公的態度很是滿意。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諸位軍爺從哪裏來,這位小公子又是何方人士哪?」

劉公公和十方對視了一眼,坦然笑道:「不瞞先生,我們是從長安來的。這位小公子是少帝的玩伴,也是此行的隊率,名叫十方。」

鄭老先生渾身一震,驚訝道:「你們從長安來?聽聞賊子劉曜圍攻長安連月不克,正在四處調兵遣將哪。少帝孤守長安,真是太危險了!」

十方聽着只有苦笑。他當然知道少帝危險,還知道長安一定會淪陷。但又能怎樣?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盡了。天意如此,奈何如之?

老人絮叨了一會兒,哀嘆這大廈將傾,君王危困,中原卻無良臣擎天。大概是折騰得慘了,說著便倒在麥草上沉沉睡去。

那少年和李農聊得投機,還在火堆旁竊竊私語。李農眉飛色舞的講着冒險故事,聽得少年雙眸閃亮,緊張的攥着拳頭。

葫蘆里的冰融化了。十方眯眼瞧了半天,又小心的收了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種子的生機似乎又黯淡了些。

他走到廟門口,凝神向遠處眺望。夜幕之下漫天的星光明滅閃爍。

在視野之內,幽暗的大地同樣亮起星點光芒,恍如夜空星辰倒影於大地。那邊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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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小鎮,小鎮裏有許多活着的人……

陳四娘走了過來,靜靜站在身後。望着深邃的夜色問道:「剛才老先生說起你太學的師父,說是舊識。你怎麼不願多談?」

十方看着磚縫裏冒出的小草,滿懷心事道:「說得多就會回憶多,回憶多就會傷心多。我不想總是活在傷心裏呀。」

「你這小鬼頭,怎麼總說大人的話。唉,總之明天就要分開了。四姐不在你身邊,可要事事小心哦。」

十方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說道:「放心吧,四姐。洪老妖的幫手已經被我廢了,他如今可不是我對手。」

「就怕還有別的妖怪。宛城那邊你可千萬別去,就老實在小鎮等我們回來。知道不?」

「嗯,知道了。四姐……」十方歪頭想了想,欲言又止。

陳四娘低頭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想說什麼就說嘛,又不是個小丫頭,扭扭捏捏的。」

十方翻了個白眼,不服氣道:「問了四姐也不會說,不如不問。」

陳四娘心中恍然。那件事啊!

她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那一年,我十三歲。跟隨族中的長輩去探一座古墓,不料發生意外被封死在墓里。好在有孔洞可以呼吸。我獨自餓了三天三夜,在眾多陪葬里尋到一株奇怪的人蔘充饑,吃完就昏死了過去。醒來時看到漫天星辰,還有大哥和二哥在旁邊……」

「等等,他們怎麼會救你的,那位族中的長輩呢?」

陳四娘搖了搖頭。「聽大哥說,他們當時也在尋那座古墓,只是晚到了幾日。挖開盜洞就發現我昏迷在裏面。至於那位長輩,從此再沒見過了。」

十方轉了轉眼珠,小心的問道:「四姐你這麼聰明都沒懷疑過嗎,他們出現的是不是太湊巧了?」

「哼,懷疑什麼?要不是他倆,我早就死在古墓里了。你小小年紀心思這麼重,長大了還了得?」

「唉,算了算了,我也就隨便猜猜的。那後來呢,四姐就變成活人蔘了?那古墓到底什麼來頭啊?」

陳四娘抬手就要擰他耳朵。

十方慌忙跑下台階,舉着手投降道:「我錯啦,我真的錯啦!那個古墓里不會埋着神農氏吧?」

陳四娘失笑道:「哈哈,倒不至於。不過在它四周還有一片墓群,是道教眾多尊賢的藏骨之地。那大墓位於中心,鹵簿內的陪葬青銅數為99數,此數在道教是至尊極數……」

「哈,我知道了!那個是,是武威雷台的張道陵墓!張天師呀,難怪難怪……」

「咦,你居然猜到了。不過雷台是什麼?那裏只是一片漢墓,可沒有什麼雷台。」

十方得意洋洋道:「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裏面有一件馬踏飛燕的絕世青銅器呢。四姐你一定見到了吧?」

陳四娘這次真的驚到了。她瞪着小傢伙看了半天,疑惑道:「難道你能窺探我的心思?說我此刻在想什麼?」

十方謹慎的後退了一步,賊兮兮的笑道:「嘿嘿,這個都不用猜的,四姐你現在就想打死我呀!」

「你這個小混蛋!」

「哎呀,四姐輕點。我用師父發誓,我真的沒有窺探人心的法術呀!」

十方被纖纖玉手捉住了耳朵,疼得他踮着腳尖幾哇亂叫。

躺在火堆旁的葫蘆絲猛然睜開眼,仔細聽了聽動靜,面色一變,又縮着脖子繼續睡覺。少主都怕的女強人,他怎麼敢過去!

草坡上,十方老實交代道:「那雷台嘛,就是一座基高九仞的高台,上面有許多宏偉的大殿。只是,現在怕是還沒有建呢。」

「呵,原來又在吹牛!」

聽到最後,陳四娘懊惱的瞪了一眼,又「撲哧」笑了。怎麼會被一個小娃娃騙着玩呢,竟然還想着尋根究底?

十方又小心翼翼道:「其實吧,我和現任的天師道高層是好朋友呢,在長安還是隔壁鄰居。你不信?那根烏鐵棍就是仰慕我的道士送的。不過道士煉丹喜歡用汞,那可是劇毒。四姐你以後別亂吃丹藥啊。」

「你又懂了?哼,小小年紀不學好,天天吹牛跟吃飯一樣。都是做首領的人了,以後不能再說謊騙人了。知道沒有!」

十方無語望天。一個兩個的都是這樣。老天爺作證啊,咱什麼時候說過一句謊話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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