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自作孽
陳四娘背着手,上下打量葫蘆絲道:「你居然還懂唇語,倒也是個人才。」
「哼!他算什麼人才,就是個大滑頭。」
十方看到這傢伙就心裏冒火,冷笑道:「喂,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和禿髮推斤是什麼關係?想好了再說啊,別讓我找到機會揍你。」
葫蘆絲望着他純真又邪惡的小臉,渾身打了個冷顫,壯起膽子道:「不騙你,俺真叫葫蘆絲,禿髮葫蘆絲。禿髮推斤是俺大伯父。俺在你們中原也算是個王子,命很值錢的。」
「還王子?哈哈,你家的葫蘆藤上有多少個兄弟呀?」
「啊,啥意思?」葫蘆絲一臉茫然。
「我是問你大伯有幾個兄弟,他兄弟又生了多少兒子?你要有幾十個叔伯、幾百個兄弟,那還值個屁錢呀。」
一旁的刺絲不忍少主被這小屁孩羞辱,憤憤不平道:「你,你休要胡說!俺家少主人是未來的河西王。族中除了大族長,還有誰比他尊貴?」
「賀樓刺絲,你要小心說話!」赤木爾咬着牙站了起來,目光不善的盯着同伴。
「小心什麼,俺有說錯?」刺絲雙目含怒道。
「當然有錯。如今的大族長是禿髮推斤。他的長子就是大王子。以後繼族長位的當然也是。」
刺絲緩緩眯起眼,道:「赤木爾,這些話你一定要在這裏說嗎?」
赤木爾毫不在意的挺胸道:「王印出現就如大族長親臨。咱們在這裏見到十方少爺是天意。有些話要早點講清楚,才不會壞了大夥的情分!」
葫蘆絲在心裏嘆了口氣,苦笑道:「赤木爾,你真的想多了。俺從沒想過要爭大族長位,做什麼河西王。不然就不會只帶了幾百族人跑去幽州。」
赤木爾冷笑,臉上儘是不信。身為鮮卑王禿髮樹機能的後代,又是上一任大族長的獨子,怎會不想爭奪大族長之位?騙鬼呢!
十方仰着腦袋,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興緻勃勃的觀看一場內鬥爭權的大戲。猛然聽到有虎嘯聲從不遠處傳來。一長一短兩聲。
幾個胡人悚然閉嘴,驚疑的望向四周。想撿起地上的兵刃,看着周圍鎮定的老兵又不敢伸手。
陳四娘向遠處望了望,蹙眉道:「不好,有人馬朝這邊來了。」
葫蘆絲神情錯愕的盯着眼前的冷美人,好像在看一個瘋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結結巴巴問道:「剛才,剛才那吼聲,不是老虎嗎?」
陳四娘懶得跟他廢話。看了看小院四周,低頭問道:「能看到有多少人馬嗎?」
十方凝神了片刻,無奈道:「不行啊,隔得太遠了。只能看到是從西邊過來的。好像還不少。」
幾個胡人一頭霧水,都用看瘋子的眼神望着他倆。身旁十幾個老兵手握刀劍,戒備的望向小院西面。鈴鐺長嘯傳信,就意味着來敵太多,只能儘早躲避。
陳四娘走到一棵老樹旁拍了拍樹身,縱身一躍,凌空騰起;在半空輕輕一踏,踩着樹身跳上了枝杈縱橫的樹梢。
「好俊的身手,好美的背影!」葫蘆絲眼睛放光,痴痴望着藍天下那飄逸的身姿,「咕咚」咽了口吐沫。
十方斜着眼,看着這傢伙一副癩蛤蟆模樣,心中好笑,故意逗他道:「葫蘆絲啊,我家四姐好看嗎?」
「好看!」葫蘆絲脫口而出,又忙乾咳一聲道:「那個,十方少爺,外面的老虎是你養的?」
「嘿嘿,看你還不傻嘛。養只老虎算什麼,我還養過妖怪呢。」
養妖怪?這小屁孩真能吹!葫蘆絲很有風度的咧嘴一笑,伸手撥開擋在眼前的亂髮,遮掩了眼裏閃過的一抹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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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四娘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貓兒般輕巧的落在地上。沉下臉道:「是剛才走掉的軍隊。這次過來多人,距此處還有半里。」
陳四娘眼眸轉動,看着葫蘆絲道:「這位,王子。你剛才說的話可算數嗎?」
「啊?當然,當然算數!俺禿髮葫蘆絲說話啥時候作過假?」葫蘆絲用力一拍胸脯,一臉的果敢堅毅。
身後的胡人也沉默不語。自從見到王印的一刻,他們就認同了十方的身份。再加上有少主承諾,就更沒有話講。只是心裏面還隱約有些不安:萬一少主和十方少爺起了衝突,他們該站在哪邊?
陳四娘嘴角微翹,鎮定自若道:「官兵將至,現在出去一定來不及了。我在山坡上發現這院子有一處古怪,咱們先去那裏躲躲。」
一群人跟着她匆匆走到了後院西北角。繞過樹木遮蔽的小徑就看到一間敞開的佛堂,裏面供奉着一尊半人高的佛像,也看不出是哪位菩薩。
十方好奇的跑進去轉了一圈,回頭嗤笑道:「哈哈,原來是個假佛堂啊。都沒有半點香火供奉的。」
「是假的就對了。」陳四娘走進去繞着佛像轉了一圈,蹲下身在石板地上摸了摸,連灰塵都很少。
她微微一笑,道:「此處居陽,地勢偏高又非自然形成。四周平整呈拱形,邊緣向外還有泄水道,明顯是為了防水……」
葫蘆絲聽不懂她說的意思,背着手彎腰看那香爐里的香灰和殘香,喃喃道:「這不是有香火嗎,咋會是假佛堂呢?」
十方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你看的都是表面玩意兒,專門騙傻子的。」
「你,你……」
葫蘆絲憤然直起腰,用手指點着那小壞蛋。在劉公公注視下又訕訕縮回手,道:「好好,你說的都對,本王子不跟你爭。」
十方得意的翻了個白眼,心裏爽快了幾分。
陳四娘讓眾人散在各個角落裏摸索暗門。她拿着刀柄在附近的地上不停敲擊。直到敲在一處石板上,忽然喜道:「是這裏!這下面是空的,地道一定在這下面!」
十方凝神向地面看了一圈,說道:「這裏地下都沒有活物,應該是安全的。就不知道暗門在哪裏?」
正說著,忽然又聽到一聲虎嘯。緊接着便是亂糟糟的喊殺聲和接連的慘叫與驚呼。
「怎麼打起來了?不是讓他們只監視嗎!」陳四娘霍然起身,憂心忡忡的走到門口。
十方邁開小短腿和她站在一起,凝神看了一陣,皺眉道:「不是他們。是鈴鐺被人圍了!你們先找密道,我過去看看……」
他一閃身就蹦了出去。等大家反應過來,已經看不到他的人影。
劉公公提着刀想跟過去,卻被陳四娘叫住。
「讓他一個人去吧。以十方的身手,和鈴鐺在一起不會有事。你去了反倒會成拖累。放心,外面還有咱們的人。」
老劉面色猶豫的立在門口,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轉回身繼續找密道。
葫蘆絲湊到冷美人身邊,賠着笑臉道:「這位四姑娘,外面有那麼多亂兵,你們讓他一個孩子出去,就不怕出事?」
陳四娘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都被揍成這樣了,還以為他只是個孩子?」
葫蘆絲尷尬的傻笑,抬頭看了一眼劉公公,壓低聲道:「我其實,是被那個高手打敗的。不是十方少爺。」
「哦,是嗎?可我看你臉上的拳印……嘖嘖,老劉的拳頭可沒這麼小啊。」
葫蘆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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窘之下,羞得想要捂臉而逃,挪着步子老實的蹲到了一邊。
片刻后,院子裏又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有人邊走邊罵道:「真他娘的晦氣,這小鎮子裏居然有老虎!」
「嗨,不稀奇。死了這麼多人,山裏的野獸肯定要來。怪的是那個小東西,在虎背上來回亂蹦噠,一定是個倀鬼!」
「大嘴,你可別扯了。倀鬼它白天也能出來?我說他就是山裏的精怪。你們看我的手,全是血啊!那小怪物力大無窮,一棍就把老子的刀砸斷了。差點就爆頭啊!」
「別說了,別說了。管他是鬼是妖,咱先過去躲躲,等沒事了再出去……」
說話聲越來越近,朝着佛堂這邊走來。
「有七個人,像是逃兵!」一個老兵探回頭道。
屋裏的眾人都噤了聲。幾個胡人躍躍欲試,想衝出去殺人;十字隊的老兵們還在遲疑。畢竟對方也是官軍,說起來還算一夥的。
劉公公悄聲道:「都別出聲,我先出去探探路。」
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把長刀豎在門后,一步跨了出去。
幾個逃兵正走着,忽然見有人從佛堂走出來,都嚇得一個激靈,拔腿就往回跑。回頭看清那人長相,又都疑惑的停下了腳步。
一個刀疤臉用刀尖指着老劉,裝腔作勢的喝道:「喂,你是什麼人,躲在屋裏想幹壞事?」
劉公公誠惶誠恐的抱拳道:「幾位軍爺好。我是這家的主人。先前出門避禍,剛剛回家。是聽到外面有刀兵聲才躲到這裏來的。」
「這家的主人?哼哼,我看你像個山賊,一定是偷了東西跑到這裏躲官兵的!」
「沒錯,一看就是山賊。快把你窩藏的金銀交出來,爺爺們好饒你一命!」
幾個逃兵獰笑着走過來。就像一群餓狗看到了一隻孤單的肥羊。
劉公公在心裏嘆了口氣,又正色道:「你們可不要亂來。我是官身,有長安的令信證明身份。你們是誰的隊伍,快帶我去見你家大人!」
幾個逃兵愣了一下,扭頭隱晦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刀疤臉看了看四下無人,惡狠狠道:「當官的又如何?還想見我家大人?讓你舉報我們臨陣逃跑嗎?嘿嘿,宰了這蠢貨!」
「你們瘋了!想造反嗎!」劉公公怒喝道。手摸向腰間,才想起刀放在了門后。只能一步步的向後退去。
蹲在門口的赤木爾眼珠轉了轉,扭頭用胡語說了兩句,帶頭沖了出去。
幾個胡人一涌而出,繞過劉公公直撲向那幾個想滅口的兵痞。
葫蘆絲看到族人們都沖了出去,抬頭見刺絲向他微微點頭,也只能跟着殺了出去。
「小心!」刀疤臉眼前一花,只覺得前胸刺痛,已經被一把彎刀刺穿了身體。
「是胡人……」身後的幾個兵痞轉身要逃,卻被追上來的胡人砍翻在地,轉眼就丟了性命。
身後一群人走出門口,站在劉公公身旁,望着血泊里的幾具屍體,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畢竟是他們先要搶劫殺人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唉,這屍體放這裏太顯眼。俺們去找個坑埋了吧。」赤木爾殷勤的扛起一具屍體,走向遠處的那座假山。
其餘幾個胡人也有樣學樣,各自扛着屍體走向遠處。
劉公公看着他們的背影,隱約覺得哪裏不妥,卻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搖了搖頭又進了佛堂。
陳四娘正在低頭擺弄着一個香爐。她用力抱了抱,彷彿生了根拔不起來。心思轉動,向右邊一扭。
「咔嚓」一聲輕響,供桌后的兩塊石板轟然分開,現出了一個黝黑的地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