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顛覆

虞衷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此刻探求真相的好奇壓過了恐懼，他撕掉碎得有礙瀏覽的鋼化膜，解鎖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剛才的同城推薦，依然是那張圖片，博主有個清新脫俗的ID，“變質脫氧核糖”。【@變質脫氧核糖：qyc又在製造垃圾[圖片]】虞衷點開圖片。這次他沒有看畫作本身，注意力停留在畫作所處的環境。對別人而言別無二致的白牆背景，卻在虞衷眼裏傳遞出有用信息。圖片隱約可見的灰色踢腳線以及大理石地板熟悉的花紋，幾乎和A大寢室裝潢對應上了。他突然注意到博主頭像的一個細節，而後點開博文翻了幾頁，表情由輕鬆開始變得凝重，腿也從椅子上放下來了，逐漸正襟危坐。……陳之浩從浴室出來后看到自家室友聚精會神地盯着手機研究什麼，眉頭緊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也不禁緊張，“怎麼了？輔導員在群里有新通知？”虞衷如夢初醒，抬頭盯了陳之浩好一陣子才雙眼聚焦，“沒事，就是看點別的東西。”“沒事就好，”陳之浩舒了口氣，“明天幾乎滿課，唉，今晚早點睡吧。”“好。”虞衷點了點頭，目光不由掠過祁月塵的房間。陳之浩注意到虞衷在看哪裏，“塵哥可能有什麼事出去了吧，不用擔心他，門別鎖就行。”虞衷輕聲問，“為什麼喊他塵哥？”“他是班長啊，大家都這麼叫，”陳之浩聳了聳肩，對着鏡子撥弄自己的臟辮，“而且塵哥為人特別可靠，做事效率高學習還好，小組作業大家搶着和他組隊，所有人都很傾佩他。”“哦。”虞衷下意識點頭，然而思緒如麻，理不出頭緒。他現在幾乎滿腦子都是剛才在微博上看到的那些文字還有圖片。【居然有人喜歡qyc，還不止一個，悲哀，他們喜歡的不過是qyc想讓他們看的】陳之浩回答他的那一瞬間，虞衷腦海中閃過的是這句話。根據微博頭像的一些元素還有最開始的那張圖片，以及博文透露出的蛛絲馬跡，“變質脫氧核糖”就是祁月塵本人，虞衷可以肯定。令他不理解、甚至有些顛覆印象的，全是那些或許可以稱之為“內心剖析”的發言。夜深了，陳之浩率先爬床。虞衷心懷震撼與竇惑，也爬上去休息。或許是因為窺探到別人的秘密，虞衷這一晚上都沒睡太踏實，半夢半醒。他覺得自己才睡了兩三小時，清晨的鬧鐘就開始震動了。虞衷一把摁掉鬧鐘，睜開眼直勾勾盯了幾十秒的天花板，在腦海中激烈權衡遲到與賴床的利弊，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起床疊被子。從床上爬下來后恰好與剛從房門出來的祁月塵打了個照面。“……早。”看到祁月塵的瞬間虞衷莫名有些緊張。祁月塵還是一身黑。寬鬆的黑色T恤，修飾腿型的黑色長褲，手裏還拎着沒來得及甩上肩膀的書包。顯然是早就收拾好準備出門了，聽到虞衷打招呼，也只是簡單朝他點了點頭。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烏沉沉的，臉上表情十分寡淡，隱約還有几絲低氣壓，似乎連話都懶得說。根據虞衷對他的了解，對方這樣子是因為有嚴重的起床氣——把對方微博小號翻了個底朝天後，虞衷對祁月塵有了顛覆般的認知。祁月塵的微博，除了那些合成製作的驚悚攝影或者陰森畫作，百分之八十的文字部分都透露着一種厭世情緒。厭世、冷血、孤僻、陰鬱……這些關鍵詞，無論如何虞衷都沒法和往日裏那個雖然高冷但心腸不錯，人緣超好學習優異追求者無數，堪稱完美的大眾男神聯繫到一起。

心裏亂七八糟想着，虞衷動作倒也沒停。轉身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低下頭，默默、無聲地從祁月塵身邊飄了過去，挪進浴室。“臉這麼白，”祁月塵卻站在那沒走，突然開口說話，聲音還有些沙啞，“沒睡好？”猝不及防被顛覆認知，發現自己曾仰慕過的學霸同學可能完全是另一種人，虞衷心情複雜，還沒重建好與祁月塵新的交往模式。突然被對方點名，一時難以做出反應。“嗯可能認床。”虞衷儘可能自然地抬頭朝對方笑了笑，生怕被祁月塵發現什麼。祁月塵像是接受了他這個說辭，沒再繼續和他對話，抬起腳步走了。虞衷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鬆了口氣。-第一堂課是毛概，這樣的公共課一般都是同專業兩個班合起來一塊在大教室上。虞衷作為轉專業生，對新同學還都不太熟悉，進教室后環顧一周，打算隨便找個空位置坐下算了。但他突然注意到提前抵達教室的祁月塵正被三個女生圍在一隅。虞衷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咬牙過去了，“不好意思，讓一下好嗎？”三個女生一個坐在祁月塵身邊，另外兩個坐在祁月塵身前，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祁月塵一隻手撐着下巴，眼眸半垂，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虞衷在祁月塵微博看過吐槽，祁月塵其實一點也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和不熟的人坐在一起聊天——但是他特別會裝。心想何必呢和自己一樣做個社恐不好嗎，虞衷還是上前去解救了。女生仰頭看他，莞爾一笑，“怎麼？”虞衷把書包放到桌子上，一臉誠懇，“這個位置是我室友幫我占的，麻煩讓一下。”聞言，祁月塵撩起眼皮看向他，一語不發。女生有些尷尬地起身，“哦沒事，我就是聊聊天。這邊有人嗎？”她指了指虞衷右邊。這一排就三個位置，祁月塵坐在最左靠窗的位置，虞衷選在中間，最右邊應該是沒人的，但虞衷硬着頭皮回答，“有人，我們另一個室友。”女生“啊”了一聲，有些失望，拿起書本坐到另兩個女生身邊。虞衷坐下來，對上祁月塵饒有興緻的目光，臉有些紅，心想你這什麼眼神，我還不是過來幫你。不過他還是煞有其事地沖祁月塵點點頭，“謝謝你幫我佔座。”“不用謝。”祁月塵嘴角微微挑起。那三個女生見有別人過來，也沒再找祁月塵聊天，這邊難得清凈。虞衷也不知道該和祁月塵說什麼，低頭掏出手機給陳之浩發消息，告訴對方位置已經佔好了。兩人之間回歸沉默。祁月塵也沒主動找虞衷說話，趴下來閉目養神。沒過多久，教室門口出現了陳之浩弔兒郎當的身影，虞衷忙抬手揮了一下，示意陳之浩看過來。這時他肩膀突然微微一沉。耳邊有種被吹氣的感覺。“你紋身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坐起來的祁月塵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偏過頭在他耳邊用只有他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沒洗乾淨。”說完，他直起身，不露聲色地扯了一下虞衷的衣領。虞衷高舉着的手僵住了。這一幕剛好被教室門口剛定位到自己室友的陳之浩捕捉，他有些茫然：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塵哥給小虞附耳說了句啥，小虞突然坐直身體，面紅耳赤，整個人頭頂都開始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