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蜜語紀
紀封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許蜜語。她正半蹲在茶几前把組合食盒分解開,從裏邊把滷肉和幾樣小菜一一擺出來。
擺完她一抬頭,就對他笑起來,聲音也很軟和地對他說:“我昨天在餐飲部無意間聽說徐大廚的手臂燙傷了,需要休息兩天,我就想您吃不下別人做的東西,恐怕得挨餓,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弄了點吃的,今天給您帶了過來。”
紀封聽着許蜜語的話,看着她忽然對自己綻放開的燦爛笑臉。
她眼睛下邊有兩個很大的黑眼圈。
所以她是特意熬夜為他烹制食物?
紀封眯了眯眼。
這麼賣力氣給他做吃的,是有所圖么?
紀封不動聲色地試探:“想沒想過不在前廳部幹了,調上來給我做飯?反正前廳部排擠你不是嗎。”
許蜜語聞聲怔了下,連忙說:“也不算排擠,只是需要一個融入過程。您放心,我還應付得來。”說到這她又燦爛地對他笑,“謝謝您的擔心,但現在的情況對我來說一點都不算難,最難的時候我已經熬過來了,現在這些都不算什麼的。”
紀封看着她的笑容,她好像笑得比剛才更晃眼了幾分。
紀封又眯眼。
所以她這麼賣力地討巧討好,並不是為了工作調動。
那就是為了他了??
他若有所思地提起筷子吃東西,耳朵眼睛卻在暗中關注着一旁許蜜語的動向。她正在對薛睿交代着什麼。
她交代得細心又周到:“薛助理,這幾個沒有打開的食盒,我都貼了標籤,到了哪頓飯您就找到對應標籤標註的食盒,熱給紀總吃就行。這些在徐大廚請假的這兩天,應該剛好夠吃。每個食盒的加熱方法、火候、時間,我也都寫在標籤上了,很方便操作的。”
她交代完薛睿又轉過頭來,趁着紀封抬頭向她看時,她逮住他的眼神,也輕聲細語殷殷囑咐他道:“紀總,因為滷味會比日常菜肴偏咸一些,所以白天的時候您記得多喝點水。最好是溫水、白水,這樣有助於排毒和消化。”
囑咐完這些,許蜜語端起沒開的食盒交接給薛睿,方便他帶去後面廚房收進冰箱。
紀封坐在沙發上,慢慢吃着滷肉,眼睛卻在不錯神地打量許蜜語。
總覺得她今天周到得不行,對他細心關懷得不行。
他皺起眉。
許蜜語弄好一切,轉頭想對紀封告辭。剛剛忙活得她都覺得有點熱了。
她轉過身來看向紀封的臉。
卻發現紀封也正在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她意外看到紀封嘴角旁邊的臉頰上,竟然沾了塊肉屑。這是她從來沒見過、也從來沒想過會出現在紀封臉上的景象——他吃東西的時候一向姿態完美,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把食物都吃到臉上去。
許蜜語不由看得瞪大了眼。
所以他是不是吃東西的時候在想事情?這得是多心不在焉才會把肉屑吃得上了臉。
紀封也看着許蜜語。他看到她腦門上浮出一層汗。他瞧着那汗很是礙眼。
紀封再次眯眯眼。
許蜜語也有些欲言又止。
下一秒,紀封和許蜜語幾乎同時動作。
許蜜語抬手指了指紀封的臉:“紀總,那裏。”
紀封也對許蜜語勾勾手指:“你過來。”
同時出聲后,兩人又同時頓了一下。
隨後許蜜語上前一步。
紀封抽出一張紙巾遞給許蜜語:“擦乾淨。”
他看着她額頭上的汗就不舒服,感覺那汗水帶來的黏膩感已經從她那裏傳遞到自己額頭上。
許蜜語“啊?”一下,接過紙巾,有點猶豫。
“我來擦嗎?”
她看着紀封臉上那塊肉屑問。
紀封不耐地一挑眉:“不然呢?”
難道要他親自給她擦汗嗎?就這麼敢想么。
許蜜語又猶豫了一下,想到紀封讓她來給他擦肉屑也是因為他自己看不見吧。
於是她不再掙扎,隔着茶几,豁地探身向紀封靠近過去,抬手用那張紙巾在他臉上輕輕一擦。
一下子她離他極近。
近到紀封只顧錯愕。
她手法溫柔,身體馨香,和他幾乎鼻息相聞。
她在他臉上輕擦的那一下,即便隔着紙巾,也能感覺到她指尖柔軟、力道溫存,動作里莫名地帶着股勾人的意韻,簡直要叫人心中一盪。
愕了一瞬,心頭一盪,紀封猛地向後撤靠在沙發背上。他皺緊雙眉冷聲斥問:“你在幹什麼?”
許蜜語被他斥問得一愣,攤開手裏紙巾,紙巾上有一點滷肉渣。她對紀封回答:“您臉上粘上肉屑了,您不是給我紙巾讓我幫您擦掉它嗎?”
看着她一臉的無辜,紀封把眉心鎖得更緊了:“我是讓你把你腦門上的汗擦了,我看着礙眼!”
“啊?”
許蜜語徹底怔愣起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出了汗,只是覺得有些忙熱了。看來面對他時,就算她讓自己表現得再得體自然,其實內心深處也還是會藏着些局促緊張。
紀封又掃了許蜜語一眼,然後一抬手臂對她向外一趕:“沒你事了,走吧走吧。”
語氣里有着點陰晴不定的煩心。
許蜜語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對紀封道個歉?她知道他不喜歡別人靠近他。
可她也不是存心的,是紀封沒把話說清楚,才讓她誤會了指令。
這麼猶豫的功夫里,薛睿已經儲存好食物回來了。紀封直接交代薛睿:“送她下去。”
許蜜語於是乘着電梯回到了酒店大堂。
薛睿送完人回到套房時,意外看見紀封居然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他從來也沒見到紀封有過這樣的表情,驚奇之下,膽子都大了起來,忍不住對紀封問:“老闆,剛剛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紀封夾着滷肉,動作停在半空,扭頭狠狠瞪了薛睿一眼。
“一天不打聽閑事,你活不下去是不是?”
薛睿一聽這話,頓時確定剛才他不在的那個短暫時間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的。
“老闆,是不是蜜語姐又做了什麼惹您不高興的事了?”他開始試探。
他看到紀封臉上浮現出一點若有所思的樣子。
半晌后,紀封問薛睿:“許蜜語那個女人,最近是不是有點過度關心我了?”
徐大廚的手臂剛受傷,她就知道了,她是不是一直在關注徐大廚?而她關注徐大廚的原因,也只能是因為他了。
前腳知道徐大廚受傷請假,後腳她就帶着滷味和小菜上來了。
她是真怕他吃不上飯呵。
“您這麼一說,我這麼一看,蜜語姐是還蠻關心您的。”薛睿回答道。
“一聽徐大廚請假,她就主動熬夜給我做吃的,還熬出兩個黑眼圈。”紀封像在對薛睿說也像在自言自語。
“可不是么,這是下了功夫用了心了!”薛睿應承道。
“一來還衝我使勁地笑,把自己恨不得笑成朵花似的,還不止笑了一次,你看到了吧?”紀封問薛睿。
薛睿點頭:“看到了!不得不說蜜語姐一笑起來真是特別好看,會讓人有初戀的感覺!”
他這比喻換來紀封一個冷冷的瞪眼。
薛睿連忙收斂一些。
紀封卻還在心裏羅列着那女人叫他覺得異常的地方。
之前她掛着那臉初戀笑,送他巧克力……
剛剛她站在他對面,緊張得出汗。
她幹嗎緊張?人只有在別有所圖的時候才會緊張。
還有,她居然借口給他擦臉上肉屑,忽然靠他那麼近,隔着薄薄紙巾用指尖觸碰他,還往他臉上徐徐吹氣……
想到這紀封一下煩躁起來,他把筷子往茶几上一丟,對薛睿沒好氣地問:“我最近是不是幫她忙太多了?”
所以才給了她某些方面的誤會?
薛睿想了下后回答:“您要是這麼問的話,倒還真的是沒少幫,就剛才,您還關心地問蜜語姐她在前廳部待得怎麼樣、用不用把她調你身邊來什麼的呢。”
紀封聽得心往下一沉。
連薛睿都這麼覺得,也難怪許蜜語要有所誤會了。
所以,她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並且還積極努力地行動了起來,充滿技巧和熱情地開始勾.引他?
剛剛她湊到他跟前來,說是給他擦肉屑,其實就是在引.誘他!
湊得那麼近,動作那麼曖.昧,卻點到即止地,一觸就退,事後還一臉的無辜。她比從前想要勾.引他的那些女人,簡直更高明更厲害。
他之前怎麼會覺得她笨拙懦弱?她根本就是,一點都不一般啊!
紀封這麼想着,倏地站了起來,一語不發地走到窗口前。
他俯視着窗外的世界,站在一個王者的高度。
他正高高在上站在最頂層,而她已經下到最下面去了。
他俯視着這個世界想,絕對不能再給許蜜語有可以誤會的機會。
她身上沒有一條能滿足他目標伴侶的標準。所以她不可以對他產生感情,也不可以對他有不可描述的想法。
他回頭看一眼茶几上的滷肉,有點心煩意亂。
他很堅定地告訴自己,那點食物不足以撼動他什麼。下次她如果再借口送吃的過來,然後對自己實施這樣那樣的暗示勾.引,他一定得當面和她說個清楚,她不可以對他有非分之想!
*
星市氣候很好,因為臨着海邊,一年四季都沒有太低的溫度。秋雨季過後,天不再像盛夏那麼酷熱,也不再陰雨綿綿,每天都是溫度適宜的艷陽晴天。這樣的好天氣把星市帶入了一個旅遊旺季。斯威酒店也迎來一個入住小高峰,每天都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旅客或者旅行團入住。
大堂人手一時顯得緊張起來,許蜜語像個萬能人一樣,哪裏需要幫忙就得立刻頂到哪裏去。她不像是代理主管,反而更像是可以幫所有人打下手的。
這天下午,有位帶着口音的中年男人拖着行李箱進了酒店。他應該是第一次來,進了大門走進大堂就停了下來,一邊掏出手帕擦汗擦眼鏡,一邊四處打量環境,像在尋找辦理入住的前台位置。
許蜜語趕緊讓手下接待員鄧蓉去接待一下,她讓鄧蓉協助顧客辦理好入住手續。
但鄧蓉不服她的管,本來她手裏沒活,但被許蜜語吩咐后她馬上就給自己安排了個活——她告訴許蜜語她得立刻去接待一位VIP客人,然後就走開了。
許蜜語只好親自迎上前去接待了客人,熱情周到地帶着他到前台,由前台服務員史幻幻幫他辦理入住。
客人遞出身份證,史幻幻接過來看了下,說了聲:“黃先生,請稍等。”
許蜜語聽到黃先生回了句:“好的。”隨後他又說,“你幫我記一下,我需要叫醒服務,明天白天的三點鐘。”
他說話時帶有一些口音,聽起來是蠻好聽的川渝味道。
這時門口同時進來好些人,看樣子又到了一個旅行團。
接待的人手不夠用,看前台這邊沒什麼需要盯的,許蜜語趕緊走去到店旅行團那邊幫忙。
忙活了好一陣,一整個商務旅行團的人終於全都被安頓好。
大堂里總算有了點空閑的時刻。
晚上許蜜語本不用值班,但今天入店的客人比較多,為了穩妥起見她決定上個夜班。
但還好,雖然各種小事情不斷,意外的大狀況卻沒有發生。許蜜語在應對各種事情的過程中,急速吸收和積攢着各種實務處理的方法和經驗。
稍得空時,許蜜語坐下來看看時間,居然已經凌晨兩點半。
忙碌起來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她打算核對一下叫醒服務的住客名單,核對完沒什麼事的話自己也去休息一下。
核對到一名下午入住的黃先生時,許蜜語對他有點印象,他是她親自接待並引導到前台辦理入住的。
她看到前台服務員史幻幻給黃先生記錄的是,下午三點鐘需要叫醒服務。
她微微皺眉,覺得有哪裏似乎不太對勁。
回想下午黃先生辦理入住時說的原話是:我需要叫醒服務,明天白天的三點鐘。
所以這個“白天的三點鐘”,到底是凌晨的三點鐘,還是下午的十五點?
如果是凌晨三點鐘,這時天還沒亮,不是白天;
可如果是下午的三點鐘,為了避免誤會通常會說“請明天的十五點叫醒我”。當然,也不排除顧客有把十五點說成三點的習慣。
所以現在就是看,黃先生那句“白天的三點鐘”,重點到底是在白天,還是在三點。如果重點在白天,那就應該是十五點叫醒他;如果重點在三點,那就應該是在凌晨三點叫醒他。
許蜜語想了想,打開電腦開始搜航班。斯威酒店離機場不算遠,坐車過去白天半小時夜間十幾分鐘就能到達。
黃先生是川渝口音,並且口音比較重,說明他一直都生活在川渝地區——如果是川渝人生活在外地,經年累月後口音總是要淡下一點去的。
既然推斷他常住在川渝地區,那就先查查看川渝和本市之間的往返航班,有沒有凌晨三點或者下午三點的。
許蜜語查了一下,下午三點,沒有航班。
但凌晨三點半,卻有一趟川渝抵達本市的航班。
她又查了下本市飛往各地的航班,都沒有下午三點或三點半左右的。
這麼看來,黃先生說的三點,倒有些傾向於是凌晨的三點——從全天的航班情況看,下午三點他沒有趕路或者接人的可能,但凌晨三點,卻極有可能去接川渝過來的老鄉或者同事。
當然這些都是許蜜語單方面的推斷,她還想找前台服務員確認一些細節。
恰巧今晚是史幻幻的夜班,她正躲在前台後面發困。許蜜語想解一解心頭的這點疑惑,於是走過去問史幻幻:“下午入住的黃先生,提出需要叫醒服務的時候,明確跟你說了是下午的三點鐘嗎?”
史幻幻正陷入半睡半醒的混沌之間,自有一種迷迷糊糊的舒服感覺。忽然被許蜜語一叫,一下驚醒過來。
整個人好像被人從頭頂抓住頭皮硬在往上提一樣,強制性醒神,叫人難受得不得了。
史幻幻心裏十分沒好氣,不耐煩地低頭看了眼記錄,抬起頭回答許蜜語時卻面帶甜蜜笑容:“他肯定說了呀,不然我憑空瞎編記錄呀。”
她一邊說一邊轉着脖子,鬆快鬆快頭皮發緊的難受感。
許蜜語追問:“下午的時候,我聽到客人說的是‘明天白天三點鐘’為他叫醒。你後來有跟他確定他所說的白天三點鐘,是全天的十五點嗎?”
史幻幻愣了下,但馬上辯解說:“我的大主管,下午那時候你也看到了,辦入住的人一下那麼多,我哪裏來得及問他這種車軲轆話浪費時間呀。而且他都說了是白天三點鐘,那不就是下午的三點嗎?凌晨三點還是黑天啊。”
許蜜語把航班情況展示給史幻幻看,告訴她客人很大可能說的不是下午三點而是凌晨三點。
史幻幻心裏本來就不服許蜜語的管,又被她冷不丁驚醒,更積攢了一肚子的不痛快,現在又被按頭看航班,不耐煩一下就上了頭。下一秒她變身陰陽人——臉上笑着,聲音也溫柔,就是說出來的話陰陽怪氣:“所以呢我的大主管?您用這堆捕風捉影的東西是想告訴我,我聽錯了記錯了,我應該——”她看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五十八分,“——現在就告訴總機話務員,兩分鐘后給客人打叫醒電話嗎?”
史幻幻停頓了下,笑容更大聲音更溫柔語氣也更陰陽了:“我的主管大人啊,這大半夜的擾客人清夢,人家睡得好好的硬被吵醒,到時候他要投訴算誰的呀?”
許蜜語平靜道:“算我的。”
“算你的你也得扣績效,何必非要抽風去得罪這個人呢,再說人家客人明明說的是白天三點。”
“萬一他是口誤沒說清楚,其實是凌晨三點要去機場怎麼辦?如果因為錯過叫醒服務耽誤事了,怎麼辦?”
“那也是他自己沒說清楚呀!”史幻幻攤手,甩着尾音說。
“可你也沒有主動跟客人確認清楚,不是嗎?你沒有明確跟客人核實:‘請問您說的白天三點是下午十五點嗎’,不是嗎?”許蜜語指出史幻幻的工作失誤。
史幻幻噎了一下,馬上氣笑了似的說:“我的大主管,你怎麼這麼軸啊?你就非得大半夜把所有人折騰一圈你心裏才痛快呀?你要實在認定是半夜三點叫醒,那你是主管你說了算,我沒話說,不過我現在肚子不舒服要去洗手間,得你自己去安排叫醒了!還有哦,你剛來前廳部,見的事少經驗也不夠,到時候挨了客人的罵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這都是你自己堅持要這樣的!”
史幻幻說完這番話立刻起身就走向洗手間去。
許蜜語嘆口氣。
她有種又回到當初剛升客房部領班時的感覺。大家對她都不服氣,陰陽怪氣不服她的管,讓她的工作展開得很難很難。
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沒關係。當初客房部她能打開局面,相信在前廳部她也可以的。
現在前廳部的人對她不服,主要是認為她沒能力去管她們。那她就讓她們知道她有這個能力。
許蜜語低頭看看錶,已經三點了。
不再耽擱,她打分機給前廳部的話務員,告訴她現在就給黃先生打叫醒電話。
但話務員的反應和史幻幻一樣,心裏不服她,於是同樣不願意接受她的說法,同樣認為她這個做法有多管閑事的傾向,同樣態度很好語帶笑意但就是消極抵抗不行動,讓她又碰一個軟釘子。
許蜜語看看時間,三點過三分了。
如果客人真是需要凌晨三點被叫醒,現在已經耽擱了三分鐘了。
不能再繼續拖拉下去。
她起身走去大堂洗手間,把正在照鏡子搓臉的史幻幻召回前台去盯着,不管史幻幻不服管的白眼在她背後翻得有多用力,她只告訴她,再磨蹭下去就算她曠工。
史幻幻拖着長聲笑着說:知道了我的大——主——管——,然後回了前台。
許蜜語直接乘電梯上樓,找去黃先生的房間,在門口站定。
客人按了“請勿打擾”的按鈕,門鈴處於靜音狀態。
看着請勿打擾四個字,許蜜語有些猶豫。客人明顯是想睡個好覺,如果他真的約的是下午三點叫醒,那現在敲門打擾到他,說不准他真的會憤怒追究工作人員的責任。
可是如果不叫他,萬一他約的確實是凌晨三點叫醒,因而耽誤了他的事情,這個責任說到底一樣要由他們來承擔。
所以倒地要不要冒險敲這個門?
許蜜語看看錶,已經三點零七分了。
沒有時間再猶豫,她舉起手,握成空拳把手背骨節敲在門上。
如果不是凌晨三點叫醒,她願意擔下被客人追究的投訴。
如果是凌晨三點,她這樣做就沒有耽誤客人的事情。
她選擇自己承擔最大風險、讓客人存在最小損失的那種可能。她想這是她身處這個位置,應該做和應該承擔的。
敲了三次,她停一停叫了聲“黃先生”。門裏沒動靜。她繼續敲,三次后再停下來,又叫一聲“黃先生”。
如此反覆了幾回,門裏終於有了響動——卻是不太樂觀的響動。
黃先生在房間裏簡直暴跳如雷,憤怒大吼:“誰啊?有病嗎!正睡覺呢不知道嗎,大半夜的敲什麼門啊?”
許蜜語站在門口,解釋一句:“黃先生,請問您是不是約了三點的叫醒服務?”
門裏的黃先生還在憤怒中,繼續隔着門吼着:“有完沒完了?還有完沒完了?!”
許蜜語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趕緊走開。
回去前廳的時候,史幻幻先試探地問了句:“是半夜三點嗎?”
看到許蜜語沒搭茬,她明白了,嘴角一彎,泄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幸災樂禍:“我的主管大人啊,我都跟你說了,你到前廳時間短,見的事少經驗也不夠,這個叫醒咱們就應該按照下午三點算,你非不信,就非憑着你查的航班信息和客人口音做推斷。這會兒應驗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了吧,客人睡得好好的被吵醒,很生氣要投訴了吧?”
史幻幻把“我的主管大人”幾個字咬得重重的。
許蜜語面不改色地該做什麼做什麼。
只是在心裏忍不住問一句自己,她真的做錯了嗎?
幾分鐘后,有人匆匆從電梯區跑出來。
許蜜語抬頭看,跑過來的人居然是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