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 218 章
光線昏暗,額頂燈光束里全是飛雪,可視度極低。他使勁盯着前方,又伸手去揉掉睫毛上的冰渣,免得擋住視線。
“薩薩卡,你是讓我看哥哥嗎?為什麼沒見到人?”顏布布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還是你想讓我去其他地方——”
他的話陡然頓住。
只見風雪后出現了一道人影,正艱難地朝着這邊行進。雖然那人裹得都看不出身形,但海雲城裏的活人除了封琛和顏布布,再不會有第三個。
顏布布立即奔了過去。積雪太深,讓他奔跑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滑稽,還時不時會摔在雪地里。但他翻個滾就飛快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沖。
他跑到快至封琛跟前時,就迫不及待地張開了手,封琛也將撲到懷裏的人一把摟住。
比努努已經爬上了一棵粗壯的變異種樹,正在搖晃它茂密的枝葉。那變異種樹受不住比努努這樣大力,不斷發出咔嚓聲,枝幹和着積雪一起往下掉。
比努努又探頭鑽進枝葉縫隙,在找封琛有沒有在裏面。
薩薩卡連忙跑到樹下,仰頭輕聲喚了兩聲,比努努這才收手跳下了大樹。
顏布布和封琛緊緊擁抱了片刻,封琛才將他放下地,去摸他藏在帽子下的耳朵:“冷不冷?凍瘡痛不痛?”
“不冷,凍瘡也不痛。”顏布布剛回答完,又立即撒嬌道:“冷,冷死我了。”
“活該!誰讓你來這兒的?”
“你沒回家,我就想來找你……”
封琛眉睫上也全是冰渣,嘴唇都有些變色:“天都快黑了,你還往山上跑。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門,辦完事就會回去,你來找我做什麼?”
顏布布委屈起來:“你說了兩個小時的,結果三個小時了還沒回去。如果我說玩兩個小時回家,但是三個小時都沒回去,你肯定要找我,還要罵我。”
封琛哽了下,見顏布布正斜着眼睛瞪他,只得道:“那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的話,你就不準出門,讓薩薩卡去找我就行了。”
“哦。”
薩薩卡叼着比努努從積雪上蹚了過來,封琛將顏布布抱到薩薩卡背上,自己再翻身騎了上去:“走,回家。”
隨着天邊最後一絲光線消失,風雪也變得越來越大。雖然氣溫還在降低,但顏布布背靠在封琛懷中,能時刻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身旁,再回想起來時的焦急和恐慌,只覺得這一刻分外安心。
“你剛才去哪兒了?”他高聲問。
風聲太大,封琛便俯在他耳邊回道:“我守到了一隻獾變異種,又去倉庫拿了幾樣藥材,一來一去就耽擱時間了。”
“那你,那你下次再遇到這種事的話,比如去抓歡抓野兔,然後要去倉庫,你就要在抓完野兔后回家,告訴我一聲后再去倉庫。”顏布布認真地道。
封琛捏了捏他的肩膀:“我知道了。”
顏布布努力轉過頭,想看他的神情是不是在敷衍自己,封琛卻將他腦袋固定住:“這次我沒有中途回去告訴你,已經記得了,下次一定會注意。”他說完后便將顏布布腦袋轉了回去,又低聲道:“對不起。”
顏布布又想扭轉頭,腦袋卻被按住,只得看着前方大聲回道:“好吧,那我原諒你了。”
回到研究所,薩薩卡去處理那隻獾變異種的屍體,將它油脂剝出來。封琛則將那幾樣藥材細細研磨,再用紗布篩過,篩成最細微的粉末。最後將油脂熬化,摻入粉末,裝進幾個小瓶里放到窗戶外。幾秒后拿進來,就成了一瓶已經凝固的凍瘡膏。
顏布布泡完熱水,封琛就拿着凍瘡膏進來給他塗。
“先掐,掐那種指甲印,掐得不癢了再搽藥。”顏布布癢得扭來扭去,嘴裏嘶嘶着,卻不讓封琛立即給他塗凍瘡膏。
“明明搽了就不癢了,為什麼要先掐?你這是什麼怪毛病?”
顏布佈道:“掐起來舒服,先讓我舒服一下嘛。”
封琛端着瓶子,有些無語地看着他。
“快點快點,給我掐一下。”顏布布去拖他另一隻手。
封琛只得在他凍瘡上掐了幾個指甲印:“行了,來搽藥。”
封琛剛打開瓶蓋,顏布布就一聲大叫:“哇,好臭!”
眼見封琛挖了一團凍瘡膏要往他身上塗,他拔腿就跑,被封琛一把抓住。
“哥哥,我不想搽,太臭了……”
封琛不理會顏布布的掙扎,將人擰着轉了個方向,一大團凍瘡膏直接就塗了上去。
“好臭啊……我成了臭人了,我成了臭人了……”顏布布雖然站着沒動,嘴裏卻在慘嚎。
封琛快速給他塗完凍瘡膏,將乾淨衣服丟在他身上:“出去穿,我也要洗澡。”
“啊啊啊比努努……”顏布布扛着衣服,光溜溜地奔向沙發,將沙發上坐着的比努努一把摟在懷裏。
比努努有些懵地掙了兩下,顏布布卻不鬆手,反而將它摟得更緊,還不懷好意地嘻嘻笑:“聞我香不香?你聞下我香不香?”
封琛手拿棒針,不時看一眼屏幕,動作不太熟練地織着毛衣。比努努並沒有因為被關掉電視劇不滿,也沒有回到它的五樓去接着看,而是走到封琛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麼了?”封琛問。
比努努拿過遙控器,將織毛衣換成了電視劇,在選中某一集后快進到某個片段,便抬起爪子指着裏面的男主角,眼睛卻盯着封琛。
“想坐摩天輪?”
比努努搖頭。
封琛略一思忖:“想要那條花褲子?”
比努努點頭。
封琛道:“行,明天我找點碎布頭給你做一條。”
比努努便將節目換回到織毛衣,和薩薩卡一起下樓去接着看電視劇。
顏布布在中年主播平緩柔和的背景音里,一邊寫字一邊嘟囔:“樹,樹,樹……”
當……
封琛對於織毛衣這個技能掌握得還不夠熟練,偶爾還會響起棒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哥哥,我們明天要去海里捕魚嗎?”顏布布一邊寫字一邊問。
封琛隨意地回道:“不去,還有變異種肉可以吃。”
“但是我想吃你做的烤魚了。”顏布布咂咂嘴,像是在回憶那滋味。
封琛道:“那就去捕一條吧。”
“嗯,我一個人就要吃這麼大的魚,要這麼大……”顏布布放下筆,兩手張開比劃。
“行,去找條大的。”封琛眼睛盯着手裏的棒針,又催道:“快做作業,別扯到吃的就什麼都忘記了。”
“夜,夜,夜……我寫完了,快,給我檢查。”二十分鐘后,顏布布得意地跳下凳子,將作業本交給封琛。
封琛仔細看着那些圓滾滾的字,指着其中一個道:“這個字少了一橫。”
顏布布湊近了些看,有些懊惱地道:“對哦,少了一橫,我去補上。”
他接過本子正要離開,突然又抽動着鼻子在空中嗅聞,慢慢聞到了封琛身上。
“你把凍瘡膏帶在身上了嗎?”顏布布問。
封琛用棒針橫在他胸口,防止他靠近:“沒有。”
“那你為什麼這麼臭?”
“因為我也搽了點凍瘡膏……這就不是臭,是樟腦香。你快去寫字!把那少掉的一橫補上。”
“哦。”
顏布布拿着鉛筆,眼睛卻斜斜瞟着封琛:“明明是臭的,還說蟑螂香……”
“你再出聲試試?”
“我不出聲了……”顏布布只沉默了半分鐘,又問道:“你為什麼在搽凍瘡膏?你是哪裏長凍瘡了?”
封琛解釋:“今天抓獾變異種的時候在雪地里蹲了太久,腿上就生了一塊凍瘡。”
顏布布問:“那要我給你掐嗎?掐指甲印可舒服了。”
“不掐。”
“真的很舒服。”
“我不癢!”
“唔,好吧。”顏布布有些惋惜。
……
窗外的冷風卷着雪片在廢墟間肆意穿梭,發出尖銳的鳴叫。海雲城的冰雪凍住了那些廢墟,也仿似凍住了時間。
唯有城邊的那棟小樓,窗戶雖然結着厚厚的冰霜,卻依舊透出溫暖的橘紅色光芒。
那團光落在雪地上,暖化了冰凍的海雲城,也暖化了凝固的時間。讓海雲城緩緩流淌的歲月,似乎也不是那麼難熬和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