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這天小夥伴們下班,又看到家裏亮着的燈。

當然這也不稀奇。

開店以後,沈麗姝他們再收工,就不用浩浩蕩蕩帶上工具和現金回家了,下班前只要把東西整理好,門窗上鎖,留沈三伯和沈四伯值夜班。

在這裏做生意久了就知道,這條街的安全等級也挺高,畢竟汴京人都知道,這條街的掌柜們每天做的都是大生意,門庭若市,一看就知道賺得盆滿缽滿。

對以偷雞摸狗為生的人來說,這裏隨便挑一家都是大肥羊,夠他們吃喝拉撒好幾年,很難不把他們列為目標。

不過天子腳下的基層公務員們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也在努力維持社會安定,雖不可能面面俱到,至少目標比較大、商業繁榮的區域,衙門也會重點關照,加派人手巡邏保衛。

加上能在京城站穩腳跟的商戶們,其背後各有靠山,就連沈麗姝他們這種看似無權無勢的新人,都不聲不響抱上了趙姓大佬的腿,足見裏頭的水有多深。

這就導致了大型黑組織忌憚他們背後的靠山不敢輕易出手,小毛賊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能力又有限,輕易難以得手的局面。

另外,鄰居們也都知道防賊方面他們最好抱團取暖。商場上大家是競爭對手,爾虞我詐明爭暗鬥,面對盜賊他們卻是利益共同體,因為一但有人在這裏嘗到甜頭,養肥了某些人的胃口,以後大家都可能成為受害者。

因此在有盜賊關顧這件事,整條街都秉持着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原則,有人求救都會及時過去幫忙。

沈麗姝他們搬過來之前就發生過一回,據說是幾個初來乍到的混子不信邪,覺得自己一幫兄弟身強力壯,打家劫舍無往不利,就隨機挑了一家店下手,半夜溜門撬鎖進去準備洗劫,不想那店裏值夜的人雖然不多,聲音卻洪亮如鍾,那一嗓子“有賊”宛如石破天驚,周圍鄰居紛紛拎着棍棒趕來,把人堵在門口,好一陣棍棒捶打。

衙門官差再晚到那麼十分鐘,估計剛好能收屍。

那次抓賊事件,大概在某個圈子的影響不小,整條街風平浪靜了大半年,以至於沈麗姝他們到來后,頂多或聽到或自家也出現點順手牽羊的小意外,至今還沒有遇到大型失竊事件。

這讓小夥伴們對附近治安有了信心,營業額和個人的貴重財物,也越來越放心的留在店裏。

收工后不用把大筆現金搬回家,加上大家成天組團行動,就算是深夜趕路,人多勢眾他們仍是安全的,如今並不需要沈家旺特意守着時間去接他們回家。

但不管每天多晚下班,沈家旺和沈徐氏夫妻,總會留一個人守着燈,直到他們平安到家。

因此看到家裏點燈並不奇怪,真正讓沈麗姝意外的是,爹娘今天大半夜雙雙不睡覺的坐在客廳。

仔細看,夫妻倆的衣服頭髮也一絲不苟的穿戴整齊,不知道是一直保持這種狀態,還是估摸着他們的下班時間,特意提前收拾好的。

不管那種情況都挺莫名的,有種古怪的儀式感。

沈麗姝也不跟父母玩猜猜看,開門見山的問,“爹娘,我回來了,今兒這是怎麼了?”

大閨女回來,沈徐氏習慣性想要起身相迎,卻被丈夫搭着肩輕輕摁回了凳子上。

沈家旺親自上前迎接閨女,昏暗的燭火都遮不住他滿臉的紅光,口中更是喜氣洋洋的道:“姝娘,你又要當阿姊了。”

毫無準備的沈麗姝確實愣住了。

剛穿越那陣子,看着滿地上串下跳、人嫌狗厭,以及親娘懷裏一言不合就哇哇大哭的弟弟們,她還常常發愁,就咱家這條件,父母還指望着多子多孫多福氣,半點沒有優生優育的意識和打算,就這麼無節制的生下去,保不準哪天她連飯都吃不飽了。

於是穿越后的沈麗姝學會第一個道理,靠父母不如靠自己,開始抓住一切機會搞錢,爭取自己吃好穿暖的同時還能反哺一下父母,幫他們分擔一點點養弟弟妹妹的壓力。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她的事業出乎意料的成功。

隨着做出一點點成就,大弟二弟被送回鎮上讀書,家裏只剩她和小弟兩個兒女,以及之後小夥伴們也都陸續搬去宿舍居住等等,這幾次事件節點,沈麗姝都以為生娃狂魔的父母會很快傳出好消息,夫妻倆卻始終毫無動靜。

沈麗姝搬磚也很忙的,起初還能偶爾抽空關注一下,時間一長就徹底把這茬拋之腦後了。

萬萬沒想到,“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劇情上演在他們家,在她都接受了可能不會再有新的弟弟妹妹的設定后,徐女士哐當一下突然懷上了。

要說沈麗姝毫無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該來的總會來,她那麼長時間的心理準備也沒有白費。

沈麗姝甚至飛快想了下,徐女士肚子裏的小傢伙還挺會挑時間,至少比哥哥姐姐們都雞賊,知道等家裏情況大好后出現——但凡它早個一年半載來報道,都不會有這麼舒坦的日子。

畢竟小傢伙出生之前,他們應該差不多完成買大房子、簡單裝修佈置、搬家安居等一系列工作,新成員出生就在豪宅,這運氣絕了,還真是打從娘胎里就知道享福的聰明孩子。

不服不行!

沈麗姝當即在爹娘期待的目光中,換上了喜出望外的神情,兩步上前對跟老爹一樣喜上眉梢的徐女士噓寒問暖,“什麼時候的事,娘的身子可還好?”

沈徐氏看着蹲在腳邊緊張關心自己的姝娘,不由得想果然閨女才貼心是小棉襖,旁的人只會忙着恭喜好消息,或是祝福她早生貴子,只有閨女來不及問肚子裏的孩子,最關心她好不好。

倍感熨帖的沈徐氏索性拉起姝娘的小手放在小腹上,彷彿要用行動來表示她一切都好,還不忘溫聲解釋了一下經過,“娘沒事,只是剛好隔壁大胖拉了幾日肚子,他爹娘不放心,請了臨街的小孫大夫過來看看,我想着葵水遲了大半個月沒來,不如請大夫順道也幫我摸脈。小孫大夫說肚子約莫有一個半月,月份尚淺。換成第一次開懷的婦人可能還要隔陣子再請大夫把一次脈,但我生了你們姐弟幾個,娘心裏都知道八/九不離十,請小孫大夫把脈不過是個保障。”

沈麗姝在心裏掐指一算,她娘差不多懷了一個半月,那豈不是在七夕前後懷上的?

好傢夥,她和小夥伴們幾個節日都忙得腳不沾地,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半用,她爹娘居然有心情在家過情人節,還“玩”出了人命?

沈麗姝只覺得猝不及防又被餵了一嘴狗糧,略撐。

不過比起別人家的父母有了錢就出去花天酒地,她爹娘這樣只熱衷造人運動也還好,沈麗姝可不想她辛辛苦苦搞事業,最後搞得家裏雞飛狗跳。

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沈麗姝面上卻絲毫不顯,一本正經的說,“這麼說,弟弟/妹妹應該在明年四五月出生?剛好那兩個月不冷不熱,娘和寶寶都不會太難受。”

她掐指一算得出的預產期,到把沈徐氏驚住了,“姝娘怎知弟弟/妹妹在四五月出生?”

“書上不是說懷胎十月?那從七月算起,差不多五月份。”沈麗姝胡說八道,“我記得二弟和小弟出生,好像都沒有在娘肚子裏待滿十個月的,娘還說我們姐弟幾個都是順順噹噹的足月出生,那這一次弟弟/妹妹多半也要提前生,明年四月就差不多了吧。”

她說得隨意,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用心”,卻把面前的夫妻倆感動得無以復加,沈家旺堂堂七尺男兒,眼睛裏都快要泛起了淚花了,滿是動容和驕傲的看着他們的好大兒,“街坊鄰居成日的誇你越長大越懂事,相貌、氣度、能力和性情統統沒得挑,也說你持家有風,照顧和教育弟弟們耐心細緻,很有長姊如母的風範,可他們哪知道,我們姝娘從小就有長姊氣概,小弟就不說了,你娘懷二弟的時候,你比如今的大弟還小呢,小小年紀又懂事又能幹,不但幫你娘操持家務,照顧弟弟,你娘坐月子時也是你忙前忙后照顧,最難得的是不但牢牢記得弟弟們的生辰,甚至連你娘懷他們的日子都記在心裏了——爹如今都不記得這個了,真是慚愧。”

沈麗姝:……

倒也沒有這麼誇張。

那個時候她還沒穿過來,記憶中的小姝娘的確也很懂事,比她小時候強出幾條街,但是放在這個時代也算正常範疇,至少街坊鄰居的女孩,以及同為家中長女的表姐堂姐們,基本都點亮了這些技能,小姝娘甚至不算其中最出色的。

老爹現在罔顧事實,把她吹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真不知道他心裏給自己加了多少濾鏡。

當然沈麗姝也知道,起因是她自己不小心把牛皮吹大了,難得有點心虛,便沒有接茬,而是火速轉移了話題,“咦,娘的腰還是這麼纖細平坦,完全看不出來裏面有弟弟/妹妹呢。”

沈徐氏嗔了她一眼,“你爹剛還誇你,這就犯傻了?弟弟/妹妹也要慢慢長大的,哪能一說有了就讓你摸出來。”

嘴上說著好大兒犯傻,沈徐氏眼角眉梢卻滿是母愛的慈祥,沈家旺同樣笑得寵溺,給閨女科普起來,“你娘這身子的確比旁的婦人瘦弱些,因而懷你們姐弟的時候,肚子都不會太大,約莫六七月以後才開始顯懷吧……”

老爹說起媳婦的懷相情況就侃侃而談,可見每懷一胎,他私底下都沒少摸妻子的肚子。

沈麗姝猝不及防又被秀了一臉。

狗糧實在吃夠了,她搬了一天磚也挺累的,沈麗姝準備撤了,只是看爹娘今天頗為多愁善感、比平時更容易被感動的樣子,她沒忘記把話圓得漂漂亮亮:“娘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再累着自己,還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沈家旺聞言也點頭附和:“孩子說的對,你先回去睡,別累着自己。”

沈徐氏被丈夫和閨女這般關心緊張,心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寧滿足,也就順着他們的叮囑,起身慢慢回了主卧。

沈麗姝見狀也打了個哈欠道:“爹幫我打下水,我洗個澡再休息。”

“也好,你先沐浴更衣,待會陪爹去給你爺爺上柱香,告訴他老人家這個好消息。”

沈麗姝:……

敢情老爹大半夜衣冠整齊的坐在這裏等她,最終目的是要拉她一起跟天上的老爺子燒香報喜?

真不知道老爹這算是傳統,還是不傳統。

說不傳統吧,老爺子去世這麼多年,他還謹記多生孩子的遺願,並且家裏遇着什麼好事都不忘給老爺子的排位上一炷香,敬一杯酒。

可是說傳統呢,她印象中好像沒有女孩隨意給祖宗燒香的規矩。怎麼說呢,在她上輩子,還能聽到高考女狀元、奧運女冠軍等成功人士被家中破例,往把名字寫進族譜並進宗祠跪拜的殊榮,可見這方面有多嚴格。

她爹這行為放在當前環境,不僅不講究,恐怕還有些叛逆。

如果沈麗姝是土生土長的原住民,發現自己得到的重視和殊榮比兄弟們還多,她應該會十分激動,備受鼓舞,從此越發努力向上,不辜負父母的期許和自己沈家長女的身份。

但偏偏沈麗姝是紅旗下長大的好青年,上輩子甚至和好朋友一塊去登記了遺體捐獻,死了連骨灰盒都不想要,她就不是會在意這些虛名的人,完全不吃老爹這套,還在那小聲逼逼,“這種喜事,沒必要特意等我回來,您應該第一時間告訴爺爺的。”

“那可不行,爺爺最喜歡的還是你,你跟爹一塊上香,爺爺在天之靈肯定更加欣慰。”

沈麗姝:這個理由她服氣。

於是最後洗完澡出來,沈麗姝在老爹的要求下特意穿戴整齊,然後跟着他恭恭敬敬給老爺子上了香。

儘管過程有些抗拒,在老爺子牌位前祈禱的時候,沈麗姝還是很虔誠的,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希望老爺子多多照顧小姝娘。

她其實並不確定原來的小姝娘是跟她互換靈魂了,還是在她穿來之前就病入膏肓咽氣,畢竟這是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小孩子抵抗力又不強,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不過禮多人不怪,不管小姝娘是不是和老爺子他們團聚了,求一求總不會出錯。

搞完迷信活動,沈麗姝終於可以倒頭就睡,第二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親娘懷孕,沈麗姝也不是只會說好聽的話表示關心,她也準備為徐女士做一些事情,比如提前把請阿姨的計劃提上日程。

她早前就在想這事了,也跟爹娘說過幾回,可每次都被徐女士有理有據的駁回。

主要是自家縫補衣服,洗衣服被子,甚至是給員工宿舍燒水打掃衛生等工作,陸陸續續都外包出去了,沈徐氏每天除了幫她承擔一部分質檢和管理工作,另外就是做飯,簡單收拾下家裏衛生,以及照顧小兒子,偶爾陪孩子他爹出去應酬,這些對於家庭主婦而言根本就不算幹活。

沈徐氏甚至直接對閨女說,她除了嫁給孩子她爹的頭兩年,這麼多年,也就最近幾個月最輕鬆滿足的了,看看街坊鄰居、姐妹妯娌們,自家日子好得她自己都有點心虛,簡直無一處不舒坦,很不必再折騰。

話都說到這份上,沈麗姝也不好再堅持,畢竟日子是自己過的,不用管別人看法這種話,也不是什麼標準原則,它只適合用來勸自己,而不是拿去要求別人。

尊重物種的多樣性,她娘顯然就是那種活在外人評價中的類型。

沈麗姝當時想,她娘還是工作量太少,日子太閑了,才那麼在意旁人的想法,等明年他們換了大房子,光收拾屋子就夠累的,到時候恐怕都等不到她舊事重提,她娘自己就迫不及待把阿姨請回家了。

嘿,那時就讓徐女士自己掏請阿姨的錢,反正她有錢。

但現在嘛,家裏有條件,總不能讓她冷眼看着“高齡”懷孕的親娘一邊養胎,一邊帶小兒子,同時還要伺候他們一家子——在這個三十多就可以當奶奶的年代,沈徐氏現在還真算得上是高齡產婦了。

天大地大孕婦最大,她在這個時候提議請人來家裏做工,傳出去就不是她娘有了錢飄了,連為人/妻為人母最基本的事都幹不了,人們要議論也只會說她孝順,她爹體貼。

果然沈麗姝第二天抽空找父母商量這個,沈徐氏看似猶豫不決,眼角眉梢卻都寫滿了歡喜,沈家旺同志更是舉雙手雙腳贊同,並特意擠出時間陪她去了趟人才市場。

沈麗姝往口中的人才市場,其實是一間牙行,用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大型中介公司,業務面廣到衣食住行都有涉足,員工招聘業務也在其中,並且這裏有兩種“招聘”方式,租和買。

是的,到了牙行,所有一切都是貨物,全都可以進行交易,包括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不過這裏畢竟是封建社會,無論是糟粕還是精華,都是沈麗姝無力改變的社會現狀,她選擇捂上耳朵。

她跟父母商量過,一直認為“租”兩個分別擅長照顧孕婦和做飯的老媽子回家就可以。

令人意外的是,這種方式竟然是主流,至少在京城,租賃比買奴僕的人多,也更方便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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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生活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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