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正文番外（三）

她兩手把元茂的臉都給掰過來了，讓他連看別處的機會都不給。

元茂臉都被她捧着，雙眼只能望着她。

「聽到了。」

還沒等白悅悅滿意，又聽他道，「我只是擔心，他會被別人帶壞而已。平常人家的子弟被人帶壞了，不過就是禍害自己家。可若是太子要是被人帶壞了。那就危害太大了。祖宗基業，天下百姓。」

白悅悅聽着直皺眉，「那你見過阿驥聽了那些玩伴慫恿的話沒有？」

元茂這下不說話了。阿驥身邊的侍讀們有那麼幾個堂弟堂兄愛調皮搗蛋，也慫恿阿驥和他們一塊去。但阿驥也從來沒有因為這些事就耽誤過正事。

「你就是愛操心。」白悅悅毫不留情的吐槽，「這個習慣真的是從年輕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阿驥又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只照着自己喜好來的。你放放手，抓的太緊了，就算是雄鷹也飛不起來。」

元茂的臉色變了變，到最後他沒有說什麼。

中常侍過來，就見到天子身着雪白中單，坐在御床上。

這可少見，天子除非是整夜處理政務未睡，否則每日固定在寅時起身。中常侍在天子起身前兩刻過來，這個時候天子都還沒起身呢。

「陛下。」中常侍躬身。

元茂捏了捏晴明穴，見到中常侍領着服侍洗漱穿衣的小黃門，他下了御床，「更衣吧。」

「夜裏太子睡得可好？」

元茂站在屏風后，展開雙臂讓小黃門忙活。

中常侍早就備着天子詢問，「聽東宮的人說，太子殿下昨夜回到東宮，連洗漱都來不及，一頭倒下就睡了。把身邊人都嚇得半死。險些把醫官給抓來。」

「洗漱都顧不上了？」

元茂都有些失笑，這孩子三歲就封了太子。但是去東宮生活卻是在六歲之後。身邊的人都照着他的要求仔細教導照顧他，哪怕年歲不大，也是每日裏衣着整潔。沒想到跟着母親到外面玩了一趟，回來也不管什麼整潔了，一頭就睡倒。

「太子殿下畢竟年歲小。孩子么，哪個不貪玩呢。」

中常侍也是看着阿驥長大的，忍不住給阿驥說幾句話。

中常侍說完，小心的暼一眼天子，見着天子神情帶笑，知道可以繼續說下去。壯着膽子繼續道，「這民間裏，越是調皮的小子越皮實，身體也就越健壯。」

元茂深以為然點點頭，「也罷，只要身邊人服侍好他就行了。這點小事就隨便他的意思吧。」

中常侍有些奇怪，平日天子對太子要求嚴格，方方面面衣食住行全都顧及到。寵愛是真寵愛，對於太子，天子是大方的很。除卻東宮原本該有的，天子還會從自己的內帑里另外撥給太子好些。

但嚴厲起來也是真嚴厲，犯了錯，挨上一頓訓斥，都不怎麼顧及還是個孩子。

一會的功夫，元茂衣冠都已經穿戴整齊，今日是大朝會。他身上着十二章的冕服，腰間大帶等佩玉稍稍一動就叮噹作響。

元茂出去的時候，讓人看了下白悅悅，聽到回話說皇后已經再睡下，他才放心出門。

行輦到了外面，和太子一行人會合。阿驥和元茂一樣，也是披掛了滿身。

元茂在輦上看了阿驥一眼，阿驥生的眉目秀約，再加上身上皇太子的九章冕服，哪怕在眾人之中也十分引人注目。

元茂望着阿驥，心下有些許父親對於兒子出類拔萃的自豪。他雖然平日裏不怎麼誇獎阿驥，但心裏也清楚阿驥已經做的十分不錯。只是他擔心孩子會驕傲自滿，所以哪怕阿驥做的不錯，他也鮮少誇獎。

他抬手向下輕輕揮了揮，讓阿驥繼續好好坐在輦上，不用下來給他行禮了。

大朝會，君臣們全都換上大禮服，在太極殿上對着。天子升殿，朝臣上殿叩見。皇太子坐在御座下側，低於天子的御座，可又高高在上俯瞰眾臣。

大朝會比起商討政事，倒不如說是禮儀來的更直接。天子和皇太子在上，黃門們提着黃銅香爐在周旁。爐子裏散出縹緲的白煙，一時間上頭的天子和皇太子簡直就是雲端上的神仙，低頭看着下面朝臣。

朝臣們跪拜叩首，又讓從西域外的胡國使臣前來拜見。大朝會才算是結束。

阿驥知道大朝會結束，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回東宮了，果然朝會之後，上首的父親示意他跟着一塊去永安殿。

自從他封太子之後，每次大朝會他都是這麼過來的。到了這會，就算是閉着眼，他也能知道接下來是怎麼做。

大朝會不是來談事的，商談國事會在下朝之後，由那麼幾個朝臣來說。

等到一番話談完，太華殿那兒來了女官，說是皇后已經令人準備好了午膳，請陛下和太子過去用膳。

阿驥聽到女官的話，心底不由得鬆口氣。知道這小半天的喘息時機總算是來了。

到了福德殿，阿驥就聞到了一陣飯菜的香味。知道母親讓人準備了他愛吃的。進去入座見到面前的食案上，全都是他最愛的。

阿驥不喜歡大朝會，寅時起身，就要穿戴這麼一身，只能在空隙的時間裏吞那麼兩塊糕點。

到了這會，腹中空空了。

白悅悅看見阿驥看到食案上的飯食，眼前發光，不由得一哂，「今日大朝會，累壞了吧？」

雖然白悅悅話對着元茂說的，但眼睛卻是看着阿驥。

阿驥沖白悅悅一笑。

「我就知道。而且還知道你肯定要留朝臣說半日的話，午膳也不定記得用。所以讓你們父子倆都過來。」

「多謝阿娘。」阿驥笑道。

要不是母親，恐怕他在永安殿還不知道要餓上多久。殿內有點心，可在朝臣面前，一身禮服吃點心多少有些不雅，除了必要喝點水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其他入腹的。

元茂持起雙箸，「用膳吧，今日阿驥也累了。」

「阿兄，大朝會很累么？」阿豨望着兄長面上的疲憊。

阿驥看過去，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累。」

「這並不算什麼。」元茂道，「等你以後就明白，比起其他的事，大朝會已經算是輕鬆的了。」

阿驥點頭道是。

白悅悅在一旁看着，「用膳吧。」

白悅悅在用飯的時候，不講究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用膳和入睡之前是最好的談話時機。她隨意談起了宮裏的幾件事。阿豨和隆隆也說了。

元茂這個時候冷不防問了一句，「南朝最近蕭氏篡位，阿驥你怎麼看。」

白悅悅差點沒一口飯食堵在嗓子眼沒下去。吃飯就是用來開心放鬆的，誰還想要吃飯的時候還談這種正經事，難道不嫌肚子痛么。

「南朝正是江山易主的時候，看上去倒是有可趁之機。但是兒聽說，南朝新主自己原本就是世家大族出身，且帶兵多年。在軍中威望十分之高。」

「若是出兵南下，想要藉此給建鄴最後一擊，恐怕難以如願。」

阿驥手裏還端着碗箸，「辦事，天時地利人和。現在人和在南邊，暫時還沒到我魏國。」

這話說的有些誅心，換了朝臣對元茂說這話，千萬不敢如此直白，阿驥想說就說了。

元茂面色平靜，更別說怒色。嘴裏慢慢咀嚼，過了小會他見到阿驥臉上有些緊張，不由得笑了，「你說的很對。」

「的確如你所說，這看着是一次好機會，但南邊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不是那麼容易能啃得下的。」

阿驥的回答讓元茂這些年對於他的懷疑和擔憂在此刻煙消雲散。

「可以趁火打劫，至於什麼一舉南下，統一山河。還沒到那個時候。南邊也是錯綜複雜，沒那麼好得手。」

元茂看向白悅悅，眼底和言語裏都是欣慰，「我們的孩子長大了。」

為君者要掌控時局，分析利弊，從而掌控大局。

這上面，阿驥已經像模像樣了。

「你用膳吧。」

白悅悅已經額頭青筋直跳了，好好的吃飯偏偏說起這個，元茂的肚子難道真的不會痛么。

元茂手裏依然捧着碗箸，「以後這上面有不懂的，你也可以問問你阿娘。」

阿驥知道母親也處理過朝政，不過他總覺得父親像是話裏有話。

「是。」阿驥點頭答應。

白悅悅只想扶額。

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宮人，讓宮人給阿驥送一些他愛喝的果釀。

哪怕在元茂面前擺出一副老成模樣，但心智還是個孩子，見到自己喜歡的果釀，臉上又見到歡喜。

一餐飯用完，白悅悅趕孩子們去外面走走，叮囑保母和宮人們，散步幾炷香的功夫之後，再去午睡。

等到兒女們都到外面散步了。白悅悅對元茂笑了笑，那笑容看的人不免有些哆嗦。

「好好的，你擺出一副交代後事的架勢做什麼？」

不等元茂回答，白悅悅又飛快道，「要是實在放心不下，那就叫法真和法真的那幾個底子進宮給你算算。」

「曲陽子已經飛升了，可弟子們都還在，還一個個的都有些真本事。讓他們進宮你給算一算，免得你一日到晚的胡思瞎想。」

元茂被她搶白了好幾次，等她說完，他才道，「我只是未雨綢繆罷了。」

白悅悅冷笑兩聲，「那還真是萬全準備。」

元茂雙目和她一對上，頓時也沒有任何底氣可言。外面的宗室和他有意無意的透露出他對皇後過於放縱，說外面都已經有了天子懼內的傳聞。

他對此都是一笑置之，並不理會。

因為這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