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辰1000

2,辰1000

火。

滔天的火焰。

熾烈的岩漿在地面燃燒。

沸騰的黑曜石山口,瘋癲的金烏仰天嘶吼。

......

......

少年緩緩從昏迷中蘇醒,臉上沒什麼表情,木然且獃滯。出現在眼前的一座殘破的建築,一座缺了一個頂的尖尖建築,雪白的月光從缺口處撒了進來,在長着苔蘚的地面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光帶。陰冷且安靜。

這是哪裏呢?

他不知道。

他想動,但是手臂上傳來沉重的負擔。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有着粗大的鐵環和鐵鏈,鐵鏈末梢還有粗大的黑色尖刺。

這又是為什麼呢?

他不知道。

“你醒了?”

有人扶着他的胳膊好奇問道。

少年看了眼自己肘部的那根胳膊,胳膊呈現出怪異的白灰色,形態優雅沒有一絲瑕疵,但同樣也沒有溫度,沒有軟度,沒有血色,而是完完全全的---石頭。

他緩緩側過頭,看見眼前一張十分漂亮卻毫無血色的臉,那張臉同樣呈白灰色,它有着最精緻的五官,那五官形狀即便是最苛刻的藝術家也無法挑出任何毛病,只是...那張臉上有石頭的紋路,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再加上手裏那冷硬的胳膊。

顯然,問話的不是什麼正常人,而是...一尊雕像。

少年緩緩回過頭去,月光寒璧,他躺在殘破的教堂內,一座白灰的雕像正在和他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呀?”

白灰雕像又問道。

“不知道...”

少年喃喃道。

他的確什麼都不知道,此刻他也是完全憑藉著本能在回答。他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裏,不知道為什麼雕像會說話,也不覺得雕像說話有什麼奇怪的,只記得有火,漫天的火。

“誒?不知道么。”

姬莉雅一愣。

人都有名字,這是萊因哈姆神父告訴她為數不多的真理,可是,今天好像有了例外。

“我是誰?”

少年木木的問雕像少女。

這個作為一個生靈最本能的提問。

“我也不知道呀。”

姬莉雅說道:“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她想到什麼,從地上拿起一塊小金屬牌,遞給少年,說道:“這是從你身上落下來的,鏈子已經被燒斷了,牌子還在。”

少年從雕像纖細白灰手指中接過了那塊冰冷的金屬小牌子。

牌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沉甸甸的,銀色。上面有摩擦和划痕。他將牌子拿在月光下,仔細看了起來。

牌子背面有一顆樹的圖案,做工非常精細。

少年看着那塊牌子,把牌子翻了個面。

牌子的另一面上刻着一排字。

『辰1000』

辰1000?

少年完全不知道這排數字有什麼意義,他只是獃獃的看着它,眼中除了陌生就是困惑。

姬莉雅也低下頭,側頭在牌子上看了一眼,說道:“這好像是士兵用的那種銘牌誒,我把你拉出飛艇的時候,你身上還有士兵的衣服,他們都說你是什麼虞帝國的士兵。

她提醒少年,希望他能想起點什麼。

士兵?虞帝國?

少年依然沒有任何印象,他放下手中的牌子,呆坐於地。

姬莉雅拿過他手指的牌子,仔細端詳了片刻后問道:“辰,這是你的名字么?”

“不知道。”

少年嘟囔道。

“1000又是什麼意思呢?”

姬莉雅撓了撓頭,困惑問道。

少年沒吭聲,1000是什麼,他當然也不知道。

“那...我該叫你辰么...”

姬莉雅小心翼翼問道。

“不知道...隨便吧...”

少年說道。

姬莉雅眼睛一亮。

“辰!你也和姬莉雅一樣沒有姓么!?”

可轉瞬間她又搖搖頭,自言自語嘟囔道:“不好不好,姬莉雅雖然沒有姓,可是也有好幾個音節呢,你就叫辰感覺好怪啊。”

少年微微張開嘴巴。老實說,他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啥也記不起來,啥也不知道。只能任由這個叫姬莉雅的雕像在耳邊自言自語。

“辰1000,這麼叫你?”

姬莉雅看着手裏的牌子,又搖搖頭,“真是太奇怪了,誰會這麼叫啊。”

少年還是獃滯。

突然,姬莉雅握拳擊掌,說道:“我知道了,就叫你千辰吧。這樣1000也有了,辰也有了,而且也不止一個音節,你說呢?”

少年痴獃的看着身邊這座會說話的雕像。

“好不好,千辰,你說呢?”姬莉雅問道。

“隨便。”

千辰說道,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有人給他起名字他省得多想,並且他迅速接受了自己叫千辰的這個設定,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哈!好耶!”

姬莉雅很開心的把小牌子往千辰手裏一塞。

她好奇的看着這個獃滯的少年,他坐在月光下,眼睛是黯淡的黑色,看起來頹喪且迷茫。但卻散發著某種奇特的美感。

“我說,千辰,你記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坐在飛艇裏面了呢。”姬莉雅蹲在地上好奇的問。

千辰機械搖頭,以示不知道答案。

“那你也不記得身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么?”

姬莉雅指着千辰肋部那道巨大的貫穿傷疤,此刻傷疤里的血液逐漸平靜,它依然在蠕動流淌,但是已經不沸騰了。

千辰低下頭,看見自己肋骨上鋒利的豁口。還有豁口內暗紅的血液,他既不覺得疼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當然,也不知道這疤是怎麼來的,又代表着什麼。

“不記得...”他回答道。

“那你現在唯一能記得事是什麼呢?”

姬莉雅又問。

伴隨着月光的升起,火漸漸從千辰腦海中消失,他這下真的徹底什麼都不記得了。籠罩在他臉上的只有徹底的獃滯,現在他只記得一件事,那就是這個雕像剛剛給他取名叫千辰。

看着他如此困惑又迷茫的模樣,姬莉雅撓撓頭,她也不知道怎麼做了。好像這個被撿回來的人完全就是一張白紙。

咕嚕嚕。

這時候,響亮的咕嚕聲出現在空曠的教堂中。

咕嚕聲是從少年的肚子裏傳來的,這個信號非常明顯。

他餓了。

千辰本能的張開嘴巴,問道:“有吃的么?”

姬莉雅看着他這副呆愣愣的模樣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來,但她很快就收起笑容。隨後她站起身,消失在月光籠罩的教堂內。

千辰獨自坐在牆角,只覺得腹中飢餓難耐,雖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他很想吃點什麼。

很快,那尊雕像又轉了回來,這一次,她手裏托着一個盤子,盤裏放着幾塊灰色硬梆梆的東西。

姬莉雅優雅坐在一根倒塌的石柱上,拿着那硬邦邦的東西,嘎吱嘎吱的吃了起來。

千辰肚子咕嚕嚕叫,看見有人在他面前吃東西,更受不了了,他顫抖的拖着沉重的鐵鏈,一點點的挪到雕像身邊,盯着那個盤子,還有盤子裏硬邦邦的灰色東西。不斷吞咽口水。

見他這副模樣,姬莉雅露出淺淺的笑容。

“吃么?”她拿起一塊灰色物質,遞給了千辰。

千辰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接過來就啃。

結果這一啃差點沒把他牙齒都崩掉。

他震驚的看着手裏的食物。

“哈哈哈哈~”

姬莉雅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教堂內一陣陣回蕩,她笑得渾身亂顫,趕緊放下盤子,拿走了千辰手裏的石頭。

“這個不是給你吃的。”她笑着說道:“這是我的晚飯,你要吃東西的話我們得去找點別的東西吃。”

千辰納悶看着這尊笑個不停的雕像,他不理解這有什麼好笑的,也不理解為什麼吃的東西會那麼硬。

“我教堂後面還有幾塊地,以前神父還在的時候種過一些椰米和蔬菜,不過後來神父走後那塊地就荒廢了。因為我不吃那些東西,如果你想吃東西的話可以去打理那塊地呢。”

姬莉雅這樣對千辰說道。

千辰緩緩點頭,這個雕像說的沒毛病。

“怎麼種?”他問道。

姬莉雅再度忍俊不禁,捂着嘴巴,肩膀笑得不斷聳動。

千辰無法理解這個雕像為什麼總是笑個不停,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你好傻啊。”姬莉雅終於笑完,她說道:“現在種最少一個月之後才能熟,一個月你早就餓死了。”

千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有道理。”他說道。

姬莉雅見他呆傻,也不逗他了,認真說道:“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類來過啦,我也沒有準備人類的食物。如果你想吃東西的話,我們得去鎮子上買,可是我也沒有錢,如果想吃飯的話,我們得先找份工作。”

原本千辰還獃獃的坐在聽姬莉雅的話,可當他聽到「工作」兩個字后卻好像被觸碰到什麼開關一樣。只見他閃電一樣從地上站了起來,站到筆挺。並且將右手往額頭一橫,大聲說道:“是!”

姬莉雅被千辰這個動作唬得一愣。

沉重的鐵鏈在千辰的胳膊上晃動,鋒利的尖刺拍打他的腿部,但是他恍如未覺,只是站的筆挺,一動不動。

姬莉雅盯着千辰看了一會兒,回過味來,她摸着下巴站了起來,隨後她也有學有樣的敬了個禮。

“是!”

她說道。

千辰困惑的舉手看着她。

“走!去找工作!”

姬莉雅大聲命令道。

千辰立刻放下胳膊,毫不猶豫往一個方向走去。

“那裏是野外!城鎮在另一邊!士兵!”

姬莉雅嚴厲的說道。

千辰立刻轉彎,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昂首闊步,絲毫不在意身上此刻只剩下一條短褲。

月光下,姬莉雅被他這副又認真又呆傻的模樣逗的咯咯直笑,她追上了千辰的腳步,在他身邊學他的模樣,昂首闊步。

一邊昂首闊步還一邊大聲說道:“士兵!你會喊號子么?”

千辰不解的看着雕像。

“一,二,三,四!”

姬莉雅抬起腿,學着達達島島主守衛的模樣,邊走正步邊喊口號:“二,二,三,四!”

千辰看着雕像,無法理解她在做什麼。

“來,一起喊。”

姬莉雅興緻勃勃道。

千辰覺得這個雕像的要求很奇怪,但畢竟是給他取名字的人,他沒有什麼猶豫,便跟在她身邊,走起了正步。

“三,二,三,四!”

姬莉雅走着正步,石頭手臂甩來甩去。

“三,二,三,四。”

千辰平靜的說道。

“四,二,三,四!”

“四,二,三,四。”

月光瀰漫在達達島的山坡上,少年和雕像順着長滿青苔的小路,穿過空曠的田野,一邊走着正步一邊喊着號子。影子拉的長長的,山坡上殘破的教堂靜靜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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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光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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