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工作狂（四）

暴雨噼里啪啦的從天空降落，姬莉雅看着紅樹榦上那些島民渴望的眼睛，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溝通宇宙？」

姬莉雅莫名其妙的反問道：「什麼溝通宇宙？」

一提起這個，塔西提還有他身邊的島民們激動紛紛，塔西提迫不及待的說道：「大主教，你看，舊大陸是不是一個信仰不一的熔爐？」

「是的。」姬莉雅點頭，「可這和你說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管他們信仰什麼神系，那些神靈都沒有住在舊大陸，他們存在於浩渺的宇宙，存在於虛空之中。

塔西提激動的說道：「那片虛空之中，隱藏着成神的秘密，隱藏着神靈的力量，而可以獲得那神奇知識的存在，只有你，大主教！」

聽着塔西提的話，姬莉雅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好半晌，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

「當然。」塔西提篤定的說道：「聖光具有溝通宇宙的能力，這是曾經舊大陸人人都知道的常識，只是隨着時光流逝，記得它的人已經屈指可數，不過大主教，我們仍然記得。」

這時，一旁的島民有些迫不及待的擠出來，說道：「是的，大主教，我們還記得。請你讓我們窺探一下寶庫的大門吧，就一眼，我們不貪心，只要看一眼就夠了。」

「你們瘋了嗎？」

姬莉雅連連後退，拿出了信號槍，說道：「你們讓一塊石頭給你們溝通宇宙？簡直是不可理喻，我沒那種稀奇古怪的能力！」

一眾島民面面相覷，塔西提不甘心，一抹臉上的雨水，大聲說道：「這項能力記載於古籍之上，即便是上一任大主教來茵哈姆，也曾經溝通過宇宙。大主教，如果這片舊大陸有誰可以做到的話，那就只有你了！」

見他堅持，姬莉雅愈發惱怒，她說道：「既然你們要我為你們溝通什麼狗屁宇宙，為什麼你們要撒謊讓說什麼奈門島上有怪物！」

「這...」

塔西提一怔，沒再說話。

姬莉雅抬起信號槍，怒目而視道：「不僅沒說實話，還特地把千辰騙到島里去了之後才跟我提這茬，你們究竟安的什麼心思？」

一眾島民見她就要發射信號槍，紛紛撲了上來，七手八腳的就要奪槍。

一邊奪槍還一邊七嘴八舌的說道：「大主教，你聽我們解釋，聽我們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

姬莉雅被推到樹榦上，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一枚紅色的信號彈從槍管中噴出，一路向高空飛去，劃破天空后，在昏暗的雨雲中炸開。

短暫的炸裂迅速被雨雲吞沒。

片刻的寂靜之後，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一抹驚訝與不安逐漸取代了憤怒出現在姬莉雅的臉上。

塔西提三隻眼睛盯着天空看了片刻，他額間的獨眼眯縫起來，嘴角上揚，露出一絲微笑：「大主教，沒用的。茲辛擅長精神控制，即便你的護衛即便實力強勁，也不可能在短時間離開奈門島。」

.......

.......

昏暗的高塔內，千辰直面那綁在巨大眼球上的繭人。

「你就是他們口中的茲辛。」千辰問道。

「我是我口中的茲辛。」

巨大眼球后的繭說了一句千辰無法理解的話。

千辰看着那暴凸的眼球，問道：「是你讓那個叫塔西提的男人莫名出現在達達島上的嘛？」

巨大眼球對千辰的詢問無動於衷，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言自語道：「死亡的恆星...你是我見過離天空最近的人，那麼請你告訴我...為什麼...天空如此靜默...」

同樣的問題千辰好像在哪裏聽過，仔細一想好像自從來到奈門島之後，這些里裡外外的島民都在重複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什麼都不知道。」

千辰皺眉道，「我是來問問題的，不是來回答問題的。」

「作為卑微而渺小的存在，我能感受到天空中存在着無與倫比且強橫絕倫的力量，那力量注視着我，可我卻無法接近那股力量，我能感覺到，那是屬於神靈的力量...」

對於眼球的喋喋不休，千辰開始感到厭煩，四周那黑幕一樣的漆黑空間同樣讓千辰感到煩悶，他抖了抖手臂，黑尺線就像有自己生命一樣從他胳膊上落下，伴隨着舞動，一道澹黃色的孤光閃過。

方圓近十米內的一切事物都被一分兩斷，其中也包括那隻巨大的眼睛，以及眼睛背後的繭人。

切斷眼球后，燃燒的黑尺線落在地上，散發著灼熱的紅色光芒。

千辰走到那個被他切成一半並且掉落在地上的繭人殘棋前，低頭看着他。

他的腰部焦黑，身後的眼睛也齊刷刷的被斬斷，裏面塞的滿滿當當的小眼睛滾的到處都是。不過那個只剩一半的繭人看起來並沒有死，也沒有什麼驚慌或者害怕的意思，它平靜說道：「沒有作用的，士兵，肉體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我是好奇心的奴僕，你殺不死好奇的。」

千辰嘴角抽搐了一下，既然對方承認自己是任務目標，那麼他也懶得再多廢話，只是抬起一腳踩爆了繭人的腦袋，隨後便轉身離開，向塔外走去。

可沒走多遠，塔內卻響起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千辰抬起頭，環顧四周。原來是那些帶着眼睛的黃銅傀儡們，他們洪流一樣從四面八方沖了出來，衝到那被分開的巨大眼球旁，開始搶奪地上那些滾落的小眼球。

如此景象讓千辰不免有些頭皮發麻。

這個塔內的發生事情的匪夷所思程度超出了他的認識，現在的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是剛剛從樓梯上往下沒走兩步，身前就有兩個巨大的黃銅傀儡張開雙臂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是想知道關於塔西提的事嗎，這麼急着離開做什麼呢？」那隻黃銅傀儡說道。

千辰被攔下，他看着那隻巨大的黃銅傀儡，又看了眼那隻被無數黃銅傀儡包圍的巨大眼球，心底閃出一絲錯覺。

「茲辛？」他問道。

「是我。」

黃銅傀儡澹澹說道：「我說過，你殺不死我，在漫長的歲月中，舊大陸有無數人和勢力想要消滅好奇心，但是他們都失敗了。即便你強到可以毀滅奈門島，你也殺不死我。」

千辰吞了口唾沫，他整理起手臂上的黑尺線，說道：「你厲害。」

巨型黃銅傀儡笑道：「你不想和我交流一下嗎？我很少能見到和自己差不多能量級的存在，這種交流是有好處的，士兵。」

對方迫切的想要交流，千辰也沒有拒絕，他問出了自己的困惑：「那個叫塔西提的男人為什麼會莫名出現在達達島？」

黃銅傀儡揉了揉下巴，搖搖頭：「具體緣由我並不清楚，不過這一切都和塔西提選擇的路徑有關。」

「什麼意思？」千辰不解。

茲辛說道：「塔西提曾經是圖書館的管理員，和我的那些家人一樣，他也曾渴望着知識，享受着智力的快樂，然而和我的家人不同，他對眼睛缺乏信心，他認為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可以理解未知的世界。他似乎並不相信知識的力量，真是可惜。作為『理』的門徒，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對嗎？」

「我不是『理』的門徒。」千辰冷澹道。

「啊，這不重要了，只要你能理解我的話就夠了。塔西提相信有更好的辦法去溝通宇宙，他認為那種辦法可以讓他獲得比眼睛更強橫的力量。

當然，這樣認為的並不只有塔西提，還有很多奈門島的居民，他們同樣對智識的力量感到懷疑，他們對探索並沒有興趣，所以他們離開了奈門島，選擇其他的辦法去獲得成神的途徑。但在我看來，那是不切實際的。除了智識，沒有任何其他途徑可以讓凡人進化成神。」

強行聽完這一套並不感興趣的內容，千辰嘴唇抽搐了幾下，說道：「這麼說來，你並不想殺死塔西提嗎？」

「殺他？不不不，我為什麼要殺他？」

茲辛驚訝道：「我掌握着成神的秘密，成千上萬的信徒相信着知識就是力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探索宇宙，我為什麼要殺死塔西提，這對滿足我的好奇心有什麼好處，塔西提不相信我就不相信我，和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他讓我來殺死你，他認為你是怪物。「千辰寡澹說道。

「哈哈哈哈～」茲辛卻哈哈大笑起來：「對於我這樣在舊大陸擁有無盡知識的存在來說，形體和稱謂早就不重要了，只有成為神才是唯一的追求。我如此，塔西提如此，舊大陸所有存在的終極目標都是如此。難道不是嗎，士兵，你也走在成神的路上嗎？」

千辰沉默。

「至於殺死我，塔西提那麼機靈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是殺不死的，這個提議分明就是一個悖論。」

聽着對方的話，千辰心臟逐漸沉了下去。

茲辛無法被殺死，而在簡單的交流之後，千辰理解了他的意思，恰如虞帝國人從來不認為熔樹會熄滅一樣。可如果塔西提也知道茲辛無法被殺死，那麼來到這個島上就是毫無意義的了。

真的是毫無意義嗎？

千辰想到姬莉雅，立刻轉頭朝塔外走去。

可黃銅傀儡再次攔住了他。

「等價交換，士兵。」

茲辛輕聲說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有的訊息都是要收費的。如果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你難道不該告訴我一些訊息嗎？」

「你想知道什麼？」千辰強忍不安說道。

「告訴我，死亡恆星，為何星空如此沉默。如果宇宙的那些神靈的寓所，那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和我們從來沒有任何交流。」

「我說過，我不知道。」

千辰強調。

「想一想，你知道的。如果不知道，你絕不可能控制如此龐大的能量。」茲辛興緻勃勃的問道。

伴隨着他的問話，那些奪得眼球的黃銅傀儡們紛紛向千辰圍攏過來，地板上，書架后，天花板上，樓梯扶手間，成千上萬傀儡帶着無盡的眼球包圍過來，他們好奇的盯着千辰，渴望着他的答桉。

千辰看着四面八方的眼睛，不由長長嘆出一口氣。

火焰從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溢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