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宇宙來客
沒有了江流,也沒有人再跟我神神叨叨的了;沒有了周靜,也沒有人再和我學習交流了。
偌大的一個班,七十多個人,沒有一個人能讓我感受到溫暖。我彷彿又回到了高一,回到了那個無人問津的時候,我忽然想明白了當初為什麼要去學習莊子。
除了偶爾還能關注一下田文貞,我真的什麼事都做不了。
那天早讀,我魂不守舍的,英語越讀越沒勁,讀得都不知道這個音和那個音到底有什麼意義。
全班都在讀英語,就我一個人讀語文,“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讀到“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的時候,看看外面幽暗不明,天空中烏雲如遊絲,氣色煙沉,片片角角,似連非連,如龍如蛇,綿延何止千百里,果然有雲青青兮欲雨的意思;地面上坑坑窪窪,或大或小,成圓成方,取地之色,與天同青,氣蒸霧騰,如風撫面,果然又有水澹澹兮生煙的意思。想着李白的這兩句詩怕是再也沒有人能超過了。
早讀後,我一個人去食堂打飯,走路的時候,很留意地下,我知道這是昨晚下過一陣雨的緣故。
既怕破壞了這詩里的景象,又怕弄濕了鞋子,雖然已經十月尾了,但是我穿的仍是網鞋。
意外的,聽到背後幾個外班的女生在嘀咕:他耶,他也來食堂!
她們說的倒沒錯,我多數時間都是回二舅家吃早飯,不來食堂的,只是她們怎麼會知道。
我模糊中就感覺到一個白色的影子,抬頭看了一下,那人頭髮很密集,扎着個不短不長的馬尾,馬尾並不是很翹,有點兒松,說準確一點更像雀尾,穿着件純白色無領無紋夾克衫和一條藍青色無紋無縫牛仔褲,我當時也沒很留意,想着大概就是一個校友吧,也沒管是幾年級的。
可是沒走幾步路,快到食堂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回過神來,這不是她嗎?
我抬頭去看沒見了人,四下里望了一圈,還是沒見人,我立在原地就像拍懸疑電視的旋轉鏡頭一樣,好一陣猜疑,估摸着她是不是在我之前進食堂去了。
我憋了一口氣,衝進食堂里,各個窗口的找,看見有穿白衣服的女孩子就過去瞧一眼,別的女生看見我大老遠的專門為來看她一眼,一驚一乍的,以為我想怎麼的的。
四周的人都瞧着我奇怪,我也沒在意,一樓沒找到,我上二樓,別的人飯都打完了,我還在沒頭沒腦地碰。最後食堂里幾乎沒人了,我才走出去。
飯也沒吃到,人也沒看見。我想着她要是在食堂里,看見我這樣找她,一定會站出來的。除非我看錯了,這個人並不是她。或者我當時根本就沒看見這麼個人,我產生了幻覺。
然而,低頭和抬眼之間,前後才三五秒,算上她還要打飯的時間,真有個人能跑得掉嘛。
也是在這一天,我第一次遇上了,我那從幾十萬光年外的白羊座的某個宇宙黑洞裏來的黑人兄弟。
“有的人不跑,你找不着;有的人跑了,你還在找。”
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就納悶了,青天白日的怎麼會有聲音,千里傳音吶,傳音入密啊,還是打的無線電話?
神吶,是你在對我說話嗎?是你的話,你就答應我一聲。
……
我想着若是神在對我說話,就該回應我了。
這該不會是小炎子的那什麼“葯老”吧,可我身上也沒戴項鏈、戒指、發圈啊。
我想很可能是靈魂覺醒,激發了第七潛能,產生了后意識思考,得到了神與之力。
從這以後,我整個人都輕鬆了,原先那種被整個世界壓着的感覺,像被吸塵器吸走了一樣。
心裏像放入了糖塊,攪出來的都是一串一串的棉花糖,輕飄飄、軟乎乎的。
回到班上就有幾個同學在議論我,說我在食堂里像丟了魂一樣,發了狂的找。
我的阿貞大概是聽見了,轉過頭來看我,她豐潤如雪、眉目如畫的素臉上寫滿了急切的不解和迫切的關心,彷彿在告訴我她就在這裏一樣。
沒想到我的阿貞還是在意我的。
這回,我心裏像放入了金錢橘,攪出來的卻是陳皮。
我知道她是真心喜歡我的,是我辜負了她。
作為一個男人,我絕不能讓一個喜歡我的女生這麼傷心下去。我要彌補她,挽救這個錯誤。
月末放假的時候,我去了縣裏,想給她買一件禮物,到時候再給她說一些勸慰的話,調節一下關係。
我來到精品店,尋思着買什麼好,七看八看光看遊戲機去了。
店老闆就叫住我了:“同學,想買什麼呢,我給你推薦推薦!”
老闆是男的,三十來歲,有點兒胖,眼外角有顆黑痣,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半杵在櫃枱上。
我只好從遊戲機區走開,說:“想給同學買份禮物。”
他聽了好像有點意外,問:“男同學?女同學?”
“女同學。”
“來,你看這個,”他一副很上心的模樣,“這裏全是最新款的女式手錶,電子的、機械的、智能的都有,送女生最潮流,最有品位,最有檔次。”
我一看是挺花俏的,女生的東西確實比男生精美,看了,我都想給自己買一款。
可是,又為價格犯嘀咕起來,想着,買貴了,不符合學生的身份,別人也不一定要;買便宜了,面子上過不去,別人不一定肯戴。
我就說了:“老闆,有沒有普通一點的?”
老闆五指一按,指着一片鏈子機械手錶說:“這些、這些,都是普通里的精品貨,放心,我們這裏老做學生生意,名譽好的很,絕對不賣西貝貨。”
我朝着他指的區域,略看了一眼,有帆布鏈子的、矽膠鏈子的、皮革鏈子的、不鏽鋼鏈子的、水晶鏈子的……等等等好多種。
我也不知道買哪一款,就找了一款自認為最漂亮的白色陶瓷鏈子的“矽晶”機械手錶問:“老闆,就這個吧,這個多少錢?”
“這個啊,這個原價228,看你第一次上門,又是學生,給你打個七折,再減幾塊錢,算你158好了!”老闆笑的時候,額頭突,下巴收,整個臉像要掉下來似的。
我就想着,158也不貴哦,再壓幾塊錢一百五買了得了。
我就說了:“老闆,一百五吧,一百五我就買了。”
老闆不笑了,一臉的驚疑:“兄弟,這可是名牌誒,f、a、m、o、u、s、b、r、a、n、d,國際知名品牌啊,英國產的。為了幾塊錢掉了名牌的價,值得嗎?有面子嗎?”
我看了一下,也不認識這個牌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名牌,但是聽老闆說得和真的似的,不由得信了。
心裏想着買一個名牌回去會不會太張揚,手指頭在玻璃櫃面上蹭得呲、呲直響。
其實真實原因是,對老闆一點價也不給講存在想法。
但是,老闆似乎看穿了我一定會買這款手錶,沒有一點要鬆口的意思,我不禁鬆動了。
“妻子送溫心,戀人送真心,朋友送關心,同學送愛心。她,算是你什麼人?”
這一整串話,像一根墨線,在我腦子裏一彈而過。
哎呀,神吶,你又給我送啟示來了。
我頓時醍醐灌頂,瞬間神起,人格明碼標價上升十倍。
可不能低俗了,走消極腐敗主義路線,堅持黨的英明領導,以勤儉節約、求真務實為準則,堅決反對名牌觀!
老闆見我變了臉色,加強鼓吹:“兄弟,不是我騙你,這要是送出去,特給我們男人長臉,我都有面兒。這表給你女朋友戴上,一戴三年,沒一點事兒,防打、防摔、防水,還防雷劈,萬一要是壞了,你送過來,我給你換新的。”
我本來就打退堂鼓,被老闆一說,覺得確實有點兒過了,我就一農村孩子,長什麼臉,長哪去,還有,她也算不上我女朋友,到時候越抹越黑更說不清兒。
於是,我就尋了另一款貼了標價的吊墜兒給買了。
我付錢的時候老闆陰陽怪氣的,出了門,還聽見他罵我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