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鬧翻了
那一刻,我認出了她是誰,不正是阿純么!
阿純啊,阿純,何苦耍弄我!
我是哭着爬上樓的,然後又坐在地板上哭了一個小時。
阿純,你為我哭的淚,我又還給你了!
第二天早上,我睡過了頭。
我發了瘋的趕到班上,五十多歲的班主任就守在門口,全班就差我一個,為此,他找我談了長長的一席話。
我也是半聽半聽不進的。
回到座位上,也沒有人拿異樣眼光看我,似乎都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
大家已經開始了晨讀,都在讀英語,只有我一個人拿出了語文課本。
又到了定期調位的時間,班上要改變學習交流小組,我固執地加入了流兒那一組,並且和他又一次結成了同桌。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和他同桌。
這麼久的分別,他也不見外,對我感慨良多地說:“老鯨,還是用你的杯子喝水舒服。”
我也沒什麼不湊合,說:“愛用你就用吧,以後我的就是你的。”
“那可不行,那個‘針’還是你的!”他說的時候笑笑,在我看來有點兒詭,倒不像以前的江小白。
“至於那個‘鏡’就是你的了,對吧?”我馬上反唇相譏。
“老鯨,哪裏到哪裏啊,這個你就誤會了,我和周靜是純凈的非男女朋友關係。”
“那就是夫妻關係了?”
“噗……”
我的阿薩姆奶茶啊!倒不是可惜了奶茶,只是他直噴了我一臉。
算了,我也沒心情揍他。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吃驚地問。
“我那天不是看見你在給她獻技?”
“獻技?你才獻妓呢!”流兒給了我一頓痛揍,我知道他誤會了我的意思,也沒心情還手。
這是他第一次揍我,以前都是我k他,想想被揍原來這麼不舒服,之前是苦了他了。
“哪裏是你想的那樣!那天她說她心情好,送我一根笛子。於是我就吹給她聽,她說不能吹,說我長得像熊貓,是買來給我啃的。”
“看來是我誤會了,是買來喂牲口的!”
“熊貓是牲口嗎?跟你坐一起這麼長時間,就沒聽你說過我長得像熊貓,真是毫無藝術審美觀!”
我心裏道:這事有必要說嗎?看着你那大眼鏡後面的黑眼圈就知道了,大狗熊嘛!
“那你跟她說,你喜歡她沒有?”
“…說了。老鯨,你怎麼知道的,原來你一直是裝的!”
“瞎說!猜的行不行!那她答應和你交往了?”
“沒有!她說‘某個人’說現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要等考上大學再說。”
沒想到周靜真的能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可憐和她說這話的我,卻泥足深陷,無可自拔。慚愧!慚愧!
“她買給你的笛子你吃了沒?好吃不?”我故意問他。
“我哪捨得吃,我裝起來,放在床頭,晚上摟着睡覺,沒事親兩口!”
我一聽,打了個冷噤,真夠變態的啊!果然,暗戀小孩的人都不是好東西!還好,他不知道那根笛子是我買的。
“別小看這種人,這種人其惡大矣!”
“你他么的才其惡大矣!”我把書一丟,破口大罵,心裏道:老子不滿你很久了,早就想揍你了,你還敢出來撕我朋友。
“出來!”
“你出來!”
我指着空氣叫板,把流兒驚得呆了。
“有種你出來!”
“我出來了,你想怎麼的!”
一個膀大腰粗滿臉橫肉的男生咬着鐵牙就站出來了。
原來這就是本體!終於露相了。
我看見他手裏拎着我的課本,才明白是我剛剛用書砸中了他,知道是自己搞錯了,但是也沒給他好臉色,說:“你回去,說的不是你!”
那位同學把書丟到我桌上,說了句:“什麼人呢!”又趴回去了。
這把流兒看迷糊了,定在那兒,白眼皮子,一翻一翻的。
從這天起我就和我的黑人兄弟鬧翻了。
我討厭所有人在他嘴裏都是壞人,我討厭他挑所有人的毛病,儘管有時候是被他說對了,但是我不願意接受他這種看透一切和極力表現的作為。
我也不希望有這麼一個與我不統一的事物兒在我的身體裏。
為此,我開始不可抑制地亂髮脾氣。
流兒和我說話也少了,他看我的眼神也變了,以前瞳孔里透露出來的興奮和熱,現在只有忌憚和冷,每次我要摔書的時候,他就把頭抱得死死的。
有一回,他找了一道黃紙來,紙上頭是一個八卦,左邊一撇,右邊一捺,中間寫着“伏魔定鬼”。我知道是一張鬼畫符。
什麼年代了還搞這玩意兒!
我問他,你從哪弄來的。
他說,你別管,你知道自己有問題不?
我說,我知道,是那龜孫作怪,我遲早弄死他。
他說,你知道有問題就好,跟着我念!
我說,這有屁用,整不死他。
他說,沒用你怎麼知道整不死,跟着我念,嘛咪嘛咪……
我當頭給了他一棒槌,這麼大人了還滿口媽咪媽咪地叫着,還叫得這麼順溜,要找媽咪回家去。
揍得流兒那個眼淚花花,直轉圈圈兒,從這以後流兒對我無緣無故瞪眼,無緣無故罵人,無緣無故撕試卷,管的少了。
許多同學都說我為愛墮落,為愛瘋魔,為愛成狂,統一都去對田文貞表示祝賀。
我又一次看到田文貞笑得那麼美,她半仰着頭,斜淌下來的劉海如蝴蝶的翅膀翩翩而舞,修整的睫毛如寶石上的光芒閃閃而動,臉上紅的地方紅,白的地方白,滑如絲而黏如蜜,如同經過美容師的精心打理。
看着她這樣,我心裏沒有半分的高興,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我此時的想法。
但是,她並沒能在這段喜悅里沉迷太久,因為我再也沒去找過她,再也沒和她說過話、遞過信。
她也沒來問過我,為什麼,想什麼,怎麼了。
她只是將自己封鎖起來,上課也不發言,下課也不出聲,不與外人說話,也不離開課桌,手上總是拿着筆,寫寫畫畫,似乎在尋找某道題目的正確解答。
這種不安分的和諧,偶爾煎炙着我矛盾的心,卻並沒有讓事情像往常一樣的發展。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初秋,全班在操場上訓練着體操,我看到的只是一個站在我面前的扭着眉毛、不怎麼愛講話的女孩。
我終究是對她失了興趣,或許是因為阿純,或許是因為流兒,或許是因為她自己,或許是因為我的黑人兄弟。
我坐在教室里,數落着牆壁上斑駁的石灰塊,問它何必這麼快的脫落,城市的繁華還沒有到來,你就已經成為了過去。
面對着課本上一個個如同食物、財富一樣大大小小的漢字,我竟一個也裝不進肚子裏。
我如同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想像着神秘島該怎麼走。
我知道我面對的不只是一個不可眼見的、望不到邊的大海,而是一個無法想像的、難以琢磨的宇宙。
終於,阿貞還是找上我了,她問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開心?你錯了!我當初喜歡你的初衷只是為了想讓你開心。”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她認為我是自甘墮落。
“我知道你還有一段過去,但是那一段過去並沒有帶走你的心,帶走你的心的是我!我知道,即便你把那塊玉墜送給了另一個女孩,你的心卻還是向著我的,因為那塊玉原本就是買給我的。”
我沒有想到她會這樣想,她竟以為我將那塊玉墜兒送給了阿純。
我想起她生日那天的情景,她那樣的表情,她那樣的抗拒,原來是有原因的。
原來她一直那麼在乎那塊“玉”,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說話啊,你以為你不說話就能改變得了對我的虧欠?我告訴你,是我看中了你,我不會這麼容易放棄。你要裝瘋賣傻就繼續裝,我看你還能瘋到什麼程度!”
我想說誤會,但是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僅僅誤會兩個字就可以解開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眼前的這些矛盾和糾葛究竟又是誰造成的,我完全想不通。
如果說是我,我當初並沒有想向誰索取什麼;如果說不是我,之前的諸般作為又作何解釋?
我像一根綁在樹榦上的藤子,分不清哪部分是自己哪部分是別人。
“相由心生,心從口知,她毒惡的面孔終於暴露,妖精的尾巴就豎立在後面!”
“你閉嘴!”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你快點死回去,死回到你的地獄!”
我歇斯底里地在田文貞的面前,做出捶擊空氣的動作,驅趕着這個要人命的黑人兄弟。
“你……”
田文貞兩眼一紅,竟給氣哭了,她以為我在說她。
我不是在表演好不好,我沒有說你,請相信我思密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