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欲雨(五)
辭別殷雪憐之後,柳夢生一路上都在想,明明畫梅山莊是禁酒的,可為什麼臨安穆氏弟子中竟然有這樣一位釀酒奇才?柳夢生心裏甚至真有向穆容雪一問究竟的衝動,不過轉念間穆容雪冷若冰霜的面容浮現眼前,不由讓柳夢生感到全身一寒打了個哆嗦,隨即打消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想着想着就快回到留宿的別院了,然而此時柳夢生卻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只見不遠處燈火明滅,柳夢生回憶了一下,記得那一處好像是夏揖山他們住下的院落,他們三人又沒有像自己跟師姐還有江曉鶯一樣去參加酒席,這大晚上的也都還不睡?難道也在小酌一番?想來好奇,便決定去探訪一下。
走到院門,柳夢生才覺得好像事情不是自己想像的那般輕鬆愉快,從外面遠遠地可以聽到裏面似乎是在爭吵。
不想會撞上這種事,雖然不大合適插手,但要是就這麼走了,恐怕好奇心又會讓柳夢生今晚上就睡不着了。
思來想去,柳夢生決定進去看看。
柳夢生下意識地斂去了氣息進到院子裏,還未走到屋前,就聽到了夏揖山那熟悉的吼聲:“不行,絕對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參與討伐妖雨的,太危險了。”
“要說危險的話,三哥也是一樣的,萬一有什麼閃失……”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柳夢生催動氣息探查進去,心想別看夏語冰小妹妹嬌嬌弱弱的,性子居然是這般寸步不讓,相比之下杜仲則是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兄妹兩人爭吵。
“泰山夏氏本就是征討邪祟、懲惡安世的玄門大宗,這次若能除了這妖雨,有個閃失又有何妨?”夏揖山義正言辭道。
“三哥萬一有個閃失,叫我如何在家中自處!”夏語冰幾乎是用盡全部氣力喊了出來。
夏揖山當即一怔,沒了下句。夏語冰的這一句不僅讓夏揖山沒了說辭,也在柳夢生印在了心裏,看來夏氏宗內很是複雜啊。
就在此時,柳夢生忽覺身後氣息不對,便迅速跳到一旁,轉身看去。只見在自己剛才站的地方後面立着一物,模樣像是一團黑色濃稠的霧氣,不知是這物的術法還是本體就是如此。
柳夢生的本能告訴自己,這是一種邪物,卻也辨不出是哪種。但凡世間有的邪祟,柳夢生早就從師姐給的一本書中學得都已是瞭然於胸了,可眼前這一個卻又是完全沒有被記載過,柳夢生心道這年頭怎麼蹦出來了這麼多未被記載的邪物?
柳夢生將酒罈換至左手,右手將腰間木劍抽出指向那團黑霧,心裏卻在猶疑,也不知這劍能不能砍中這團黑霧。
不容多想,那團黑霧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就徑直向他沖了過來,速度極快,柳夢生當即揮劍砍去。然而在木劍即將砍中之際,從那黑霧中伸出了爪子一樣的東西,一下子將木劍抓住。柳夢生頓時覺得有森森陰氣迎面而來,見那由黑霧構成的爪子上面又不斷生出了些黑色的氣體,心道這團鬼東西原來有形體,遂想將木劍抽離。可誰知這物力量奇大無比,柳夢生幾近全力也沒能將手中木劍移動半毫。就在此時,從那團黑霧中又伸出了一隻爪子,一下子抓住了他右手前臂,柳夢生驚得差點把左手抱着的酒罈扔了出去。
然事已至此,柳夢生便知道大勢已去了,後悔剛才不該那麼衝動,還未探明情況,就直接與這不明來歷的邪物交手。現在就算大聲向屋裏人呼救,恐怕也來不及了。那一刻柳夢生唯一能想到的變數就是手裏的這壇酒了,雖不一定能傷到這黑霧,至少也能分散它的注意力。
想到這裏柳夢生強運氣力,集中在左手上,低眼瞄了一眼懷中的酒罈,唉……可惜了,沒能喝一口這桃花釀。
“住手!”就在此時,屋門大開隨即傳來一聲嬌喝,那妖物竟然被這一聲喝住了。
柳夢生一怔,驚魂未定望向發聲者,卻是夏語冰立在門前。
“不得傷人,”夏語冰道,聲音略帶顫抖。
那團黑霧似是聽懂了夏語冰的命令,鬆開了柳夢生,飄到院子的角落裏,隱遁於陰影中去了。
柳夢生酒也醒了,人也凌亂了,獃獃地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漿糊,這都是什麼情況?這東西是夏語冰養的寵物?剛才還吼着是征討邪祟、懲惡安世的玄門大宗,怎麼轉眼就能號令邪祟了?
“柳…哥哥…,”夏語冰眼神閃爍,語氣猶疑地喚了一聲。
“柳兄弟,可有受傷?”夏揖山也衝出門來問道。
“剛才那邪物究竟是怎麼回事?”柳夢生撫了撫心中的驚慌,不敢放鬆警惕,一下子將氣息散了出去,可那邪物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並未探到任何異常。但即便是已經探知周圍沒有暗伏的危險,柳夢生依然隨時保持對氣息的感知,誰知道下一刻會不會從什麼地方又竄出來個邪物。
杜仲也從屋中走了出來,與夏揖山面面相覷,兩人臉色都很難看,似是有難言之隱。夏語冰則是愧疚地低着頭,不敢看向柳夢生,兩隻手緊緊握住自己的衣角。
“此事說來話長,小妹自幼能視鬼,或許也通曉這一類的法術。那物確是受小妹驅使,但對柳兄並無惡意,”夏揖山鐵青着臉道。
柳夢生此時運氣探知着周圍,對任何事物的感覺都異常敏感。而現在從夏揖山身上傳來的氣息中,柳夢生感到了除了越加深重的愧疚和還未散盡的怒氣之外,似乎還有幾分懷疑的情緒加在其中。
“真想不到玄門中還有這般方術,在下這回長見識了,”柳夢生將劍放下,假裝緩和了下來。雖然柳夢生很是警惕,不過他心裏卻很清楚,以剛才的情況來看,若是夏揖山他們真想殺人滅口的話,自己現在早就慘遭毒手了。
夏揖山望了望夏語冰,回身向柳夢生施了一禮道:“這件事實屬宗內秘辛,還請柳兄弟不要聲張出去。”
“夏兄放心,在下自然不願過問別人家事,”柳夢生道,方才聽到對話來看,夏語冰很有可能因為這個能力,導致在家中的地位比較微妙。那邪物的實力也絕非等閑,夏語冰真能有把握驅使此物而不傷人?
“多謝柳兄,”夏揖山又施了一禮,杜仲也一同施禮。
“既然是誤會一場,那在下就先告辭了,”柳夢生雖然還有很多疑惑,但也不敢在這裏多呆了,只想趕快脫身。
“柳兄慢走,夏某就不送了,”夏揖山施禮道。
“柳哥哥…慢走…”夏語冰似是盡了很大努力才說出來這句話。
“放心吧,我沒有大礙的,今日早點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攪了,”柳夢生將木劍入鞘,向夏語冰揮了揮手便轉身離去了。
這一出院門,柳夢生就連跑帶顛地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直到跑進了留宿的院子裏才長舒了一口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嚇出來的冷汗浸透了。
舒緩了一陣,柳夢生拿定主意,雖然答應過人家不外揚,但還是要上樓跟師姐說一下此番情況,不然怎麼覺得都不會安心的。況且明夜就要與那妖雨一戰了,夏氏小妹的這個邪物定會是個變數。
於是柳夢生就抱着酒,邁着輕快的腳步爬上了樓,敲了敲師姐的房門不等回應就着急地推門進去了,這剛一進門就發現事情不對。
“你怎麼在我師…我…家姐屋裏?”柳夢生幽怨地看着江曉鶯,心想這隻小鳥怎麼天天纏着我的師姐,不會真的想把師姐搶走吧。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裏啊?再說你這呆瓜剛才忙忙叨叨跑去幹什麼了?”江曉鶯一看見柳夢生就會來些火氣。
“夢生,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柳含煙似是察覺到了自己師弟有些心緒不寧,便關切地問道。
柳夢生心裏一喜,還是師姐了解自己,便隨手把酒罈放到桌上走到師姐身邊道:“姐,還記得夏氏的那個小妹嗎?”
“夏語冰嘛,她怎麼了嗎?”柳含煙問道。
“別看夏語冰這個小妹妹白天嬌嬌弱弱的,方才被我撞見她竟然能驅使邪物,”柳夢生感覺到師姐已經散出氣息來探知自己的情況,頓覺心頭一暖。
“那夢生可有受傷?”柳含煙卻也還是不放心地問道。
“不用擔心,我沒有受任何傷,”柳夢生放鬆語氣道,我的師姐果然是親師姐,明明已經仔細探查過了,但不問一問是不會放心的。
“虧得你還能活着回來,”江曉鶯在一旁翹起腳道,一副我知道些什麼快來問我呀的模樣。
“那是本公子本領高超,區區一隻邪物還奈何不了我,”柳夢生心裏想你這小鳥不就是想讓我問你知道點什麼,好讓你顯一顯嘛,那我就偏不問,看你能怎麼樣。
“哼,人家殷雪憐就叫了你這呆瓜幾聲柳公子,就把你得意成這樣,”江曉鶯見柳夢生沒中套兒,還藉機自誇一番,就眯起眼睛鄙視道。
“也就是人家雪憐姑娘蕙質蘭心,才能想到如此恰當的稱謂。不像某些沒什麼文化、還忘恩負義、只會啾啾叫的小鳥一樣,”柳夢生反擊道。
“你!”江曉鶯氣的又把眼睛瞪大了,把小拳頭舉在胸前示威。
“好啦,夢生別鬧啦,”柳含煙掩唇笑道。
柳夢生聽師姐發話了,就嘿嘿一笑,收住了要繼續挑釁的話。
“曉鶯呀,你是知道些什麼嗎?”柳含煙轉去問道。
江曉鶯見話是從柳含煙口中問了出來,便也收了鬼主意,湊到她身邊說道:“要說這夏家小妹,我倒還真是有所聽聞。”
柳夢生一聽要說正事了,自己自然不能錯過了,不然白受一頓驚嚇了,於是就好奇地湊了過去。
江曉鶯瞪了一眼柳夢生,繼續道:“聽說這個夏語冰在夏氏家中的地位很是微妙,而且與夏家的其他三個兄弟並不是由一個母親所生,好像是夏家前任宗主與一位不知來歷的女子的孩子。”
柳夢生不想這第一句信息量就如此龐大,不由得問道:“前任宗主?那現在是誰?那女子不知來歷,是怎麼進到夏氏府上的?”
“着什麼急!聽我慢慢說,”江曉鶯又瞪了他一眼道,“傳聞這名女子是泰山夏氏的前任宗主在一次征討邪祟之後帶回來的,就算旁人怎麼問這位宗主也閉口不談那女子的來歷,而且一回來就終日與那名女子廝守在廈府內院,極少與外人接觸。那名女子還總是遮住面容,旁人根本不清楚她的模樣。縱使夏氏上下傾盡全力調查,也只是知道這名女子姓陳,還是從自家宗主嘴裏得知的。”
“這麼神秘?”柳夢生有點咋舌,雖然他不知道泰山夏氏是何等實力,但是從之前他們能與官兵一起行動來看,勢力必定不小,而且又有官府相助,竟然連自家宗主帶回來的人都查不明白。
“夏氏前宗主帶這名女子回來時,還有一件怪事,”江曉鶯把聲音壓低了些,彷彿是在戒備有人偷聽一般,惹得柳夢生把氣息也散了出去探查一番,然而四周卻也並無人跡。
“別在那裏故弄玄虛,快說是什麼怪事,”柳夢生有點不耐煩,感覺像是被騙了一樣。
“你這呆瓜之前也看見過吧,夏氏的內門弟子都會一種法術,可以操縱人偶,”江曉鶯道。
“是啊,怎麼了?”柳夢生心道何止是見過,還打過一架呢。
“這個人偶在夏氏弟子中被稱為靈偃,大多夏氏的內門弟子一生只能御使一副靈偃,所以夏氏的弟子都極為重視自己的靈偃,說是將其視為自己的生命都不為過的,”江曉鶯道,“可偏偏這位前宗主帶那名女子回來時,本應在他身邊的靈偃卻不知所蹤。大家都說是那名女子施了什麼妖法,前宗主才會迷了心智,不僅對自己妻兒不關心了,連靈偃都不要了。”
“還有這事?”柳夢生驚訝道,之前看夏揖山的表現,就覺得這隨身帶的人偶對於夏氏來講意義重大,可為何身為宗主的他卻能把自己的靈偃丟了不管?
“後來還有一件更為離奇的事,”江曉鶯好像是來了興緻接著說道。
“還能有更離奇的?”柳夢生不禁訝異。
“那可不,就在那名陳姓女子入門之後不久,前宗主的夫人突然有一天就瘋了,”江曉鶯接着換用神神秘秘的口吻說道。
“瘋了?”柳夢生心想這個泰山夏氏不是玄門大宗嗎?怎麼整得自家上下這麼懸疑驚悚?
“對,瘋了。據侍奉身邊的弟子說,夫人有一天夜裏悄悄地獨自出行,雖是有弟子暗中跟上,但很快就跟丟了,也判斷不出夫人的去向。那弟子哪敢耽擱,立刻便去稟報了。於是夏氏的三個兄弟連夜帶人搜尋,”江曉鶯道。
“那後來找到夫人了嗎?”柳夢生問道。
“唉,夏揖山他們兄弟三人將夏府上下搜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夫人的蹤跡,直到天亮才在夏氏禁地里發現了夫人,然而人卻已經瘋了,”江曉鶯重重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這還真是離奇,”柳夢生自言自語地說道,
“就是說啊,有傳聞說夫人那一夜是去見了那陳姓女子才瘋的,但夏氏前宗主卻說當晚自己就和那名女子在一起,未曾見過夫人,而且也沒有證據夫人同那名陳氏女子相見過,所以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江曉鶯說道。
“那夫人後來怎麼樣了?可有恢復神智?”柳夢生問道。
“唉,夏氏是請來不少名醫來治,”江曉鶯又嘆了口氣搖着頭說道,“但夫人瘋了之後不久就又在一天夜裏失足溺亡了。”
“夏氏上下就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柳夢生十分驚訝地問道。
“那怎麼可能?夫人也是出自名門望族,出了這事兩方必然會追究。不是有人懷疑前宗主的情人會妖法嘛,泰山夏氏和夫人家裏乾脆就布了陣驅除了府上的所有法術,結果也沒有任何效果。夏氏這位前宗主厭煩了所有人對他們的猜忌,乾脆就藉此為由引咎歸隱了,辭去了宗主的職位,帶着那名陳姓女子到嵩里山一帶隱居去了,”江曉鶯道。
“那夏家還不得亂套了,”柳夢生道。
“那倒也沒有,其實自從前宗主回來以後,就沒再過問門內事務,接到哪方有邪祟橫行的消息也不再理會,說起來真的跟中邪了似的。之後門內事物一切都是由現任宗主經手操辦的,夫人家族裏的人也參與了不少。所以夏氏上下倒是沒有因為此事有所動蕩,”江曉鶯道。
“說到現在,夏氏現任宗主到底是誰啊?”柳夢生好奇道。
“你怎麼關注的地方和別人都不一樣呢?”江曉鶯眉頭一皺看向柳夢生,“夏氏現任宗主就是夏揖山的大哥,夏敬峰。”
“哦,那語冰妹妹的出身真的是……”柳夢生突然覺得自己本能地對這個夏敬峰好像有點不大好的印象,但又沒什麼根據。
“這不是還沒有講完呢嘛,後面發生的才是讓泰山夏氏最為忌憚的,”江曉鶯正色道。
“還有什麼?”柳夢生問道。
“傳聞夏語冰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孩子還沒生出來就去了,”江曉鶯道。
“那夏語冰是怎麼出生的?”柳夢生一驚,心裏竟然開始暗暗地同情起夏語冰來了。
“別急,到重點了,到重點了,”江曉鶯雖然很喜歡顯擺自己知道的事情,但是被柳夢生催的有點不適應,“她父親就是前任宗主為了這對母女,不惜捨命行了夏家傳下的禁術。”
“什麼禁術?”柳夢生不由得替這位夏氏前宗主感到着急,前面拋妻棄子地跟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一同歸隱不說,現在更是要為此要觸犯宗門禁忌。
“泰山府君祭,”江曉鶯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
“那是什麼?”柳夢生注意到師姐在聽到這個禁術之後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泰山府君祭是一種以己命換亡者之命的法術,但實際上這法術能將亡者換回的成功率極低。常常就是施術者白白將自己的性命搭了進去,所以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夏氏劃為禁術了,”江曉鶯道。
“這個禁術風險這麼大?”柳夢生不禁問。
“那當然了,傳聞三魂歸位不亞於一次輪迴,這種逆天而行的事必然要付出代價的,而且還需要強大的靈力支持才行。然而自崑崙一戰之後,九州靈脈衰微,且不說以前能否有這般靈力充沛之地,反正現在怕是不可能存在了,”江曉鶯道。
“崑崙一戰?”柳夢生心想這世間還真是不太平呢。
“那個也說來話長,先跟你說完夏語冰的事,”江曉鶯喝了一口水道。
“哦,那繼續吧,”柳夢生隨口說道。
“你這怎麼跟聽故事似的?”江曉鶯白了他一眼繼續道,“總之夏氏前宗主算是十分幸運的了,行了泰山府君祭還沒有當場斃命的,這天地間獨他一個。”
“不是說以命換命嗎?”柳夢生驚道,行了必死的禁術還沒事,這個夏氏前宗主命也太硬朗了吧。
“雖然沒有當場斃命,不過也衰弱了不少,”江曉鶯道,“後來這位前宗主和他的情人在夏語冰出生后不久便雙雙離去了。”
“那後來夏語冰是由誰養大的?”柳夢生問,有着這樣的出身居然還能在夏氏存活下來,夏語冰肯定得有依靠。
“還能是誰?就是跟你打了一架的夏揖山,”江曉鶯道。
“他為什麼會管這麼棘手的事?”柳夢生道,心想這夏揖山也是膽子大,這種時候居然敢站出來收留夏語冰。
“夏揖山一直很受他父親的喜愛,即便是後來帶了情人回來,也沒有改變對他的態度,不像夫人和其他兩個兒子那樣受冷落,”江曉鶯道,“所以也許是父子情深吧,前宗主過世后夏揖山就在各方壓力之下,以夏語冰是夏氏的血脈為由,毅然決然地收留了她。”
“是這樣啊,”柳夢生應道。
“說來,這個夏揖山也一直很受前宗主的器重,自然也是三個兄弟里最得前宗主真傳的後輩,天分和實力在年輕人中更是翹楚。若不是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現在的夏氏宗主十有八九就是他了,”江曉鶯道。
“若真是如此,只是收留語冰妹妹的話,也不至於動搖他在族中的地位吧?”柳夢生道。
“唉,這還不是他自己走錯路了嘛,”江曉鶯嘆氣道。
“走錯路?”柳夢生小聲重複了一遍。
“在前宗主還未過世前,新任宗主還未正式決出就發生了征討玄門逆黨的大戰,而夏揖山就是這逆黨之一,”江曉鶯道。
此話一出,柳夢生一愣,卻發覺自己師姐也怔住了。
“他是逆黨之一!那他怎麼還這麼大搖大擺地抓別人?”柳夢生這下有些坐不住了,想起之前夏揖山就是把他認作是這玄門逆黨之一,看架勢還要將他緝拿歸案,結果他自己也是逆黨啊,這不賊喊抓賊嗎?但隨即柳夢生又覺得事情不對,若夏揖山自己就在這逆黨之列,就算是相貌相似,他又怎麼可能會認錯自己的同黨?還是說夏揖山有意放自己一馬。
“這還不是有夏氏的前宗主護着他嘛,”江曉鶯想了想道,“可悲的是,夏氏前宗主行了禁術都能僥倖活了下來,結果卻在這場動亂中丟了性命。”
柳夢生一愣,本來剛想問這個除了自己的情人外對什麼事情都不關心的前宗主,怎麼會突然有心思逆着玄門大流護住夏揖山呢?話未出口就聽到了這個結果,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其實想想也是,這些被歸為玄門逆黨的修士,有幾人都是各宗各派中的英才翹楚,若真是趕盡殺絕,那對於玄門來講也都是極大的損失,”江曉鶯沒有注意到柳夢生的反應,伸了伸腰道,“而且說來可嘆的是,當初玄門各路聯合禁軍單方面地發起聲勢浩大的討伐,反而是被列為逆黨的那一方無意爭鬥,退至各處布了陣法隱匿起來。結果這次討伐之師雖然人多勢眾,但實則連這些逆黨都沒見到幾個,玄門和禁軍各路就已經折損了相當的人員。”
“這些逆黨究竟犯了什麼事?竟能惹來這等禍事,”柳夢生問道。
“那就有很多了,易動靈脈、蔑視師祖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懂,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包庇異族敵將,”江曉鶯道。
“異族?”柳夢生又聽到了一個新名詞。
“你還真的是不聞世事呢,這都沒聽說過,”江曉鶯一臉無奈道,“這不是程大人說過這臨安城裏的大部分軍士都被調走了嘛,就是因為北方異族近來動作頻頻,才調動軍隊去邊關戒備,之前可沒少跟他們打仗。”
“那後來這些逆黨都去哪裏了?”柳夢生心想畢竟大家都是玄門內的人,既然夏揖山都能好好地回家,為什麼會有人被通緝了呢?
“唉,”江曉鶯重重地嘆了口氣,惹得柳夢生挑眼看去,恰巧看見柳含煙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本以為師姐是身體有恙,柳夢生散出氣息仔細探去,卻發現師姐似是在傷心。
柳夢生本想問師姐的情況,卻被興緻正濃的江曉鶯打斷了:“說來也是可悲,若不是其中有人投誠,恐怕玄門各派對這幫逆黨還真就束手無策了。”
“是誰叛變了?”柳夢生突然明白了過來夏揖山這傢伙為什麼能被放過的真正原因。
“還能有誰?就是夏揖山和…嗯…另外一個,”江曉鶯說道另外一個的時候語氣有點複雜。
“另外一個是誰?”柳夢生追問。
“你怎麼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啊?”江曉鶯似乎不想說出來。
“曉鶯,另一人是誰?”此時柳含煙也開口問道。
江曉鶯錯愕地看向柳含煙,應是沒想到柳含煙也會開口追問。不光是江曉鶯,柳夢生也訝異師姐的反應。
“就…就是…就是董允章啦!”江曉鶯終是不情願地說了出來。
“董允章是什麼人啊?”柳夢生隨口問道。
“金陵董氏,”柳含煙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道。柳夢生注意到師姐的聲音有些微顫,便又仔細探查了師姐的氣息,卻發現師姐已經平復了。
“原來是你的老相好啊,”柳夢生假裝什麼都沒有留意到,對江曉鶯說道。
“什麼老相好!本姑娘才不稀罕他呢!你是不是找打!”江曉鶯氣道,“哼!不給你講了!”
“我錯了,我錯了。來,江姑娘請用…嗯…水,”柳夢生本來是想說請用茶的,結果根本不知道哪有茶葉,而且大晚上的喝什麼茶啊,於是就倒了杯水敷衍一下。
“哼!這還差不多,”可能是真渴了,江曉鶯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柳夢生見這麼容易就把這小鳥哄好了,心裏一樂,繼續問道:“那這其他的逆黨都去哪裏了?”
“這不剩下的人不是被通緝就是被懸賞嘍,”江曉鶯一邊喝着水一邊說,“不過很奇怪的是,過了這麼多年了,這裏面竟然沒有一人被找到,更別提捉拿了。現在想起來,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可能也就玄門各派自己還記憶猶新吧。”
柳夢生不想線索就這麼斷了,看來這些疑似自己同黨的人物也都是高手啊,於是就把話題引了回來:“那夏語冰又是怎麼會御使邪物的?”
“哎呀,都被你帶偏了,”江曉鶯彷彿從被人矇騙中回過神來一樣,“我說的這些,你可別在人家穆氏府上說出去啊。”
“知道啦,放心吧,快講吧,”既然知道了臨安穆氏中也出了個玄門逆黨,柳夢生自然是不會在穆容雪那個冷美人眼底下作死的。雖然一提到穆氏,柳夢生也想打聽一下穆氏大小姐的事,但看這情況還是先不要問比較好。
“嗨,聽我繼續說啊,突然轉回來有點不知道從哪開始了,”江曉鶯撓了撓頭道。
“就從夏揖山收留夏語冰之後開始吧,”柳夢生有點無奈道。
“哦,對!”江曉鶯眼神明朗起來道,“自從被收養之後,夏語冰起初除了有些體弱多病,似乎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直到有一天晚上,夏氏的一名外門弟子撞見夏語冰對着空無一物的陰影處自言自語,像是在和誰說話,這件事很快就傳開了。本來夏語冰的出身就已經很讓夏氏忌憚了,現在又有了這樣的傳聞,泰山夏氏上下自然是想盡辦法排擠夏語冰。正好是夏揖山剛出賣同黨委曲求全的時候,自己就自身難保了,對這件事就更難插手了。”
“那現在不也還是把自己小妹帶在身邊?”柳夢生道。
“你知道什麼?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朝廷開始不再對玄門不聞不問的了,派了很多官員積極拉攏玄門,泰山夏氏就是最先響應的玄門世家,”江曉鶯道,“夏揖山為了保全夏語冰,不得已便提出由自己去朝廷受命為官。”
“不得已?有了朝廷撐腰,豈不是好事?”柳夢生奇怪道。
“就說你什麼也不懂,你還不信,”江曉鶯道,“玄門以往都是聽調不聽宣的,一旦歸順了朝廷,可就要聽從差遣了,雖說是有了些保障,但也失去了極大的自由。不過泰山夏氏最後還是同意了夏揖山的請求,這樣不僅在朝廷有了人脈,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藉助官府的力量,而夏揖山又不可能出任宗主一位,所以還不到完全聽命於朝廷的地步。”
“是這樣啊,”柳夢生恍然道,心想估計是那次討伐逆黨時動靜太大,朝廷才會擔心這些個玄門哪天惹出事端來。
“也幸好是帶着夏語冰去做官了,”江曉鶯道。
“怎麼了?”柳夢生道。
“接下來才是重點,”江曉鶯故弄玄虛道,柳夢生心裏也是無奈這小鳥現在才講到重點啊。
江曉鶯換做嚴肅的表情接著說:“待到夏語冰修為到時候了,就在施法做自己的靈偃時,竟然招來一隻鬼物,可能就是你見過的那個。這要是還在泰山夏氏待着,恐怕就會被就地正法了。”
“紙里包不住火,這事早晚得傳的世人皆知吧,”柳夢生脫口道。
“那怎麼可能?我跟你講,這些全都是極為機密的消息,你可別說出去啊,”江曉鶯正色道。
“那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柳夢生終於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照剛才與夏揖山的對話來看,知道夏語冰會御使鬼物的人應該不多,至少夏氏以外的人對此不甚了解,這事要傳出去,泰山夏氏還如何自稱是玄門世家,那江曉鶯是如何得知的呢?還知道得這麼詳細。之前也是,江曉鶯明明是初次到臨安城卻對臨安穆氏和臨安城內的佈局十分了解,一個人也能找到穆氏所在的畫梅山莊,惹得柳夢生不免疑心頓起。
“嘿嘿,本姑娘厲害吧!”江曉鶯像是想搪塞過去。
“曉鶯的出身可是湘西江氏?”柳含煙忽然輕聲問道。
“殭屍?!”柳夢生驚道,雖然自己曾在書里看過湘西行屍的記載,但也沒聽說過有跟活人無異的殭屍啊,“可是殭屍不都是蹦來蹦去的嗎?”
“你這呆瓜天天腦子裏想什麼呢?!睜開眼睛好好瞧瞧,本姑娘哪裏長得像殭屍?!”江曉鶯沒好氣道。
“那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啊?”柳夢生道,心裏也在為自己的聯想能力暗暗感嘆。
“好啦好啦,既然柳姐姐已經猜出來了,我也就不瞞了。本姑娘其實是湘西江氏的二小姐,”江曉鶯拍了拍胸脯說著,又轉向柳含煙問道,“柳姐姐對江家是有所了解嗎?”
“嗯,有所耳聞,但不甚了解,只知道湘西江氏以消息靈通聞名江湖,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柳含煙若有所思地回道。
“唉,就知道是這樣,”江曉鶯似是有所預料,嘆了口氣道。
“湘西江氏,你家也是玄門?”柳夢生問道。
“唉,現在這世道,誰都想博得玄門的名聲,我們江家根本不是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被稱作湘西江氏了,”江曉鶯嘆氣道,“而且大家只知道我家消息靈通,其實我們江家更擅長的是機關術。”
“你就這樣把自家看家本領抖露出來真的好嗎?”柳夢生斜着腦袋盯着江曉鶯,心裏琢磨,聽這江小鳥的意思要是沒人發覺她還想能瞞多久算多久嘍,這會兒被師姐猜中,又毫無戒心地一下子全說了出來,真不知道她的小腦殼裏是怎麼想的。
“就算是說了,柳姐姐也肯定不會和外人說出去,”江曉鶯道,“而你嘛,你敢說出去就等着挨揍吧!”
“那在下還真是怕了呢,”柳夢生見江曉鶯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心裏很是無奈但現在又懶得跟她計較。
江曉鶯白了他一眼,遂正色道:“說真的,今天跟你講的這些,你可別跑去跟別人講啊。不然惹了麻煩,本姑娘才不會救你。”
“放心,這我哪敢?”柳夢生心想他倒是擔心江曉鶯自己會不會說漏了嘴。
“哎,對了,你這呆瓜剛才鬼鬼祟祟地抱着什麼回來了?”江曉鶯一臉壞笑道。
“喏,就是那壇酒,”柳夢生懶懶地一指。
“早不說有酒呀,正好話說的太多,口渴了,”江曉鶯蹦蹦跳跳地跑去拿酒。
“沒想到,你這湘西江氏的二小姐這麼愛喝酒,先前的酒宴還沒喝夠啊,”柳夢生見江曉鶯那樣子,活脫脫就一個酒膩子見到酒時的情形。
江曉鶯聽了一愣,好像對自己的行為也有點疑惑,眉頭一皺道:“之前一直在跟柳姐姐聊天,沒有喝多少啦。”
“明明是自己貪杯,就別掩飾了,”柳夢生懶懶道。
“愛喝酒怎麼了?真是的,”江曉鶯道,“快去拿杯子。”
柳夢生見她都不打算辯解了,就拿了杯子走到師姐身邊。江曉鶯一臉期待地將酒罈啟開,清幽的酒香瞬間飄了出來:“哇!沒想到你居然還藏了這好的酒。”
然而柳夢生此刻卻沒有心情理會,就在酒香飄散出來的那一刻,柳含煙花枝一顫,一滴清淚劃過白皙的面頰。這一幕霎時讓柳夢生回憶起了當初詢問桃花塢外為何是一片梅林時的情景,不由心頭一悸,雙手一顫竟將手中酒杯跌落。
“你這呆瓜怎麼連杯子都拿不好?”江曉鶯在身後被那桃花釀吸引,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
柳含煙似已是回神,輕輕拂去了淚痕,緩緩道:“夢生,為何出神呢?”
柳夢生微微一驚,也回過神來,見師姐已恢復常態,開口想一問究竟,卻又不知如何問起,感覺即使是問了,師姐也肯定不願意回答,乾脆還是別再讓師姐多添煩憂了。
“你在發什麼呆啊?快來幫忙拿杯子呀,”江曉鶯在身後催促道。
柳夢生壓下了複雜心緒,轉身去接身後飛過來的杯子。江曉鶯跑過來興緻勃勃地為三人斟滿,最先將酒杯舉起道:“今日美酒良宵,我們不醉不歸!”
柳含煙也淺笑着端起杯子,柳夢生自然也是十分配合,心道不醉不歸,怪不得挑了最大的杯子,這江小鳥今天是想醉到哪去?想來明明就要與妖雨一戰,怎麼好像所有人都沒有什麼緊張感呢?
三人碰完杯,江曉鶯就迫不及待地大口了喝起來,看樣子是想把這一杯一口氣全乾了。柳夢生將杯子抬到嘴邊時瞄了一眼師姐,見柳含煙將杯子停在面前,似是凝視了片刻,便移至唇邊淺斟了一口。
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細細品味了一下酒香,柳夢生決定還是不要像江曉鶯那樣暴殄天物了。便學着師姐,輕斟一口,甘霖入喉,花香明麗而清冽,余香更是沁人心脾,縹緲而悠長,宛若身處一片爛漫的桃花林中,身心都在經歷一場甜美的夢境,恍然間又彷彿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扣動着柳夢生的心扉。
忽然聽到撲通一聲,把柳夢生拉回了現實,定睛看去,原來是江曉鶯已經醉倒在了床上。
還不醉不歸呢,你這小鳥倒是醉的快,明明沒什麼酒量還喝得這麼豪爽,柳夢生心道,然而方才的熟悉感依然存留心間,似幻似真,心緒雖是寧靜卻又有些許猶疑,餘光見師姐似是在看着自己,便轉眼望去:“師姐?”
柳含煙輕輕戳了戳江曉鶯的臉頰,江曉鶯呢喃着說了什麼夢話后將身子扭到一邊就沒了動靜。見她已是睡死過去,柳含煙便若有所思地輕聲道:“子林,或許你我不該離開香雪的。”
柳夢生不知師姐此話是何意,見師姐似是在同自己講話,可從傳來的氣息來看,卻覺得師姐的心緒早已飄向了遠方:“師姐,要不我們還是回桃花塢吧?”
柳含煙聽了淺淺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道:“只怕已是遲了。”
遲了?什麼遲了?柳夢生已經不清楚師姐在說些什麼了,一瞬間甚至懷疑是自己喝醉了:“師姐?”
“也罷,姑且走這一遭,”柳含煙低頭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抬起頭來對柳夢生道,“只是要辛苦子林一番了。”
“有師姐在,哪裏會有辛苦?”柳夢生雖然不清楚師姐為什麼忽然講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但是心裏是真的覺得有師姐在的話,就算有什麼辛苦也無所謂的。
柳含煙淺淺笑了一下,撫了撫江曉鶯的面龐:“將曉鶯送回房吧,子林也早些休息吧。”
柳夢生聽出師姐似是有些倦意,雖然還想和師姐一起再喝點酒聊一會兒,但又不想影響師姐休息:“那師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把江曉鶯扛回房間的時候,柳夢生也覺得倦意上涌,結果一失手幾近是把江曉鶯摔到了床上。重重摔了一下的江曉鶯叫了一聲,一時間嚇得柳夢生腦門出了層薄汗,這要是被摔醒了,肯定免不了一場毒打,於是便小心翼翼地觀察她後續的反應。然而江曉鶯並沒有醒過來,在床上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接着睡了過去。
柳夢生心想你倒是睡得死,害得我還得費勁把你扛回來,你就好好睡吧,明天要是發現身上哪裏磕着了,可別怨我。
柳夢生本想直接回到自己房裏睡覺,一隻腳還未踏出門,就想起來剛才光顧着把這江小鳥扛出來了,結果忘了把那壇桃花釀帶出來,現在回去又怕打攪師姐休息,只得作罷。
一想到這裏,柳夢生就覺得自己好虧,好不容易費勁拿回來的絕世珍品還沒好好喝上幾口呢,真的是好生鬱悶。越想越來氣,於是又折了會來,狠狠地在江曉鶯的臉蛋上捏了一把,后又揉出幾個鬼臉來。在發泄了一番后,柳夢生覺得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平時沒少受這小鳥欺負,這會也算是扳回一城了。
回到自己房間后,柳夢生一下子就躺在了床上,雖然今天奔波勞累了一天,還經歷幾次交鋒,但是卻感覺自己並無困意。雖然同夏語冰招來的妖物交手一事着實讓人後怕,但躺在床上的柳夢生腦海中想的卻都是師姐方才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言辭,十分想體會出師姐的心緒。
恍然間,聽到陣陣琴聲飄來,柳夢生一怔心道師姐還真是到了何處都不忘撫琴一曲呢。
伴着悠揚而帶有些許哀傷的琴曲,柳夢生困意翻湧,很快就沉入夢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