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女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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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兩眉之間的印堂穴，隱藏着第三隻眼，只要把這隻眼打開了，就可以上觀天下觀地，中間觀凡塵。打開了這隻眼，就是佛門所說的打開了六神通的第一“通”—“天眼通”，亦即“開天目”。本書試圖用“第三隻眼”，去觀“開元盛世”和“安史之亂”，從另一視角，演繹一段國恨、家恨、情恨。
“開元盛世”（713～741年）是大唐帝國的全盛時期，“安史之亂”（755～762年）則是其由盛而衰的轉折點。“安史之亂”自唐玄宗天寶十四年至唐代宗寶應元年結束，前後長達七年之久。自此，唐朝國力大為削弱，全盛時代結束。
讓我們就從大唐睿宗###元年開始……
第一卷俠客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紫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李白《俠客行》
第一章仙女神曲
大唐睿宗###元年。
寒風料峭，大唐河北道恆州井陘縣境內的蒼岩山白雪皚皚，猶如一條巨龍，橫亘在蒼茫大地上，逶迤連向天盡頭。蒼岩山是太行山脈的一部分，其山體通紅，峭壁平整開闊，險峻硬朗，素來享有“五嶽奇秀攬一山，太行群峰唯蒼岩”的盛譽。此時大地廖廓，寒風以大地作砧板，眾生為魚肉，肆意宰割。漫天飛雪飄飄洒洒而下，更是一派蒼涼與蕭殺。傍晚時分，山道盡頭傳來了雨點一樣的馬蹄聲，一紅一白兩騎快馬，馳過茫茫雪原，飛馳而來，瞬間出現在山口。馬上二人大紅披風，腰間各懸一把蒼玉劍，范陽斗笠遮顏，萬白山上一點紅，煞是搶眼奪目。
兩騎如飛進入山口，其中一人斗笠下的一雙銳目往路邊一掃，“噫”了一聲，收緊韁繩。駿馬長嘶，雙蹄前踢，被生生勒住。
山口懸崖斧削，猙獰巍峨，一線天直指蒼穹。懸崖有一座天然石橋，狀若飛虹，懸挂其間，宛然通天庭。岩邊一戶人家，竹壁茅頂，炊煙裊裊。屋前一小男孩，總角翹翹，在這冰天雪地里堆雪人。小男孩只穿一件單衣，小臉紅撲撲，兩條鼻涕出出進進，也不見冷的樣子。片刻雪人堆成，雙目一大一小，笑呵呵的樣子甚是滑稽。小男孩對着雪人，樂得雙手直拍，唱道：
“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兩張機。月明人靜漏聲稀。千絲萬縷相縈系，織成一段，迴文錦字，將去寄呈伊。
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六張機。雕花鋪錦半離披。蘭房別有留春計，爐添小篆，日長一線，相對綉工遲。
七張機。春蠶吐盡一生絲。莫教容易裁羅綺，無端翦破，仙鸞彩鳳，分作兩邊衣。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凄涼意，行行讀遍，厭厭無語，不忍更尋思。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底，將心縈系，穿過一條絲。
輕絲像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着，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小孩天真爛漫，隨口唱着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九張機》，卻也凄婉憂鬱。聽詞中道盡情人雙雙纏綿、鴛鴦戲水最後卻勞燕分飛的苦情，直惹得騎上一人似也淚眼盈盈。
“李三娘①，下吧，莫錯了宿頭。”稍高的騎者輕輕地握了少女的手，飄飄地下了馬。
那少女也不答話，用手擦了擦淚珠，也盈盈下馬。漫天飛雪，下得更大了。
那少女名叫李雯，江湖人稱“雲中劍”，在師兄妹間排行第三；男的名叫凌風，李雯的師兄，江湖人稱“一劍封喉”。
李雯走向小男孩，問道：“小郎君，歌唱得真好，誰教的？”
“我自己學的！”小男孩一臉驕傲。
“跟誰學的？”
“不知道。”
“小郎君你騙人是不是？跟誰學的都不知道？”
“誰騙你啦？”小孩很不高興。
“不騙人怎麼會不知道呢？”李雯逗他。
“騙你是小狗。”
“算了，”凌風說，“還是找地方借宿吧。”
李雯四周看看，茫茫大雪中，哪裏還有借宿的地方？
“小郎君，家裏大人在嗎？”凌風問。
“什麼是大人？”
“這個……也就是比你長得高的人。”
“我婆婆比我長得高，可是她的腰比她的頭還高，算大人嗎？”
“算，當然算了。”李雯“咯咯咯”笑彎了腰。
“那，我家大人婆婆在家。”
“那你帶我們見你家大人婆婆好嗎？”
“我只帶漂亮娘子②見我家大人婆婆，我不要大郎君。”
“看你臊不臊，小郎君不喜歡你。”李雯頗為得意，向凌風做了個鬼臉。
“小郎君真聰明。”李雯趁機誇小孩。
“等一下我告訴你，我是跟誰學的。”小孩湊近李雯耳朵悄聲說，然後拉着李雯的手，親熱地向屋裏走去。
這是一間簡陋的小屋，四周用竹籬笆圍着，上面鋪的是茅草，屋檐下面吊著一些兔子、山豬等臘肉野味。走近小屋，裏面便傳出蒼老的聲音來：
“伍谷，誰來了？”
“婆婆，來了一個大郎君和大娘子。”小男孩答道。
“原來你叫伍谷啊。”李雯說。
“鄉下人賤生，叫五穀雜糧容易養。”屋裏走出一個背駝得象弓一樣的老太婆，果然腰比頭高。李雯又笑，老太婆莫名其妙，問道：“敢問兩位高名上姓，大雪天趕路？”
“老人家，我叫凌風，她叫李雯，”凌風忙上前行禮，“風雪忒大，天又晚了，我們想借宿一晚，老人家行個方便吧。”
老太婆打量了二人一下，抬頭看了看天，遲疑了一下，然後說：“看你二人也不像是什麼壞人，住一晚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不過，客人可能會睡不好。”
“為什麼呢？”
“不瞞兩位，”老太婆神秘地說，“我們這裏出了神仙了。”
“神仙？”
“對啊，神仙。每到夜深，對面山上都會傳來歌聲。幾個月了，好聽啊！我老太婆一大把年紀了，從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歌呢。只有神仙才會唱出那麼好聽的歌吧？”
凌風和李雯很奇怪。關於神仙的傳說是聽過不少，好象當朝就有張果老、呂洞賓幾個。可傳說歸傳說，世上又有幾人見着了？他們向對面山上看去，大雪飄渺，哪有大山的影子？倒是依稀聽到遠處寺廟做晚課的鐘聲在響，一聲、二聲、三聲……聲聲飄渺，更顯出大山的寂靜與荒涼。
當晚，伍谷婆婆煮飯招待他們。雖然是農家粗茶淡飯，但飢腸轆轆的他們卻吃得十分可口。
天慢慢就黑了。
風高搶劫時，月黑殺人夜，初出江湖的二人感到興奮莫名。
白雪皚皚，入夜後更加明顯。月亮緩緩升起，懸挂在低垂的空中。飄飛的雪花舞出一襲明麗夢幻的美景。雪花飄飄洒洒，安祥靜謐。蒼岩山山巒峰谷銀裝素裹，經月光一照開始泛出白光。
“沒有多餘的房子了，客人，”伍谷婆婆說，“你們小兩口將就一晚，就睡柴房吧。”
一句話說得李雯雙頰緋紅，凌風的心也“咚”地跳了一下。凌風和李雯只是師兄妹，自然不方便住在一起。可老人詭秘一笑，也不說破，自顧拾綴柴房去了。
柴房堆滿了柴火，老人一會就收拾好了。老人在柴火上鋪了張席子，然後躬着背，居然唱起了剛才伍谷唱過的《九張機》③，唱腔蒼老、走調，但一股凄涼的氣息卻在瀰漫。
兩人走進房間，彷彿落下一個罩子，天突然就黑了。
李雯感覺自己的臉發燙，心如鹿撞。這美麗的江湖女子雖然落落大方，但此時此景也不禁局促起來。
“小心，地不平。”凌風拉着她的手，走進了房子，“你的手怎麼這麼燙呢？病了？”
“傻瓜，你才病呢。”李雯嗔道，把他的手甩開，“明明隔壁有兩間房，婆婆為什麼說沒有房呢？”
“三娘你也是，可能人家不讓人進吧。客隨主便，問這麼多幹嘛？”
“對面山有神仙唱歌，這裏有兩間空房不讓人進，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凌風說，“算了，別想了，養好精神，準備看神仙吧。”
凌風說畢，便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打腿盤坐，開始練“天眼通”。
“天眼通”就是開天目。據說人兩眉之中的印堂穴，隱藏着第三隻眼。這是一隻神秘的眼。只要把這隻眼打開了，就可以上觀天下觀地，中間觀凡塵。這隻眼與生俱來，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打開的。首先要有慧根，然後築基，打很好的根基。根基夠了，需要河車搬運，通大小周天。凌風慧根有一點，大小周天都通了，可“天眼通”還是似通非通。
似通非通就是有時通有時不通。在“通”的時候只要一閉上眼睛，周天搬運氣流經過印堂穴時就會突然炸起一道白光。隨着白光就會進入另一個天地，就會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常見的是一隻妖艷的大蝴蝶，在一朵同樣妖艷的碩大牡丹前飛來飛去，一群人你殺我我殺你，血色濃艷。有時凌風甚至還會聞到棺材的味道。開始他非常恐懼，後來慢慢竟習而為常了。後來他還發現，那些奇怪的畫面只要越是向著太陽落山方向打坐搬運周天就越清晰。
太陽落山的方向有什麼呢？
凌風曾經問過師父，師父說不知道。師父是一個大老粗。於是師父叫他去問一個江湖人稱“萬事通”的人。可“萬事通”這個那個支吾了半天也回答不了。“萬事通”回答不了便不回答，但卻認認真真地給凌風講了三天三夜的武林掌故，然後把凌風打發走了。
“萬事通”也有不通的時候。
凌風於是和師妹李雯商量。李雯聽到凌風講述經常看見的怪事時，驚恐得半天合不上嘴。可當她的好奇心戰勝恐懼后美麗的雙眼便水汪汪一片，搖着凌風的手撒嬌說師兄師兄我跟你去。
有了這美麗的師妹作伴和“萬事通”的啟蒙，凌風覺得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收拾好行李，選了一個吉日，告別師父，便和師妹上路。這次出行，居然沒有人阻攔他們。
是啊，大唐盛世，夜不閉戶，道不拾遺，兩個江湖兒女出門歷練見世面，阻攔他們幹什麼呢？
凌風打坐了一會，便聽到了大雪上、大雪下許多動物細微的聲音。有老鼠的嚙齒聲，箭豬的囁喃聲，等等，甚至還有山魔鬼怪的竊竊私語。凌風知道，每逢聽到這些聲音的時候，就是自己耳根最清凈的時候，也就是自己武功最容易長進的時候。丹田發熱了，氣流開始沿夾脊上行，上風府過百會下印堂。氣流剛到印堂，就像大冬天突然炸開了一個太陽，溫煦明亮一片。凌風就看見蒼岩山之巔，飄飄然來了一個絕色的女子。那女子衣衫勝雪，清新脫俗，彷彿神仙下凡。師妹李雯夠美的了，可那女子好象比李雯更美。凌風呆了，忙收捏心神。然後他看到離那女子十里之外的崇山峻岭中，八個夜行者掠地而來。
“八常侍”！
“萬事通”說過這幾個人是誰。
凌風一震。連“八常侍”都來了，今晚真是熱鬧了。
註：①在唐代，稱呼相熟悉的男子多以其姓加上行第或最後再加以“郎”呼之，例如，白居易呼元縝為“元九”，唐德宗曾呼陸贄為“陸九”；而稱呼女子則多以其姓加行第再加“娘”呼之，例如：“公孫大娘”、“李十二娘”等等叫法。此外，奴僕稱呼男主人為“阿郎”，而稱呼少主人為“郎君”，稱呼主母和小姐俱為“娘子”。但是，“娘子”、“郎君”並非只用於奴僕稱呼主人，旁人見了女子亦呼其為“娘子”，見了少年女子也有呼為“小娘子”的；年長者也會叫少年人為“郎”或“郎君”。
②唐代，男子和女子打招呼，不管是否相識，一律可以稱為“娘子”，年輕一點的可以稱呼為“小娘子”。這裏“娘子”並非今天的妻子含義。
③據《白雨齋詞話》，《九張機》乃宋代無名氏作品，因為故事情節的需要放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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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盛世”（713～741年）是大唐帝國的全盛時期，“安史之亂”（755～762年）則是其由盛而衰的轉折點。“安史之亂”自唐玄宗天寶十四年至唐代宗寶應元年結束，前後長達七年之久。自此，唐朝國力大為削弱，全盛時代結束。
讓我們就從大唐睿宗###元年開始……
第一卷俠客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紫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李白《俠客行》
第一章仙女神曲
大唐睿宗###元年。
寒風料峭，大唐河北道恆州井陘縣境內的蒼岩山白雪皚皚，猶如一條巨龍，橫亘在蒼茫大地上，逶迤連向天盡頭。蒼岩山是太行山脈的一部分，其山體通紅，峭壁平整開闊，險峻硬朗，素來享有“五嶽奇秀攬一山，太行群峰唯蒼岩”的盛譽。此時大地廖廓，寒風以大地作砧板，眾生為魚肉，肆意宰割。漫天飛雪飄飄洒洒而下，更是一派蒼涼與蕭殺。傍晚時分，山道盡頭傳來了雨點一樣的馬蹄聲，一紅一白兩騎快馬，馳過茫茫雪原，飛馳而來，瞬間出現在山口。馬上二人大紅披風，腰間各懸一把蒼玉劍，范陽斗笠遮顏，萬白山上一點紅，煞是搶眼奪目。
兩騎如飛進入山口，其中一人斗笠下的一雙銳目往路邊一掃，“噫”了一聲，收緊韁繩。駿馬長嘶，雙蹄前踢，被生生勒住。
山口懸崖斧削，猙獰巍峨，一線天直指蒼穹。懸崖有一座天然石橋，狀若飛虹，懸挂其間，宛然通天庭。岩邊一戶人家，竹壁茅頂，炊煙裊裊。屋前一小男孩，總角翹翹，在這冰天雪地里堆雪人。小男孩只穿一件單衣，小臉紅撲撲，兩條鼻涕出出進進，也不見冷的樣子。片刻雪人堆成，雙目一大一小，笑呵呵的樣子甚是滑稽。小男孩對着雪人，樂得雙手直拍，唱道：
“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兩張機。月明人靜漏聲稀。千絲萬縷相縈系，織成一段，迴文錦字，將去寄呈伊。
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六張機。雕花鋪錦半離披。蘭房別有留春計，爐添小篆，日長一線，相對綉工遲。
七張機。春蠶吐盡一生絲。莫教容易裁羅綺，無端翦破，仙鸞彩鳳，分作兩邊衣。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凄涼意，行行讀遍，厭厭無語，不忍更尋思。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底，將心縈系，穿過一條絲。
輕絲像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着，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小孩天真爛漫，隨口唱着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九張機》，卻也凄婉憂鬱。聽詞中道盡情人雙雙纏綿、鴛鴦戲水最後卻勞燕分飛的苦情，直惹得騎上一人似也淚眼盈盈。
“李三娘①，下吧，莫錯了宿頭。”稍高的騎者輕輕地握了少女的手，飄飄地下了馬。
那少女也不答話，用手擦了擦淚珠，也盈盈下馬。漫天飛雪，下得更大了。
那少女名叫李雯，江湖人稱“雲中劍”，在師兄妹間排行第三；男的名叫凌風，李雯的師兄，江湖人稱“一劍封喉”。
李雯走向小男孩，問道：“小郎君，歌唱得真好，誰教的？”
“我自己學的！”小男孩一臉驕傲。
“跟誰學的？”
“不知道。”
“小郎君你騙人是不是？跟誰學的都不知道？”
“誰騙你啦？”小孩很不高興。
“不騙人怎麼會不知道呢？”李雯逗他。
“騙你是小狗。”
“算了，”凌風說，“還是找地方借宿吧。”
李雯四周看看，茫茫大雪中，哪裏還有借宿的地方？
“小郎君，家裏大人在嗎？”凌風問。
“什麼是大人？”
“這個……也就是比你長得高的人。”
“我婆婆比我長得高，可是她的腰比她的頭還高，算大人嗎？”
“算，當然算了。”李雯“咯咯咯”笑彎了腰。
“那，我家大人婆婆在家。”
“那你帶我們見你家大人婆婆好嗎？”
“我只帶漂亮娘子②見我家大人婆婆，我不要大郎君。”
“看你臊不臊，小郎君不喜歡你。”李雯頗為得意，向凌風做了個鬼臉。
“小郎君真聰明。”李雯趁機誇小孩。
“等一下我告訴你，我是跟誰學的。”小孩湊近李雯耳朵悄聲說，然後拉着李雯的手，親熱地向屋裏走去。
這是一間簡陋的小屋，四周用竹籬笆圍着，上面鋪的是茅草，屋檐下面吊著一些兔子、山豬等臘肉野味。走近小屋，裏面便傳出蒼老的聲音來：
“伍谷，誰來了？”
“婆婆，來了一個大郎君和大娘子。”小男孩答道。
“原來你叫伍谷啊。”李雯說。
“鄉下人賤生，叫五穀雜糧容易養。”屋裏走出一個背駝得象弓一樣的老太婆，果然腰比頭高。李雯又笑，老太婆莫名其妙，問道：“敢問兩位高名上姓，大雪天趕路？”
“老人家，我叫凌風，她叫李雯，”凌風忙上前行禮，“風雪忒大，天又晚了，我們想借宿一晚，老人家行個方便吧。”
老太婆打量了二人一下，抬頭看了看天，遲疑了一下，然後說：“看你二人也不像是什麼壞人，住一晚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不過，客人可能會睡不好。”
“為什麼呢？”
“不瞞兩位，”老太婆神秘地說，“我們這裏出了神仙了。”
“神仙？”
“對啊，神仙。每到夜深，對面山上都會傳來歌聲。幾個月了，好聽啊！我老太婆一大把年紀了，從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歌呢。只有神仙才會唱出那麼好聽的歌吧？”
凌風和李雯很奇怪。關於神仙的傳說是聽過不少，好象當朝就有張果老、呂洞賓幾個。可傳說歸傳說，世上又有幾人見着了？他們向對面山上看去，大雪飄渺，哪有大山的影子？倒是依稀聽到遠處寺廟做晚課的鐘聲在響，一聲、二聲、三聲……聲聲飄渺，更顯出大山的寂靜與荒涼。
當晚，伍谷婆婆煮飯招待他們。雖然是農家粗茶淡飯，但飢腸轆轆的他們卻吃得十分可口。
天慢慢就黑了。
風高搶劫時，月黑殺人夜，初出江湖的二人感到興奮莫名。
白雪皚皚，入夜後更加明顯。月亮緩緩升起，懸挂在低垂的空中。飄飛的雪花舞出一襲明麗夢幻的美景。雪花飄飄洒洒，安祥靜謐。蒼岩山山巒峰谷銀裝素裹，經月光一照開始泛出白光。
“沒有多餘的房子了，客人，”伍谷婆婆說，“你們小兩口將就一晚，就睡柴房吧。”
一句話說得李雯雙頰緋紅，凌風的心也“咚”地跳了一下。凌風和李雯只是師兄妹，自然不方便住在一起。可老人詭秘一笑，也不說破，自顧拾綴柴房去了。
柴房堆滿了柴火，老人一會就收拾好了。老人在柴火上鋪了張席子，然後躬着背，居然唱起了剛才伍谷唱過的《九張機》③，唱腔蒼老、走調，但一股凄涼的氣息卻在瀰漫。
兩人走進房間，彷彿落下一個罩子，天突然就黑了。
李雯感覺自己的臉發燙，心如鹿撞。這美麗的江湖女子雖然落落大方，但此時此景也不禁局促起來。
“小心，地不平。”凌風拉着她的手，走進了房子，“你的手怎麼這麼燙呢？病了？”
“傻瓜，你才病呢。”李雯嗔道，把他的手甩開，“明明隔壁有兩間房，婆婆為什麼說沒有房呢？”
“三娘你也是，可能人家不讓人進吧。客隨主便，問這麼多幹嘛？”
“對面山有神仙唱歌，這裏有兩間空房不讓人進，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凌風說，“算了，別想了，養好精神，準備看神仙吧。”
凌風說畢，便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打腿盤坐，開始練“天眼通”。
“天眼通”就是開天目。據說人兩眉之中的印堂穴，隱藏着第三隻眼。這是一隻神秘的眼。只要把這隻眼打開了，就可以上觀天下觀地，中間觀凡塵。這隻眼與生俱來，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打開的。首先要有慧根，然後築基，打很好的根基。根基夠了，需要河車搬運，通大小周天。凌風慧根有一點，大小周天都通了，可“天眼通”還是似通非通。
似通非通就是有時通有時不通。在“通”的時候只要一閉上眼睛，周天搬運氣流經過印堂穴時就會突然炸起一道白光。隨着白光就會進入另一個天地，就會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常見的是一隻妖艷的大蝴蝶，在一朵同樣妖艷的碩大牡丹前飛來飛去，一群人你殺我我殺你，血色濃艷。有時凌風甚至還會聞到棺材的味道。開始他非常恐懼，後來慢慢竟習而為常了。後來他還發現，那些奇怪的畫面只要越是向著太陽落山方向打坐搬運周天就越清晰。
太陽落山的方向有什麼呢？
凌風曾經問過師父，師父說不知道。師父是一個大老粗。於是師父叫他去問一個江湖人稱“萬事通”的人。可“萬事通”這個那個支吾了半天也回答不了。“萬事通”回答不了便不回答，但卻認認真真地給凌風講了三天三夜的武林掌故，然後把凌風打發走了。
“萬事通”也有不通的時候。
凌風於是和師妹李雯商量。李雯聽到凌風講述經常看見的怪事時，驚恐得半天合不上嘴。可當她的好奇心戰勝恐懼后美麗的雙眼便水汪汪一片，搖着凌風的手撒嬌說師兄師兄我跟你去。
有了這美麗的師妹作伴和“萬事通”的啟蒙，凌風覺得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收拾好行李，選了一個吉日，告別師父，便和師妹上路。這次出行，居然沒有人阻攔他們。
是啊，大唐盛世，夜不閉戶，道不拾遺，兩個江湖兒女出門歷練見世面，阻攔他們幹什麼呢？
凌風打坐了一會，便聽到了大雪上、大雪下許多動物細微的聲音。有老鼠的嚙齒聲，箭豬的囁喃聲，等等，甚至還有山魔鬼怪的竊竊私語。凌風知道，每逢聽到這些聲音的時候，就是自己耳根最清凈的時候，也就是自己武功最容易長進的時候。丹田發熱了，氣流開始沿夾脊上行，上風府過百會下印堂。氣流剛到印堂，就像大冬天突然炸開了一個太陽，溫煦明亮一片。凌風就看見蒼岩山之巔，飄飄然來了一個絕色的女子。那女子衣衫勝雪，清新脫俗，彷彿神仙下凡。師妹李雯夠美的了，可那女子好象比李雯更美。凌風呆了，忙收捏心神。然後他看到離那女子十里之外的崇山峻岭中，八個夜行者掠地而來。
“八常侍”！
“萬事通”說過這幾個人是誰。
凌風一震。連“八常侍”都來了，今晚真是熱鬧了。
註：①在唐代，稱呼相熟悉的男子多以其姓加上行第或最後再加以“郎”呼之，例如，白居易呼元縝為“元九”，唐德宗曾呼陸贄為“陸九”；而稱呼女子則多以其姓加行第再加“娘”呼之，例如：“公孫大娘”、“李十二娘”等等叫法。此外，奴僕稱呼男主人為“阿郎”，而稱呼少主人為“郎君”，稱呼主母和小姐俱為“娘子”。但是，“娘子”、“郎君”並非只用於奴僕稱呼主人，旁人見了女子亦呼其為“娘子”，見了少年女子也有呼為“小娘子”的；年長者也會叫少年人為“郎”或“郎君”。
②唐代，男子和女子打招呼，不管是否相識，一律可以稱為“娘子”，年輕一點的可以稱呼為“小娘子”。這裏“娘子”並非今天的妻子含義。
③據《白雨齋詞話》，《九張機》乃宋代無名氏作品，因為故事情節的需要放來這裏。
[筆下文學Www.bxwx.net]
據說人兩眉之間的印堂穴，隱藏着第三隻眼，只要把這隻眼打開了，就可以上觀天下觀地，中間觀凡塵。打開了這隻眼，就是佛門所說的打開了六神通的第一“通”—“天眼通”，亦即“開天目”。本書試圖用“第三隻眼”，去觀“開元盛世”和“安史之亂”，從另一視角，演繹一段國恨、家恨、情恨。
“開元盛世”（713～741年）是大唐帝國的全盛時期，“安史之亂”（755～762年）則是其由盛而衰的轉折點。“安史之亂”自唐玄宗天寶十四年至唐代宗寶應元年結束，前後長達七年之久。自此，唐朝國力大為削弱，全盛時代結束。
讓我們就從大唐睿宗###元年開始……
第一卷俠客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紫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李白《俠客行》
第一章仙女神曲
大唐睿宗###元年。
寒風料峭，大唐河北道恆州井陘縣境內的蒼岩山白雪皚皚，猶如一條巨龍，橫亘在蒼茫大地上，逶迤連向天盡頭。蒼岩山是太行山脈的一部分，其山體通紅，峭壁平整開闊，險峻硬朗，素來享有“五嶽奇秀攬一山，太行群峰唯蒼岩”的盛譽。此時大地廖廓，寒風以大地作砧板，眾生為魚肉，肆意宰割。漫天飛雪飄飄洒洒而下，更是一派蒼涼與蕭殺。傍晚時分，山道盡頭傳來了雨點一樣的馬蹄聲，一紅一白兩騎快馬，馳過茫茫雪原，飛馳而來，瞬間出現在山口。馬上二人大紅披風，腰間各懸一把蒼玉劍，范陽斗笠遮顏，萬白山上一點紅，煞是搶眼奪目。
兩騎如飛進入山口，其中一人斗笠下的一雙銳目往路邊一掃，“噫”了一聲，收緊韁繩。駿馬長嘶，雙蹄前踢，被生生勒住。
山口懸崖斧削，猙獰巍峨，一線天直指蒼穹。懸崖有一座天然石橋，狀若飛虹，懸挂其間，宛然通天庭。岩邊一戶人家，竹壁茅頂，炊煙裊裊。屋前一小男孩，總角翹翹，在這冰天雪地里堆雪人。小男孩只穿一件單衣，小臉紅撲撲，兩條鼻涕出出進進，也不見冷的樣子。片刻雪人堆成，雙目一大一小，笑呵呵的樣子甚是滑稽。小男孩對着雪人，樂得雙手直拍，唱道：
“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兩張機。月明人靜漏聲稀。千絲萬縷相縈系，織成一段，迴文錦字，將去寄呈伊。
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六張機。雕花鋪錦半離披。蘭房別有留春計，爐添小篆，日長一線，相對綉工遲。
七張機。春蠶吐盡一生絲。莫教容易裁羅綺，無端翦破，仙鸞彩鳳，分作兩邊衣。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凄涼意，行行讀遍，厭厭無語，不忍更尋思。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底，將心縈系，穿過一條絲。
輕絲像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着，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小孩天真爛漫，隨口唱着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九張機》，卻也凄婉憂鬱。聽詞中道盡情人雙雙纏綿、鴛鴦戲水最後卻勞燕分飛的苦情，直惹得騎上一人似也淚眼盈盈。
“李三娘①，下吧，莫錯了宿頭。”稍高的騎者輕輕地握了少女的手，飄飄地下了馬。
那少女也不答話，用手擦了擦淚珠，也盈盈下馬。漫天飛雪，下得更大了。
那少女名叫李雯，江湖人稱“雲中劍”，在師兄妹間排行第三；男的名叫凌風，李雯的師兄，江湖人稱“一劍封喉”。
李雯走向小男孩，問道：“小郎君，歌唱得真好，誰教的？”
“我自己學的！”小男孩一臉驕傲。
“跟誰學的？”
“不知道。”
“小郎君你騙人是不是？跟誰學的都不知道？”
“誰騙你啦？”小孩很不高興。
“不騙人怎麼會不知道呢？”李雯逗他。
“騙你是小狗。”
“算了，”凌風說，“還是找地方借宿吧。”
李雯四周看看，茫茫大雪中，哪裏還有借宿的地方？
“小郎君，家裏大人在嗎？”凌風問。
“什麼是大人？”
“這個……也就是比你長得高的人。”
“我婆婆比我長得高，可是她的腰比她的頭還高，算大人嗎？”
“算，當然算了。”李雯“咯咯咯”笑彎了腰。
“那，我家大人婆婆在家。”
“那你帶我們見你家大人婆婆好嗎？”
“我只帶漂亮娘子②見我家大人婆婆，我不要大郎君。”
“看你臊不臊，小郎君不喜歡你。”李雯頗為得意，向凌風做了個鬼臉。
“小郎君真聰明。”李雯趁機誇小孩。
“等一下我告訴你，我是跟誰學的。”小孩湊近李雯耳朵悄聲說，然後拉着李雯的手，親熱地向屋裏走去。
這是一間簡陋的小屋，四周用竹籬笆圍着，上面鋪的是茅草，屋檐下面吊著一些兔子、山豬等臘肉野味。走近小屋，裏面便傳出蒼老的聲音來：
“伍谷，誰來了？”
“婆婆，來了一個大郎君和大娘子。”小男孩答道。
“原來你叫伍谷啊。”李雯說。
“鄉下人賤生，叫五穀雜糧容易養。”屋裏走出一個背駝得象弓一樣的老太婆，果然腰比頭高。李雯又笑，老太婆莫名其妙，問道：“敢問兩位高名上姓，大雪天趕路？”
“老人家，我叫凌風，她叫李雯，”凌風忙上前行禮，“風雪忒大，天又晚了，我們想借宿一晚，老人家行個方便吧。”
老太婆打量了二人一下，抬頭看了看天，遲疑了一下，然後說：“看你二人也不像是什麼壞人，住一晚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不過，客人可能會睡不好。”
“為什麼呢？”
“不瞞兩位，”老太婆神秘地說，“我們這裏出了神仙了。”
“神仙？”
“對啊，神仙。每到夜深，對面山上都會傳來歌聲。幾個月了，好聽啊！我老太婆一大把年紀了，從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歌呢。只有神仙才會唱出那麼好聽的歌吧？”
凌風和李雯很奇怪。關於神仙的傳說是聽過不少，好象當朝就有張果老、呂洞賓幾個。可傳說歸傳說，世上又有幾人見着了？他們向對面山上看去，大雪飄渺，哪有大山的影子？倒是依稀聽到遠處寺廟做晚課的鐘聲在響，一聲、二聲、三聲……聲聲飄渺，更顯出大山的寂靜與荒涼。
當晚，伍谷婆婆煮飯招待他們。雖然是農家粗茶淡飯，但飢腸轆轆的他們卻吃得十分可口。
天慢慢就黑了。
風高搶劫時，月黑殺人夜，初出江湖的二人感到興奮莫名。
白雪皚皚，入夜後更加明顯。月亮緩緩升起，懸挂在低垂的空中。飄飛的雪花舞出一襲明麗夢幻的美景。雪花飄飄洒洒，安祥靜謐。蒼岩山山巒峰谷銀裝素裹，經月光一照開始泛出白光。
“沒有多餘的房子了，客人，”伍谷婆婆說，“你們小兩口將就一晚，就睡柴房吧。”
一句話說得李雯雙頰緋紅，凌風的心也“咚”地跳了一下。凌風和李雯只是師兄妹，自然不方便住在一起。可老人詭秘一笑，也不說破，自顧拾綴柴房去了。
柴房堆滿了柴火，老人一會就收拾好了。老人在柴火上鋪了張席子，然後躬着背，居然唱起了剛才伍谷唱過的《九張機》③，唱腔蒼老、走調，但一股凄涼的氣息卻在瀰漫。
兩人走進房間，彷彿落下一個罩子，天突然就黑了。
李雯感覺自己的臉發燙，心如鹿撞。這美麗的江湖女子雖然落落大方，但此時此景也不禁局促起來。
“小心，地不平。”凌風拉着她的手，走進了房子，“你的手怎麼這麼燙呢？病了？”
“傻瓜，你才病呢。”李雯嗔道，把他的手甩開，“明明隔壁有兩間房，婆婆為什麼說沒有房呢？”
“三娘你也是，可能人家不讓人進吧。客隨主便，問這麼多幹嘛？”
“對面山有神仙唱歌，這裏有兩間空房不讓人進，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凌風說，“算了，別想了，養好精神，準備看神仙吧。”
凌風說畢，便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打腿盤坐，開始練“天眼通”。
“天眼通”就是開天目。據說人兩眉之中的印堂穴，隱藏着第三隻眼。這是一隻神秘的眼。只要把這隻眼打開了，就可以上觀天下觀地，中間觀凡塵。這隻眼與生俱來，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打開的。首先要有慧根，然後築基，打很好的根基。根基夠了，需要河車搬運，通大小周天。凌風慧根有一點，大小周天都通了，可“天眼通”還是似通非通。
似通非通就是有時通有時不通。在“通”的時候只要一閉上眼睛，周天搬運氣流經過印堂穴時就會突然炸起一道白光。隨着白光就會進入另一個天地，就會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常見的是一隻妖艷的大蝴蝶，在一朵同樣妖艷的碩大牡丹前飛來飛去，一群人你殺我我殺你，血色濃艷。有時凌風甚至還會聞到棺材的味道。開始他非常恐懼，後來慢慢竟習而為常了。後來他還發現，那些奇怪的畫面只要越是向著太陽落山方向打坐搬運周天就越清晰。
太陽落山的方向有什麼呢？
凌風曾經問過師父，師父說不知道。師父是一個大老粗。於是師父叫他去問一個江湖人稱“萬事通”的人。可“萬事通”這個那個支吾了半天也回答不了。“萬事通”回答不了便不回答，但卻認認真真地給凌風講了三天三夜的武林掌故，然後把凌風打發走了。
“萬事通”也有不通的時候。
凌風於是和師妹李雯商量。李雯聽到凌風講述經常看見的怪事時，驚恐得半天合不上嘴。可當她的好奇心戰勝恐懼后美麗的雙眼便水汪汪一片，搖着凌風的手撒嬌說師兄師兄我跟你去。
有了這美麗的師妹作伴和“萬事通”的啟蒙，凌風覺得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收拾好行李，選了一個吉日，告別師父，便和師妹上路。這次出行，居然沒有人阻攔他們。
是啊，大唐盛世，夜不閉戶，道不拾遺，兩個江湖兒女出門歷練見世面，阻攔他們幹什麼呢？
凌風打坐了一會，便聽到了大雪上、大雪下許多動物細微的聲音。有老鼠的嚙齒聲，箭豬的囁喃聲，等等，甚至還有山魔鬼怪的竊竊私語。凌風知道，每逢聽到這些聲音的時候，就是自己耳根最清凈的時候，也就是自己武功最容易長進的時候。丹田發熱了，氣流開始沿夾脊上行，上風府過百會下印堂。氣流剛到印堂，就像大冬天突然炸開了一個太陽，溫煦明亮一片。凌風就看見蒼岩山之巔，飄飄然來了一個絕色的女子。那女子衣衫勝雪，清新脫俗，彷彿神仙下凡。師妹李雯夠美的了，可那女子好象比李雯更美。凌風呆了，忙收捏心神。然後他看到離那女子十里之外的崇山峻岭中，八個夜行者掠地而來。
“八常侍”！
“萬事通”說過這幾個人是誰。
凌風一震。連“八常侍”都來了，今晚真是熱鬧了。
註：①在唐代，稱呼相熟悉的男子多以其姓加上行第或最後再加以“郎”呼之，例如，白居易呼元縝為“元九”，唐德宗曾呼陸贄為“陸九”；而稱呼女子則多以其姓加行第再加“娘”呼之，例如：“公孫大娘”、“李十二娘”等等叫法。此外，奴僕稱呼男主人為“阿郎”，而稱呼少主人為“郎君”，稱呼主母和小姐俱為“娘子”。但是，“娘子”、“郎君”並非只用於奴僕稱呼主人，旁人見了女子亦呼其為“娘子”，見了少年女子也有呼為“小娘子”的；年長者也會叫少年人為“郎”或“郎君”。
②唐代，男子和女子打招呼，不管是否相識，一律可以稱為“娘子”，年輕一點的可以稱呼為“小娘子”。這裏“娘子”並非今天的妻子含義。
③據《白雨齋詞話》，《九張機》乃宋代無名氏作品，因為故事情節的需要放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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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兩眉之間的印堂穴，隱藏着第三隻眼，只要把這隻眼打開了，就可以上觀天下觀地，中間觀凡塵。打開了這隻眼，就是佛門所說的打開了六神通的第一“通”—“天眼通”，亦即“開天目”。本書試圖用“第三隻眼”，去觀“開元盛世”和“安史之亂”，從另一視角，演繹一段國恨、家恨、情恨。
“開元盛世”（713～741年）是大唐帝國的全盛時期，“安史之亂”（755～762年）則是其由盛而衰的轉折點。“安史之亂”自唐玄宗天寶十四年至唐代宗寶應元年結束，前後長達七年之久。自此，唐朝國力大為削弱，全盛時代結束。
讓我們就從大唐睿宗###元年開始……
第一卷俠客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紫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李白《俠客行》
第一章仙女神曲
大唐睿宗###元年。
寒風料峭，大唐河北道恆州井陘縣境內的蒼岩山白雪皚皚，猶如一條巨龍，橫亘在蒼茫大地上，逶迤連向天盡頭。蒼岩山是太行山脈的一部分，其山體通紅，峭壁平整開闊，險峻硬朗，素來享有“五嶽奇秀攬一山，太行群峰唯蒼岩”的盛譽。此時大地廖廓，寒風以大地作砧板，眾生為魚肉，肆意宰割。漫天飛雪飄飄洒洒而下，更是一派蒼涼與蕭殺。傍晚時分，山道盡頭傳來了雨點一樣的馬蹄聲，一紅一白兩騎快馬，馳過茫茫雪原，飛馳而來，瞬間出現在山口。馬上二人大紅披風，腰間各懸一把蒼玉劍，范陽斗笠遮顏，萬白山上一點紅，煞是搶眼奪目。
兩騎如飛進入山口，其中一人斗笠下的一雙銳目往路邊一掃，“噫”了一聲，收緊韁繩。駿馬長嘶，雙蹄前踢，被生生勒住。
山口懸崖斧削，猙獰巍峨，一線天直指蒼穹。懸崖有一座天然石橋，狀若飛虹，懸挂其間，宛然通天庭。岩邊一戶人家，竹壁茅頂，炊煙裊裊。屋前一小男孩，總角翹翹，在這冰天雪地里堆雪人。小男孩只穿一件單衣，小臉紅撲撲，兩條鼻涕出出進進，也不見冷的樣子。片刻雪人堆成，雙目一大一小，笑呵呵的樣子甚是滑稽。小男孩對着雪人，樂得雙手直拍，唱道：
“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兩張機。月明人靜漏聲稀。千絲萬縷相縈系，織成一段，迴文錦字，將去寄呈伊。
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六張機。雕花鋪錦半離披。蘭房別有留春計，爐添小篆，日長一線，相對綉工遲。
七張機。春蠶吐盡一生絲。莫教容易裁羅綺，無端翦破，仙鸞彩鳳，分作兩邊衣。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凄涼意，行行讀遍，厭厭無語，不忍更尋思。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底，將心縈系，穿過一條絲。
輕絲像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着，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小孩天真爛漫，隨口唱着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九張機》，卻也凄婉憂鬱。聽詞中道盡情人雙雙纏綿、鴛鴦戲水最後卻勞燕分飛的苦情，直惹得騎上一人似也淚眼盈盈。
“李三娘①，下吧，莫錯了宿頭。”稍高的騎者輕輕地握了少女的手，飄飄地下了馬。
那少女也不答話，用手擦了擦淚珠，也盈盈下馬。漫天飛雪，下得更大了。
那少女名叫李雯，江湖人稱“雲中劍”，在師兄妹間排行第三；男的名叫凌風，李雯的師兄，江湖人稱“一劍封喉”。
李雯走向小男孩，問道：“小郎君，歌唱得真好，誰教的？”
“我自己學的！”小男孩一臉驕傲。
“跟誰學的？”
“不知道。”
“小郎君你騙人是不是？跟誰學的都不知道？”
“誰騙你啦？”小孩很不高興。
“不騙人怎麼會不知道呢？”李雯逗他。
“騙你是小狗。”
“算了，”凌風說，“還是找地方借宿吧。”
李雯四周看看，茫茫大雪中，哪裏還有借宿的地方？
“小郎君，家裏大人在嗎？”凌風問。
“什麼是大人？”
“這個……也就是比你長得高的人。”
“我婆婆比我長得高，可是她的腰比她的頭還高，算大人嗎？”
“算，當然算了。”李雯“咯咯咯”笑彎了腰。
“那，我家大人婆婆在家。”
“那你帶我們見你家大人婆婆好嗎？”
“我只帶漂亮娘子②見我家大人婆婆，我不要大郎君。”
“看你臊不臊，小郎君不喜歡你。”李雯頗為得意，向凌風做了個鬼臉。
“小郎君真聰明。”李雯趁機誇小孩。
“等一下我告訴你，我是跟誰學的。”小孩湊近李雯耳朵悄聲說，然後拉着李雯的手，親熱地向屋裏走去。
這是一間簡陋的小屋，四周用竹籬笆圍着，上面鋪的是茅草，屋檐下面吊著一些兔子、山豬等臘肉野味。走近小屋，裏面便傳出蒼老的聲音來：
“伍谷，誰來了？”
“婆婆，來了一個大郎君和大娘子。”小男孩答道。
“原來你叫伍谷啊。”李雯說。
“鄉下人賤生，叫五穀雜糧容易養。”屋裏走出一個背駝得象弓一樣的老太婆，果然腰比頭高。李雯又笑，老太婆莫名其妙，問道：“敢問兩位高名上姓，大雪天趕路？”
“老人家，我叫凌風，她叫李雯，”凌風忙上前行禮，“風雪忒大，天又晚了，我們想借宿一晚，老人家行個方便吧。”
老太婆打量了二人一下，抬頭看了看天，遲疑了一下，然後說：“看你二人也不像是什麼壞人，住一晚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不過，客人可能會睡不好。”
“為什麼呢？”
“不瞞兩位，”老太婆神秘地說，“我們這裏出了神仙了。”
“神仙？”
“對啊，神仙。每到夜深，對面山上都會傳來歌聲。幾個月了，好聽啊！我老太婆一大把年紀了，從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歌呢。只有神仙才會唱出那麼好聽的歌吧？”
凌風和李雯很奇怪。關於神仙的傳說是聽過不少，好象當朝就有張果老、呂洞賓幾個。可傳說歸傳說，世上又有幾人見着了？他們向對面山上看去，大雪飄渺，哪有大山的影子？倒是依稀聽到遠處寺廟做晚課的鐘聲在響，一聲、二聲、三聲……聲聲飄渺，更顯出大山的寂靜與荒涼。
當晚，伍谷婆婆煮飯招待他們。雖然是農家粗茶淡飯，但飢腸轆轆的他們卻吃得十分可口。
天慢慢就黑了。
風高搶劫時，月黑殺人夜，初出江湖的二人感到興奮莫名。
白雪皚皚，入夜後更加明顯。月亮緩緩升起，懸挂在低垂的空中。飄飛的雪花舞出一襲明麗夢幻的美景。雪花飄飄洒洒，安祥靜謐。蒼岩山山巒峰谷銀裝素裹，經月光一照開始泛出白光。
“沒有多餘的房子了，客人，”伍谷婆婆說，“你們小兩口將就一晚，就睡柴房吧。”
一句話說得李雯雙頰緋紅，凌風的心也“咚”地跳了一下。凌風和李雯只是師兄妹，自然不方便住在一起。可老人詭秘一笑，也不說破，自顧拾綴柴房去了。
柴房堆滿了柴火，老人一會就收拾好了。老人在柴火上鋪了張席子，然後躬着背，居然唱起了剛才伍谷唱過的《九張機》③，唱腔蒼老、走調，但一股凄涼的氣息卻在瀰漫。
兩人走進房間，彷彿落下一個罩子，天突然就黑了。
李雯感覺自己的臉發燙，心如鹿撞。這美麗的江湖女子雖然落落大方，但此時此景也不禁局促起來。
“小心，地不平。”凌風拉着她的手，走進了房子，“你的手怎麼這麼燙呢？病了？”
“傻瓜，你才病呢。”李雯嗔道，把他的手甩開，“明明隔壁有兩間房，婆婆為什麼說沒有房呢？”
“三娘你也是，可能人家不讓人進吧。客隨主便，問這麼多幹嘛？”
“對面山有神仙唱歌，這裏有兩間空房不讓人進，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凌風說，“算了，別想了，養好精神，準備看神仙吧。”
凌風說畢，便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打腿盤坐，開始練“天眼通”。
“天眼通”就是開天目。據說人兩眉之中的印堂穴，隱藏着第三隻眼。這是一隻神秘的眼。只要把這隻眼打開了，就可以上觀天下觀地，中間觀凡塵。這隻眼與生俱來，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打開的。首先要有慧根，然後築基，打很好的根基。根基夠了，需要河車搬運，通大小周天。凌風慧根有一點，大小周天都通了，可“天眼通”還是似通非通。
似通非通就是有時通有時不通。在“通”的時候只要一閉上眼睛，周天搬運氣流經過印堂穴時就會突然炸起一道白光。隨着白光就會進入另一個天地，就會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常見的是一隻妖艷的大蝴蝶，在一朵同樣妖艷的碩大牡丹前飛來飛去，一群人你殺我我殺你，血色濃艷。有時凌風甚至還會聞到棺材的味道。開始他非常恐懼，後來慢慢竟習而為常了。後來他還發現，那些奇怪的畫面只要越是向著太陽落山方向打坐搬運周天就越清晰。
太陽落山的方向有什麼呢？
凌風曾經問過師父，師父說不知道。師父是一個大老粗。於是師父叫他去問一個江湖人稱“萬事通”的人。可“萬事通”這個那個支吾了半天也回答不了。“萬事通”回答不了便不回答，但卻認認真真地給凌風講了三天三夜的武林掌故，然後把凌風打發走了。
“萬事通”也有不通的時候。
凌風於是和師妹李雯商量。李雯聽到凌風講述經常看見的怪事時，驚恐得半天合不上嘴。可當她的好奇心戰勝恐懼后美麗的雙眼便水汪汪一片，搖着凌風的手撒嬌說師兄師兄我跟你去。
有了這美麗的師妹作伴和“萬事通”的啟蒙，凌風覺得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收拾好行李，選了一個吉日，告別師父，便和師妹上路。這次出行，居然沒有人阻攔他們。
是啊，大唐盛世，夜不閉戶，道不拾遺，兩個江湖兒女出門歷練見世面，阻攔他們幹什麼呢？
凌風打坐了一會，便聽到了大雪上、大雪下許多動物細微的聲音。有老鼠的嚙齒聲，箭豬的囁喃聲，等等，甚至還有山魔鬼怪的竊竊私語。凌風知道，每逢聽到這些聲音的時候，就是自己耳根最清凈的時候，也就是自己武功最容易長進的時候。丹田發熱了，氣流開始沿夾脊上行，上風府過百會下印堂。氣流剛到印堂，就像大冬天突然炸開了一個太陽，溫煦明亮一片。凌風就看見蒼岩山之巔，飄飄然來了一個絕色的女子。那女子衣衫勝雪，清新脫俗，彷彿神仙下凡。師妹李雯夠美的了，可那女子好象比李雯更美。凌風呆了，忙收捏心神。然後他看到離那女子十里之外的崇山峻岭中，八個夜行者掠地而來。
“八常侍”！
“萬事通”說過這幾個人是誰。
凌風一震。連“八常侍”都來了，今晚真是熱鬧了。
註：①在唐代，稱呼相熟悉的男子多以其姓加上行第或最後再加以“郎”呼之，例如，白居易呼元縝為“元九”，唐德宗曾呼陸贄為“陸九”；而稱呼女子則多以其姓加行第再加“娘”呼之，例如：“公孫大娘”、“李十二娘”等等叫法。此外，奴僕稱呼男主人為“阿郎”，而稱呼少主人為“郎君”，稱呼主母和小姐俱為“娘子”。但是，“娘子”、“郎君”並非只用於奴僕稱呼主人，旁人見了女子亦呼其為“娘子”，見了少年女子也有呼為“小娘子”的；年長者也會叫少年人為“郎”或“郎君”。
②唐代，男子和女子打招呼，不管是否相識，一律可以稱為“娘子”，年輕一點的可以稱呼為“小娘子”。這裏“娘子”並非今天的妻子含義。
③據《白雨齋詞話》，《九張機》乃宋代無名氏作品，因為故事情節的需要放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