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冤枉
如此一來,潘縣令固然是爽利了,其他人可就被折騰得有些難受了。
且不說場上的這些衙役已經被折騰了一天,現下還要一邊嚼着麥餅一邊就着火把查看現場,單是白主簿這邊,也已經被潘縣令這一連串的操作給弄得焦躁不安了。
潘縣令方才那一番說辭,看似是將他和白家本家分割開了,還勸導他“不徇私情,秉公執法”什麼的,可他白碩文和白家本家的關係,真的能說斷就斷?!
別看他日常和縣令走得很近,一副與白家本家不和的樣子,但他心底很清楚,自己能坐穩這縣衙主簿的位置,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白家本家的存在。潘縣令需要制衡白家的勢力,所以才會對自己這個白家旁系百般維護。若是沒了本家的牽扯,自己可就沒辦法在縣令和本家之間左右逢源了。
更何況這謀殺錦衣衛可是殺官的大罪,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牽連九族的,又豈是潘縣令想分就能給分割開的。所以自己還是要想個辦法幫襯本家一把才是,絕不能讓這黑鍋落到白家頭上!
可如何幫襯,眼下卻是個大問題!
白主簿目光掃過四周的環境,找不到絲毫可以使勁兒的地方。
現場已經被衙役們給封鎖了,那堆屍體邊上更是站了一圈的衙役,他但凡想要動一點手腳,都逃不過這些衙役的感知。更何況他也不懂刑名偵查之術,就算被他找到了空子,也不知道該如何佈置啊。
至於說殺人滅口……他更是連想都沒有去想。
且不說殺不殺得了潘縣令這個七品儒修,就算能殺得了,他還能一個不漏的將這一百多號衙役都給滅口了?到時候只要逃出去一個,就會讓他們白家被誅滅九族。
一籌莫展的白主簿扼腕嘆息着,只覺得這現場的情形讓人分外焦灼。連帶着場中的各色人等,都讓他覺得格外礙眼。尤其是那個方翔書院的林曠,一直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每當看到這個傢伙,白主簿都會被自己的記憶強制提醒一遍,一切都是這個傢伙引起來的。偏偏這個傢伙眼下還在現場裏走來走去,時不時的還會和官吏、衙役們聊上幾句,就更讓他覺得心煩了。
“刑捕頭,你方才說這塊地有十多天沒動過了,你是怎麼推斷出來的……”
“呦,這是被刀砍出來的痕迹吧?你說是不是山寨里被捅死的那個血刀和尚幹得……”
“哎,哥幾個就負責守着屍體啊……明白,明白,仵作來之前誰也不能碰嘛……”
“其實也沒必要再驗屍了吧?畢竟潘縣令都通過腰牌找到兇手位置了,再驗屍難道還能再找到一個兇手不成……”
林曠的聊天聲好似討厭的蚊子叫一般,斷斷續續的傳入了白主簿的耳中。
白主簿一開始聽得是心煩不已,但當聽到林曠談及“驗屍”的事情時,他卻是靈機一動,忽然就有了破局的思路。
既然潘縣令是通過屍體上的線索鎖定白家的,那屍體上是不是還有其他線索,能給我白家洗白呢?
他打心底里是不相信狼牙寨的那幫子烏合之眾敢截殺官差的,所以被林曠這麼無意間的“提醒”了一句后頓時就有了方向。只是這個時候仵作還沒到,他也沒法直接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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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查屍體,就只能站在大坑外邊暗暗觀察了。
然而夜色之中視物艱難,即便有着火把照明,白主簿看起來也是非常吃力。幸好他有着八品的武道修為,真氣加持之下耳聰目明。再加上他及其耐心的仔細查看,在繞着屍坑轉了好幾圈后,還真被他給發現了一點異常。
那是位於屍堆底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一具屍體的手掌漏在了外面。而這隻手掌的指縫裏,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之下竟然隱隱反射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藍色。若不是他肯沉下心來一處一處的觀察,還真就忽略了這處異常。
發現了這處異常后,白主簿卻是沒有聲張,只是牢牢記住了這點或許可以利用的地方,然後等着黃典史等人的歸來。
……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
先是縣裏的仵作被衙役們快馬加鞭地從縣裏帶了過來。緊接着,黃典史也帶着一票衙役,押着十幾號人趕回了山凹這邊。
被押着的十幾號人一路行來步履艱難,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走到近前,就能看到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個人都是一副衣衫凌亂,灰頭土臉的模樣。且都被繩索拴着雙手,串成一串,被衙役們押着走向了山凹這邊。
白主簿遠遠的一眼掃過,瞬間就認出了這十幾號人的身份,正是狼山鄉白家本家白老丈家上下的十幾號人。其中當先的一老一少,正是曾和楚天舒在縣衙里打過官司的白老丈,以及曾在縣學裏用賭局坑過林曠一面牌子的狼山鄉白家大少白彥隆。
這爺孫兩此時被衙役們牽着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白老丈的外表還算體面,只是衣衫凌亂一些,可大少爺白彥隆就慘咯。不但衣服被扯出了好幾道口子,就連臉上也有着好幾處烏青,嘴角更是止不住的滲出絲絲血跡。可想而知,他在被帶來的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頭。
白老丈這一行人被帶進了山凹之中,白彥隆上來就看到了正盯着他們的白主簿。
“小二叔,冤枉啊!救我!”白彥隆一嗓子喊了出來,掙扎着就要朝白主簿身邊湊過去。
可平日裏對他頗為熱情的小二叔,這時卻是臉色一沉,隨即板著臉訓斥道:“住口!吾乃朝廷命官,豈能徇私枉法!”
白彥隆被白主簿這麼一訓斥,本來掙扎的動作不由一僵,他怎麼也沒想到白主簿敢這麼訓斥他。然而還沒等他從這變化中緩過神來,一支手掌就在他身後猛然推了他一把。
“小兔崽子,就別想着再連累白主簿了!哼!罪證確鑿,對抗公差,還敢在這裏喊冤?快走!”
手掌的主人黃典史說話間就按住了他的脖子,生生押着他繼續朝前走去,絲毫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
十幾號人隨即被押到了潘縣令眼前跪下,黃典史這才拿出兩面腰牌,向潘縣令稟報道:“稟縣尊,殺官嫌犯一十六人已悉數緝拿歸案。在嫌犯家中找到證物錦衣衛腰牌副牌一面,與縣尊所予正牌完全相應,請縣尊過目。”
潘縣令接過了黃典史遞上來的兩面腰牌,當眾展示了一下,就見兩面腰牌看上去近乎一模一樣,都是銅底龍紋的巴掌大小方牌。只不過一面腰牌上刷着金漆,另一面上刷着銀漆而已。
除此之外,這兩面腰牌上此時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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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便在於其上的日月標記了。
刷着金漆的腰牌上,彎月繞日,月弧凸面指向了銀漆腰牌的方向。銀漆腰牌上則是只有一輪彎月,彎月的凹口正好對着金漆腰牌的所在,與金漆腰牌上的月弧凸面遙遙呼應。
場上眾人見到這兩面牌子上的變化,自然就明白了適才潘縣令所言非虛,這是真的抓住殺官的嫌犯了,都是嘖嘖議論起來。
白老丈家十六口人聽到眾人議論着諸如“殺官等同於造反”、“當誅幾族”之類的話題,頓時都被嚇得瑟瑟發抖起來。
大少爺白彥隆更是忍不住直起身來,掙扎着大叫道:“冤枉啊!這東西不是我的!我沒見過這東西!縣老爺,我是被冤枉的!”
聽到白彥隆喊冤,潘縣令微微一皺眉,和一眾吃瓜群眾一起看向了黃典史。黃典史卻是不慌不忙的一擺手,讓手下的衙役將一個足有半人高的箱子抬了上來。
然後他才又從容稟報道:“縣尊,卑職奉命查找副牌,依正牌所指,一路找到了狼山鄉白老丈家上。在其孫白彥隆書房內尋到了此箱,並於箱中搜到了副牌。
“期間這白彥隆不但阻礙吾等搜索副牌,毆打官差,更明言此箱之內全是他個人之物,若是有失還要讓吾等抵命賠償。所以為防賊人口舌,在尋找副牌之時,是由三名衙役與卑職同時在場搜查的。
“隨後卑職已將這一箱物品貼封之後抬了過來,期間從未拆封開啟,隨卑職辦差的衙役均可作證。現在證物在此,還請縣尊查驗。”
黃典史這一番話說得簡潔明了,但所有在場的吃瓜群眾卻都聽出其中的意味了。
又是阻礙搜索,又是威脅抵命,這簡直是作大死啊!難怪這白大少被打得滿臉烏青呢!
還說什麼全是他個人之物,這不是等於自己在把屎盆子往自己腦袋上扣么。
至於他是不是真說過這話……看黃典史手下那幾個掛了彩的衙役的表情就知道。就算本來不是,現在也必然是了。
潘縣令對此自然心知肚明,根本沒在意黃典史這話有多少水份,直接一腳踹開了那個箱子。頓時就有一大堆銅錢碎銀,混雜着文玩擺件之類的東西傾倒了出來。
潘縣令見狀微微一笑,拈了拈鬍鬚不說話。旁觀的衙役們便自動地用竊竊私語,將他想要說的話給說出來了。
“嘖嘖,這麼一箱子東西,看上去不像是存的私房錢吶。”
“嘿嘿,你們看這箱東西和咱們繳獲的那些賊臟像不像……”
“噓,白主簿還看着呢。這麼多錢,快頂得上咱們一輩子的俸祿了吧?”
“豈止啊,我估摸着就算是白主簿的俸祿,怕是也沒這麼……”
……
無孔不入的私語聲傳入了白主簿的耳朵,使得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分外難看。
最終在被迫展示了一番變臉后,他一腳就踹到了白彥隆的屁股上,怒喝道:“還不老實交代!想連累死整個白家不成!”
被揣了個狗吃屎的白彥隆,卻是爬起來哭喪着臉道:“小二叔!那東西真不是我的啊!這就是個用來裝賭本的箱子啊!裏面全是我耍錢贏來的東西,我從沒贏過這什麼腰牌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