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陳老闆歸來
“發財嘍,發財嘍!我陳有德終於他媽的要翻身啦!王禿子,馬老六!我讓你們擠兌陳爺,這回陳爺讓你倆站好了,我啐你一口唾沫,給你們一根金條,我拿唾沫淹死你們!”陳有德抱着瓷缸,手腳並用的爬回下水道。當我們邊喊邊追的從那個缺口出來,陳有德已經回到了地面上。
“老陳,你跑什麼跑!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這叫拘魂膽!小心你的魂兒讓這破瓷缸子給你收嘍!”第一個爬回宰牲亭的肖老二甩了甩慢袖子的油污,衝著陳有德喊道。
“拘魂膽?狗屁!我陳有德是沒什麼文化,但我知道這東西值錢!埋在陳家院子裏的東西,都屬於陳家子嗣,他陳啟沅也不能獨吞!”陳有德的速度慢了下來,喘着粗氣衝著肖老二吼道:“還有你……姓肖的,你以為老子看不出來,你他媽就是個盜墓賊!你們都不是好東西,都是攔着不讓陳爺發財的!”
見自己胡編的鬼話沒有唬住陳有德,肖老二的眼睛也立起來了。他正要發作,卻被一旁的錢錦拉住。順着錢錦的目光看去,只見陳有德喘的更加劇烈,全身也在不斷的顫抖,罵罵咧咧的嘴裏已經流出了涎水。他低着頭,卻用兩隻上翻的眼睛看着我們,鼻翼有節奏的擴張着,像一頭隨時會撲過來的公牛。
“他……不會是得了狂犬病吧?”看着這樣的陳有德,連肖老二也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這幾天我們一直和他接觸,怎麼可能剛從下水道上來犯病,哪兒有這麼巧合的事。”我一邊回應着肖老二,手已經悄悄伸向了藏在背後的窺蟬。錢錦手指一番,一張符籙瞬間出現在他的指尖:“不管他犯的是什麼病,都和這個瓷缸有關。他要是撲過來,千萬別下死……”
然而還沒等錢錦說完,陳有德突然挺直了身子。當我們擺好架勢,以為對方會衝過來的時候,他卻雙眼一翻癱倒在地。這個出乎意料的舉動,讓我和肖老二面面相覷,連錢錦也皺起了眉頭。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只見陳有德面如土灰,已經失去了意識。肖老二俯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對着我們點了點頭,說明陳有德並沒有生命危險。
見人沒事,我便將注意力集中在仍然緊緊抓在陳有德手上的大瓷缸。作為一個策展人,我沒少和資深的鑒寶專家溝通,對各個時期的陶瓷藝術也多少知道一些皮毛。說實話,單從樣式和釉色來看,這個瓷缸的確有些年頭。雖然我不敢斷定具體年代,但至少不會晚於明代中期。但讓我真正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古人會在臭氣熏天的下水道密室中,放這樣一個盛滿土的瓷缸呢?想到這兒,我不免看向瓷缸的內側。
瓷缸里果然都是土壤。但讓我感到稀奇的是,這些看似漆黑一片的泥土,在陽光下卻又呈現出淡藍色。或許因為日久年深,土質已經變得有些乾燥。土的表面還留有陳有德抓摸的痕迹,卻從裏面滲出了一些紅色的液體。“錢哥,你看這缸子裏的是什麼?”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些土的來歷。錢錦仔細看了一會兒,又趴在缸邊聞了聞,站起身來說:“哎,不怕你們笑話,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要想弄明白,看來只能帶回去仔細研究一下了。老二,你還愣着幹啥,把這缸子拿過來啊!”
肖老二應了一聲,伸手就去掰陳有德的關節。然而他的關節都快被摳破了,陳有德把住瓷缸的手卻沒有半分鬆開的跡象。“老二,你幹嘛呢,快點啊!一會兒回來人了,咱仨全走不了了!”錢錦再也不裝仙風道骨的樣子,急扯白臉的呵斥着。“我也想快點啊,可這孫子他就不撒手啊!哎老尹你別光看着啊,扣他那隻手……”
突然,就在我準備幫助肖老二的時候,陳有德的雙眼卻毫無徵兆的睜開,獃滯的眼仁里血光一片,剛才面如土色的臉上顯露出野獸一般的猙獰。他猛的鬆開雙手,任由肖老二抱着瓷缸跌坐在地上,卻直接把我撲倒在地,雙手掐着我的脖子,張開滿是粘液的嘴向我的脖子咬來。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們誰也沒有反應過來。我只能本能的用小臂抵住他的下頜,防止他在我臉上來一口。從他的領口處,我清晰的看到一塊黑斑已經在他的脖子上浮現出來。他的癥狀竟然與老許和那些被從古墓里救出來的倖存者一樣!相比於眼前如電影裏殭屍一樣的陳有德,這個發現讓我更加感到震驚。
陳有德掐的我幾乎快要窒息,就在我迫不得已準備催動窺蟬的時候,陳有德臉上的表情卻由猙獰轉變為痛苦,隨後鬆開掐住我的手,被一股力量甩了出去。我趴在地上,按着脖子不斷的乾咳,余光中卻見到是錢錦掐住了陳有德的穴道,並將他甩到後方。
“錢哥……別,別摔死他!他、他和老許他們得的是一種病!”我沙啞着嗓子向錢錦喊道。此時肖老二也沖了過來,一個掃堂腿將剛剛爬起來的陳有德絆倒。我和錢錦趕快衝上前去,扯下陳有德的褲腰帶,三人合理才將不斷掙扎的他捆綁在地上。
“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我家裝神弄鬼,謀財害命!”院子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十幾個手持防爆叉和棍棒的人涌了進來,將有些錯愕的我們三人團團圍住。在眾人的簇擁下,這座宅院的主人——一臉鐵青的陳啟沅背着手走進院子。那個管家老頭秋叔緊緊跟在陳老闆的身後,看到眼前的情況似乎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發聲。
“要不是金滿堂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我家裏被你們這些人鬧得雞犬不寧!你們膽子不小啊,居然騙到我家裏來了!騙錢還不說,還把人給綁起來了!你們要幹什麼,劫持人質向我索要贖金?我告訴你們,現在把人給我放了,等一會兒警察來了,我只會說你們就是幾個詐騙犯。要是不聽我良言相勸……哼,你們也看到了,我這些保鏢可都不是吃素的。你們現在的行為完全是入室搶劫、蓄意謀殺!我的人就算動手,也頂多是防衛過當!我勸你們最好想清楚!”陳啟沅陰沉的說著,隨後一揮手,兩個身材魁梧的保安便朝我們走來。
對於這些人我並不發憷,畢竟他們再厲害,也不會比那些古墓的活屍難纏。但我們現在並非在陰暗的地下世界,而是光天化日與院子的主人對峙。何況對於陳啟沅來說,我們的確是有目的的混進陳家大院,現在又把他的堂弟捆了起來,怎麼看我們都是不法之徒。所以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輕易和這些人動手。否則我們絕對會被送進看守所數窩頭。錢錦的想法和我相似,及時拉住了準備抄起椅子的肖老二。不過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畢竟現在和陳啟沅說他的堂弟中了某種邪術,他是絕不會相信的。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只能等待束手就擒的一刻,院外一陣喧鬧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外邊怎麼回事?這些新招來的人就沒學過規矩嘛!”本來就滿臉陰沉的陳啟沅更平添了幾分怒意:“老秋,你出去看看是哪個不懂事的東西,立刻給我辭退!”
管家秋叔不敢怠慢,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但沒過幾秒鐘,這個老頭便被一幫舉着長槍短炮的記者簇擁着推回院子。這些記者明顯都是有備而來,不由分說便對着院子裏的情形拍起了照,縱使保安們立刻過來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
“陳總,坊間傳聞你這座宅院鬧鬼是不是真的?”、“下個月要在你府上舉辦的長城文化帶展覽活動還能不能如期舉行?”、“哎哎,該我問了!陳總,這些人是您請來的道士嗎?也就是說鬧鬼的傳聞的確是真的對吧?”、“還有還有,剛才我們聽您府上的工作人員說,您後院的一口井裏挖出了幾具死狀奇怪的屍體,還導致有人發瘋,請問這是怎麼回事!現在地上的這個人也是發瘋才被你們捆起來的嗎?”幾個經驗豐富的記者明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好像鯰魚一樣快速繞過保安的圍堵,七八支麥克風、錄音筆幾乎插進了陳啟沅的嘴裏。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出去!否則我就要報警了!”陳啟沅根本沒想到這些記者會闖進他家,扯着脖子吼道。這些記者哪裏肯聽,大有一副“你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你就別想好過”的架勢。見老闆被圍,幾個保安趕快過來和記者們拉扯在一起,與此同時,另外幾個記者掙脫了保安們的束縛,又一窩蜂的涌到陳老闆的面前。反而是我們三個人站在一邊,好像置身事外一樣。
“哎呦,這裏怎麼這麼吵啊?”一個分貝不高、但穿透力卻極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甚至將校園裏二十多人嘈雜的聲音都壓了下去。剛才還呼喝揪扯在一起的保安和記者們,包括氣急敗壞的陳老闆全都停止了動作,齊刷刷的看向院門的方向。人影一閃,一個略微發胖的中年人邁步走進了院子,厚厚的嘴唇上掛着淺淺的笑意。一幅比酒瓶子底還厚的眼鏡,架在他的鼻樑上。來人居然是梅總!我們三人頓時面面相覷,連一貫沉穩的錢錦都露出了驚訝之色。看着我疑惑的目光,錢錦搖了搖頭,示意並非是他告訴了梅總我們的計劃。
梅總好像沒有看到我們一樣,依然微笑着對着記者們說:“各位記者朋友大家辛苦了。我是本次長城文化帶展示活動的負責人梅金山。陳總已經全權委託我來推進展覽和發佈會的一切事宜。是這樣啊,陳總剛從國外回來,很多情況他並不清楚。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下個月在陳家大院舉辦的文玩藝術展和發佈會都會如期舉行!而所謂鬧鬼一事,更是子虛烏有,是有商業對手惡意造謠,污衊陳啟沅先生的名聲!所以為了澄清事實,我們特意準備了記者招待會,現在就請移步前院的招待會現場就座,20分鐘后我們的招待會就將開始。還有,佔據前排五個座位的記者朋友,將獲得直接提問的資格!”聽梅總這麼一說,這些記者一窩蜂的向前院跑去,生怕失去獲得第一手資料的機會。一瞬間,院子裏只剩下了陳老闆和他的手下,梅總以及我們三個。
“梅總?你什麼時候來的?打造展廳的活兒我的確是委託你們公司去做了,可是我怎麼不記得我說過,要你全權負責發佈會的事啊……”見記者們都退了出去,見到梅總的陳啟沅略微感到一絲意外,之後便又端起了大老闆的架子。對於梅總的解圍,陳啟沅似乎並不領情,語氣中還有一種懷疑的態度,“還有,誰允許你開記者招待會的?你又有什麼權力告訴哪些狗仔隊這裏發生的一切!你又知道什麼?”
我們金山公司竟然接了老許的活兒繼續展廳的佈置,這個消息聽得我一愣。“我不把這些記者穩住,難道還讓他們陪着您喝茶嘛……”對於陳啟沅的質問,梅總始終是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陳啟沅自知有些失禮,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但依然咄咄逼人的問:“那你為什麼早不來晚不來,恰恰在這幾個騙子馬上就要被我的人抓住的時候你才出現?咱們既然是合作夥伴,還希望咱們彼此之間多一點坦誠……”陳啟沅並不是傻子,他不相信這些記者的闖入和梅總的出現沒有一點關係,更重要的是,梅總直接給我們解了圍,沒讓我們陷入被扭送到派出所的窘境。此時的我真的有些後悔,自作聰明的以為計劃天衣無縫,現在不僅功虧一簣,還連累了錢錦和肖老二。如果再讓陳啟沅知道梅總和我們的關係,那又會有一家公司因為我的愚蠢而受到損失。我想站出來撇清和梅總的關係,又怕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對梅總更為不利,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暗暗期盼梅總能自圓其說。
“那些記者是怎麼進來的,您家裏這麼多的攝像頭,查看一下不就好了嘛!至於這幾個人嘛……”梅總摘下眼鏡擦了擦,有些走形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目光:“他們都是我公司項目三部的員工,就是我讓他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