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明山 鄒明
已是臨近黃昏,在徐涎那處庭院中,兩個人影正相對而坐。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正坐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在桌子上擺着的,赫然是一局棋局。
老人韜光養晦的樣子,撫這白須,面帶笑容,從容的緩緩落子。
而少年就不一樣了,舉手無措,不知所向,一臉苦惱的樣子。
本就沒碰過棋藝的徐涎,怎麼可能玩得過一個看起來,要有百歲的老人。
如坐針氈,說的就是現在的徐涎了。
“鄒師傅,晚輩是真的不會下棋,您就別為難我了。”徐涎犯難的撓着腦袋說。
老道呵呵笑着:“看來,你還是不願意信任我啊,沒關係,我有耐心的很。”
這一下讓徐涎更犯難了說道。
“鄒老,您說讓我拜您為師,我說這既然是姨娘安排的,我自然是要遵守的,這怎麼就成了我不信任您了。”
老道長笑一聲:“小傢伙,你還真以為,我是你那姨娘特意從什麼豐經閣,請來的啊。”
徐涎稍稍歪頭:“難道不是嗎?”
鄒老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徐涎,而後笑道:“這你就想錯了,我雖然是由柳氏安排來的,但卻是我,主動找上門的。”
鄒老口中的柳氏自然指的就是徐涎的二姨娘了。
“主動找上門,為了誰?我?”徐涎有些疑惑的指指自己說道。
老人閉着眼笑着點了點頭。
這下徐涎陷入了沉思,先前姨娘說這老道士。
是她特意從豐經閣請來當他的先生的。
此番用意一來,是能更好的盯着我的動向,不讓他再去那山裡,二來是藉著師傅之幌,將他束縛在她身邊。
可現在這老道士竟然說,這一切並非如此。
“那您到底是誰?”徐涎謹慎的看着老道士問道。
老道士睜開眼:“開明山,鄒明。”
“開明山?是哪門哪派啊,沒聽說過。”徐涎皺眉。
“哎,總之,你只要知道,老夫並非什麼豐經閣之人,也不是你姨娘的幕僚同盟,我此次假借她之手,只是為了尋你。”老道士說道。
徐涎捏起一顆黑子,若有所思的放在棋盤上,而後撇了撇嘴道:“找我?找我幹嘛,我一介草民。”
老道士兩眼楞楞的看着徐涎落下子的地方,像是上了非常簡陋的當一般,皺起眉頭。
“你小子,別管那麼多,你現在呢,就只管拜我為師,給我磕個頭,叫聲師傅,這就算成了。”
徐涎對於這剛剛被他二姨娘安排來的老道士,雖然不排斥,但也沒完全信任,只是默默看着棋局,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也就是在這氣氛逐漸僵持之時,一個全身帶着呼呼雄風,油光滿面的人影走來。
來人正是三金,只見他雙手端着茶水,其中還放着兩塊糕點。
倒也不見外,自然而然的一屁股坐在他倆之間。
而後看了眼老道士說道:“哎我說,老頭,我告訴你,雖然我是我娘的親兒子,而且這徐涎也挺不是東西的,但是你要真是我娘從哪什麼狗屁豐經閣請來的先生,就趕緊滾蛋。”
聽到這話,鄒老道不怒反喜說道:“徐三金,不如你也拜我為師如何?”
“哎,老頭,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嗎,真當我們徐家好欺負是不是,我這暴脾氣。”
說著徐三金就擼起衣袖,露出那都是肥肉的胳膊,就要和老道士比劃。
鄒老道摸了把鬍子笑道:“哈哈哈,徐涎你看看,這才叫年輕人呢,朝氣蓬勃。”
“徐涎,依我看,他就是一江湖騙子,不安好心,趕緊把他趕走得了。”徐三金沒好氣的拿起桌上的糕點,放進口中咀嚼着,說道。
徐涎一直看着他們一老一小擱那吵鬧,到覺得討喜。
“雖然我不明白您為什麼來找我,但看起來沒什麼惡意,既然姨娘那樣說了,不如鄒老前輩當一回說書先生?至於拜師,還是算了吧。”
“哈哈哈,明辨是非,不驕不躁,不錯不錯。”
“但先別記着拒絕,雖然你還未認老夫這個師傅,但老夫想收你為弟子,確實真心。”鄒老道滿意的摸着鬍鬚笑道。
徐三金看着這老道士就來氣,當即哼了一聲,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正當徐三金準備繼續對着鄒老道開罵時,門外的侍女傳來一聲。
“徐涎少爺,門外寧天緒帶着一女子,求見。”
徐涎聽聞與三金、老道對視一眼,略有思索的:“見。”
見侍女鞠躬離開。
三金轉頭努了努嘴道:“這寧天緒三番兩次的來找你,難道還是為了進那破山的事?“
徐涎盯着門口,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過一會,庭院門口處,不約而同走進兩人。
一人是一席白衣青衫,俊白的面龐,看起來書生氣十足。
另一人則是小姑娘模樣,衣服顏色大體相同,只是紋有些許花朵,跟在男子不遠處的後面。
走在前面的男子,在見到徐涎立馬變了個笑臉,俯身恭維道:“徐涎大少爺,真是讓我好找啊,哈哈哈。”
此人到是非常客氣,來到徐涎神邊,微微作揖,而後徐涎示意讓他坐下,
這才坐下,也就是徐三金的對面,至於那小女孩,則站在一邊,低着頭。
來人正是寧天緒。
“徐少爺,要不這樣,你開個價,只要能把那進蘅桐山的名額給我,決不二價,你說好不好。”寧天緒說道。
除去老道士,三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間尷尬起來。
也就是此時,鄒老道彈了一下手指,摸着鬍鬚,開口道。
“蘅桐山。”
“傳聞數百年前,有一場大戰,發生於此,無數英雄豪俠,都死在其中,多年前的蘅桐山要比現在高上許多,只是那場戰鬥,將山削平了些許,可見那一戰,震天撼地。”
“只是這百年不曾有一絲動靜的蘅桐山,不知為何,最近竟生出了一些蹊蹺。”
寧天緒表情稍稍驚訝的看着老道士:“這位是?”
徐涎輕笑:“客人。”
徐涎與寧天緒同時看向老道,後者開口道:“此次蘅桐山機遇,入山名額,本應是各大宗門教派、小鎮內各戶大家,各擁一個名額,供給自家弟子爭奪機緣。”
寧天緒眯着眼看着徐涎繼續說道:“可不知為何,這本該一家一個名額的規矩,到了徐府,竟然是當家夫人一個,你一個。”
徐涎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的看着此人。
“難不成,徐大公子還有另一層身份不成?”寧天緒問到。
徐涎被他的話笑到:“寧公子,我徐家本就只是小鎮一普通人家,甚至與貧困都有些沾邊,我哪裏來的另一層身份。”
“哈哈,我想也是,不過沒關係,只要徐公子將這入山名額給我,什麼財富、榮譽應有盡有,這可是一樁只賺不虧的交易。”寧天緒歪頭笑道。
徐涎沒有回答,只是安然的看着棋盤。
空氣安靜了幾秒,只聽點點啜泣聲響起。
“徐公子,我是來自葯堂的蔡萱,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姐姐,把這入山名額給我吧!”那原本一直站在徐涎身後的小姑娘,突然抬頭,梨花帶雨的大聲說道。
那寧天緒突然眉頭倒立,轉而怒視一眼小姑娘,暗暗嘖了一聲。
徐涎看小姑娘眼中逐漸泛起淚花,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寧天緒,對小姑娘說道。
“你是葯堂的人,可是小鎮上那個千葯堂的?”
小鎮上的千葯堂,徐涎可非常熟悉,自己很多從山上采來的藥草,大多都賣給了千葯堂,再加上徐涎與那裏的掌柜關係不錯,也算是一幢善緣。
小姑娘吸溜了一下鼻涕后,點點頭。
“莫非,你與這位寧天緒不是一路人?”徐涎追問。
小姑娘又是點點頭。
“嚴......嚴掌柜說,現在全小鎮,只有你能救我姐姐了。”小姑娘眼裏瞬間又翻湧上一圈淚花,如梨花飄落一般,努力更咽着說道。
還不等徐涎開口,寧天緒開口道:“這為何救人需要這入山名額呢?再說了,一個葯堂的抓藥小童,就算你讓她去,那山中危險四伏,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
只見小姑娘攥着手,低着頭不停更咽道:“嚴......嚴掌柜說了,只要拿到入山名額,就一定能救我家姐姐。”
見寧天緒皮笑肉不笑的怒視着小姑娘,一副生怕他壞了自己好事的樣子。
“寧天緒,你擱着看不起誰呢你,怎麼,全小鎮就數着你家了怎麼著?”徐三金昂着頭,毫不留情的嘲諷道。
“徐三金!你......”寧天緒猛的一起身怒視徐三金,又看了看旁邊的徐涎和老道,還是灰灰座了下來,小聲說道:“我說的不對還是怎麼著,就是一區區抓藥小童。”
“哎喲,你還理直氣壯了,小爺我就是不愛聽狗吠,有怨言?有怨言就去大街上說去,別髒了我們家的空氣。”徐三金擺出一副欠揍樣回應到。
徐涎將手擋在兩人之間,眼神冰冷的樣子,而後兩人安靜了下來。
寧天緒皮笑肉不笑的咧嘴到:“各有各的機緣,各有各的機緣。”
徐涎看着小姑娘說道:“蔡萱,莫非你是那蔡荷的妹妹?別著急,詳細說說怎麼回事,難道還有你們千葯堂治不好的病?”
小姑娘點點頭,抽噎幾聲道:“我家姐姐天生就身子羸弱,前幾日,不知為何,平白無故的,身體上浮現了一些青色花紋,而後幾天內,姐姐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着,皮膚變的越來越陰白,身形也越來越消瘦,有時甚至還喘不上氣。”
“嚴掌柜說是陰神上門,斷了姐姐的生路,命無幾日......”
說到這裏小姑娘哭聲更甚。
“我求嚴掌柜救我家姐姐,可他只說,讓我來找你,要那入山名額,可並沒說怎麼治,徐公子,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姐姐。”
看着小姑娘越說越落淚,徐涎腦海里那些往事開始洶湧。
這天地間本就是不公平的,勤勞本分,與人為善,最終卻落得如此。
這個小姑娘,徐涎不曾見過,但並不是他去葯堂去的少,而是之前一直是一個年齡與其相仿的女子負責抓藥的,想來便是這小姑娘的姐姐了。
說道這名女子,女子名為蔡荷,那也是小鎮上能夠名列前茅的清純姑娘,身材妙曼不說,性格也是極其溫柔和煦。
而且,對待徐涎也是頗為不錯,有時他去賣藥材,還會多給徐涎塞幾兩銀子,宛若銀鈴般的笑聲,次次都能讓剛採藥回來一身疲憊的徐涎,輕鬆幾分。
只是不知是為何,沾染上了這怪病。
徐涎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說道:“陰神上門,命無幾日,這麼嚴重!”
“鄒老您怎麼看?”
只見從剛才一直坐在那裏不曾發言的鄒老淡然的開口道:“確實是陰神上門,至於是否命無多日,那就不得而知了。”
“鄒老的意思是有的救?”徐涎有些鬆了一口氣的說道。
鄒老道慢慢的搖了搖頭,開口道:“命數如何,全看選擇。”
聽到這句話,小姑娘一下大哭了起來,抱着徐涎的大腿哭道:“徐大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姐姐啊!”
徐涎趕忙扶起小姑娘。
此時,坐在一旁的寧天緒看着這一幕,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他知道這次索要名額一行,怕是要落空了,眼底逐漸泛紅,暗藏殺機的盯着小姑娘。
但他只是稍微思考一番,而後眼神中精光一閃,似有了主意一般附和笑道:“人命關天,人命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