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吵架
端午節在村委大院舉辦活動的消息不脛而走,全村老少激動不已,人與人見面,口頭禪從問你吃了麽變成了你參不參加。
郭晴探聽消息回來,進院就喊掌饋的名字,“連山!小楠她伯!”
正在地里修剪花枝的徐連山聽到喊聲,停下手裏的活兒,答應說:“咋啦!看把你慌哩!”
郭晴端起徐連山的茶缸,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半缸水,抹抹嘴,她興奮地說:“俺聽人說了,這次要包槲包哩,說是要把槲包送給村裏的困難戶、軍烈屬和殘疾人。”
“撒子?包槲包?窩東西有啥金貴的,還不如一桶油來得實惠。”徐連山冷笑說。
“金貴倒是不金貴,但是翹翹他們把全村的人都動員起來哩,不僅要組織人去山上摘槲葉,還要大家捐黍米,聽村人說,姓胡的帶頭捐了一頭羊,還放話說,只要是去村委會參與活動的人,都有羊肉湯喝。”
“蠱惑人心。”徐連山哼了一聲。
徐連翹和胡冠軍他們越是幹得好,他就越生氣。
郭晴翻翻眼睛,不贊同他的觀點。
徐連山指着郭晴,警告說:“我告訴你,你不許去!也不準小楠去!”
“為撒子不準?去了又咋了?我又不是去白吃白喝,我捐黍米,包槲包還不行麽。”郭晴是個愛熱鬧的性子,見徐連山反對,她臉色一沉,和徐連山頂起嘴來。
“你是我媳子,我不去你去個屁!”
“你這個人不講理!你不去是你不去,你管我……”郭晴話還沒說完,就聽“咣啷!”一聲悶響,她嚇得驚叫起來,低頭一看,不禁怒火中燒。
“徐連山,你想干撒子!想打人麽?”郭晴跳起來,指着距離腳底幾公分遠的花剪,大聲斥責徐連山。
“打你咋啦?”
“好啊,你個沒良心的慫人!我為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你說打就打,你這個沒良心的……你當不上村長,就把氣撒在我和小楠身上,除了喝酒,除了伺候這些不能吃不能換錢的破草,你還會個撒子?你瞪,你瞪我,我還是要說!自從你競選失敗以後,家裏的那點家底都叫你給霍霍完了,小楠馬上要去幼兒園哩,學費從哪裏出?你想過麽有?你除了喝酒,凶人,你還有撒本事?我告訴你,徐連山,你但凡是個男人,就和你親妹子厲害去,別成天逮着我可勁兒欺負!”郭晴委屈得紅了眼眶。
徐連山的臉陰沉沉的,就像暴雨前的天空,黑得駭人。他惡狠狠地瞪着郭晴,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叼在嘴上,他伸手去摸火機,可是口袋裏空空如也。
“呸!”他用力把煙吐到地上,右腳踩上去,狠狠碾碎……
徐海群回家后和妻子曾志香說起村委辦活動的事情。
“咱家沒有黍米了。”曾志香一邊喝葯,一邊和掌饋說話。
“翹翹說咱家不用捐米,還有松花、三強他們家,都不用帶米過去。翹翹還說,讓俺帶個大鍋去,那天有羊肉湯,翹翹還說,要給咱家發槲包哩。”徐海群佝僂着腰,走過去接過曾志香手裏的碗。
“真哩?”聽到好消息,曾志香的眼睛亮了許多。
“騙你干撒子。”
“翹翹這女子好哩!”
“好哩很!以後誰娶到翹翹,那可是享福的命。”
“可惜,咋麽娃。”
“有娃也不能坑翹翹,她嫁到咱家,跟着咱們吃苦受罪麽?”
“也似,也似……”
徐海群搖搖頭,拿着碗走開。
曾志香看着掌饋蹣跚蒼老的背影,愧疚地說:“海群,是俺拖累你哩!”
要不是她的病,他們家的生活不至於困難到這種地步。
“別說那些麽用的話,你好好活着,只當給俺奏個伴。”徐海群回頭說。
曾志香長長地嘆了口氣。
徐老廣家此刻也不平靜。
徐小廣又聯繫不上了。
徐老廣丟下老舊的手機,大聲發牢騷:“死娃子,老子的電話你都不接!喝不上羊湯,你可別怪老子不跟你說!你就等着後悔吧!死娃子!”
徐老廣媳婦端着一盤炸花生米和一瓶酒進屋,“還麽打通嗎?”
“麽有。不管他哩。”徐老廣罵了句髒話,指着小桌,示意媳婦把酒菜放在上面。
“你也少喝一點,上次村裡體檢,你不是血壓高麽?”
徐老廣瞪了媳婦一眼,“少管!”
“不愛管你。”媳婦生氣走到一邊做活兒去了。
徐老廣倒了杯酒,滋滋地抿了一口,咂咂嘴,低聲嘟噥說:“人知道要死還能不活了麽?嗤,俺就算去找閻王報到,俺也得帶着酒哩。說不定,閻王他也是個酒鬼!”
媳婦在一旁冷笑道:“對!你最好巴結勤點,說不定給你下輩子投生到富貴人家。”
徐老廣咧着嘴,笑得牙齒漏風,“你這話俺愛聽。”
“喝你的吧,窮命!”
“窮咋了!缺你吃了麽。”
“俺吃不吃麽關係,奏似你娃,你要是再不管,俺跟你說,你這輩子就別說當爺這回事了。”今天不知道咋的,媳婦專揀不中聽的話來刺激他。
徐老廣啪的扣下筷子,“他敢!小廣再不正干,他也是個帶把滴,給俺老徐家傳宗接代,那奏似他的任務。不管他娶誰,他都得給俺娶回來!”
“誰願意嫁到咱家?窮的窩樣,要是俺再回到姑娘家,俺說啥不嫁給你哩!”媳婦撇嘴說。
“去去去!凈說些閑話。俺當初逼你了麽?還不是你上趕着追俺,你都忘了。”徐老廣有些惱了。
媳婦氣得翻白眼,她拿起竹筐就要走,徐老廣的手機響了。
“拿過來!”徐老廣命令媳婦。
媳婦撿起手機,照着徐老廣的頭砸了過去。
徐老廣見勢不妙,伸手一擋,手機重重砸在他手背上,又被彈了出去。緊接着,“噗嗒”一聲落在油炸花生米的盤子中央,紅褐色的花生米被手機砸得四散崩開,灑了一桌子。
“王大妞!”徐老廣怒吼。
媳婦趕緊溜走。
徐老廣重重地吸了口氣,接起電話,“喂!死娃子,還知道給你老子回電話!”
對面半晌無聲,徐老廣覺得不對勁兒,正待詢問,那邊突然出聲說:“哥,俺是連山!”
徐老廣愣住。
徐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