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前罰跪

宮前罰跪

趙嬤嬤早已上前行了禮。

“貴妃娘娘想請側妃娘娘一敘。”

茂錦回頭看了一眼趙嬤嬤,眼中的茫然清澈見底。

誰是貴妃娘娘?

趙嬤嬤答得含含糊糊,似是牙痛:“這,剛才從慈寧宮出來倒是領了太後娘娘恩旨,讓側妃娘娘快些回王府去,莫在宮中生事。”

那女官似乎為這句申斥李茂錦的話取悅,眼底有了笑意,但面色還是嚴肅的:“娘娘不過問幾句話罷了,耽擱不了多久,不會違背太後娘娘旨意的。”

看了看二人的氣勢,李茂錦明白了,這貴妃得罪不得,光拿太后的名頭,也壓不住她。

“如此,你便帶路吧。”

伸脖子縮脖子都一樣,那便走吧,左右太后剛許諾了自己,總不會讓自己在宮裏出事的,大不了受點罪,當出工出力了。

一行人又步行到長樂宮。

說真的,不用什麼磨折,就這個步行,已經很夠累人了。

貴妃這裏並不用行跪拜禮,但一個好好的福禮,她幾乎就蹲不住了。

看她腿直打顫,貴妃這才叫起。

“上前來我看看。”

是不是宮裏的貴人們愛說的就是這句,茂錦心中腹誹。

對着貴妃,她可不像對太后般恭敬,難免偷偷掃一兩眼。

唔,是一個冰肌玉骨的美人兒,面若朝露,眼若春水,身材纖細,若不是她着一身鵝黃色宮裝端坐主位,又身披數樣金飾,她一定會以為這是哪家溜出來作耍的少女。

“並不是什麼美人。”

少女貴妃語氣里似乎有些釋然,又有些失望,茂錦覺得她眼裏也與自己一般,寫着迷茫。

這什麼話啊。

二人正默默無言之際,貴妃伸出手來,拂落身旁花梨木小几上的茶盞。

“不敬貴人,無視宮規,便罰她宮門外跪一柱香吧。”

哈?

外面站着的女官領着人走了進來,將她直帶到貴妃所居的長樂宮門外跪了下來。

趙嬤嬤早聽見那一聲碎瓷,哪還在耳房裏坐得住,忙忙的要出來。

“嬤嬤不急,側妃娘娘殿前失儀,念着是初次進宮,娘娘罰她宮門前跪一柱香也就罷了。”

看趙嬤嬤還要說話,那女官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

“一柱香,很快就過了,若是此時誰再衝撞了娘娘,豈不是給側妃添了罪過。”

趙嬤嬤垂下了頭。

慈寧宮自然早得了信。

初時只知道是要去長樂宮,太后還有些饒有興味,待聽說叫人跪下了,老人家面色陰沉了些許。

黎衡見了,上前請示:“莫不是婢子去一趟?或者,叫進寶總管走一趟?”

長樂宮錢貴妃素來得寵,她也是怕自己去不夠格的意思,倒不是躲事。

數息之間,太后的面色已經緩了下來。

“不用,由得她。”

黎衡度她神色,不似作偽,不由又道:“側妃娘娘面子事小,咱們王爺面子事大。”

“面子,”彭太后活動着手指上的護甲,“面子都是人自己賺來的,從前宮裏宮外的,我總護着他,由得他還給我講些什麼兄友弟恭的道理,還躲得遠遠的。”

“現如今,他自己要跑回京來,就由得他自己來蹚水吧。”

“身邊人護不護得住,就是他的第一課。”

黎衡笑着上前為太后換過一盞茶來:“敢情您這是在熬鷹呢。”

彭太后側頭笑了笑,沒再說話。

不過半柱香時間,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雖說時節剛立了春,但究竟還未到花開時節,風雨拂面,皆是寒意。

趙嬤嬤看着窗外的雨勢,又有些坐不住了,卻又為人用話拿住,着實不敢衝出去。

好容易一柱香時間到了,那領頭的女官又出現,身邊還領着一柄交椅,向趙嬤嬤道:“貴妃慈悲,卻不想天氣難料,想必側妃娘娘已是渾身濕透,讓她進殿去換衣服自是不妥,便賜下一把交椅,由她坐着出宮去吧。”

趙嬤嬤掃了一眼那抬着交椅的兩個小太監,連忙拿出荷包來謝了那女官。

二人說話間,已走到李茂錦面前,趙嬤嬤連忙伸手去扶她。

“嬤嬤且慢。”

李茂錦止住了趙嬤嬤,先伏地在雨水中叩頭,口稱謝過貴妃娘娘教誨,這才起身。

那女官見她恭謹,微微頷首,便由眾人服侍着回去復命要緊,轉身關了宮門。

趙嬤嬤這才上前,領着李茂錦去坐那交椅。

“婢妾何敢?娘娘恩澤婢妾領受。只跟在後頭,也就是了。”

這樣的事宮裏並不少見,兩個小伙者對視一眼,無可無不可,抬起椅子便往西華門去。

趙嬤嬤伺候得久了,深知這位主子的脾氣,伶俐中很有自己的主意,不敢深勸,也只得在後頭跟着。

一行人怪異的出了西華門。

於是天未黃昏,四九城裏就傳了個遍,說是謙王側妃進宮去拜見太后,卻被錢貴妃攔着,還罰了跪,淋得跟落湯雞似的,聽說出宮門上車時,都暈過去了,好不可憐。

別說是皇親國戚,權柄大臣,就是那上中等人家,略有些人脈的,也都聽了個遍。

兄弟失和,長兄不慈,彭太后慪的,幾天都吃不下飯。

皇上皇后每天用膳時分,都親至慈寧宮勸進,還領着那錢貴妃,不過只讓她跪在慈寧宮門口謝罪。

“罷了,讓她回去吧,”塌上的彭太后懨懨的,“近來天氣擅變,若她也淋出個好歹來,豈不是又為我老婆子添了罪過。”

皇帝面色微變,皇後娘娘見了,連忙道:“母后您說笑了,貴妃雖年輕不懂事,日後您多調教着也就有了,那民間都說,自己的孩子,打得罵得,都是為她好,如何說得上罪過二字。”

彭太后只是擺手:“你是個純孝的孩子,哪裏知道這裏頭的彎彎繞,”說話間她眼圈泛紅,竟拈起帕子來擦,“近日想來,我竟想去奉先殿問問先帝,究竟何時才來帶我同去?要我說,是少受些熬煎才好。”

這借題發揮,是發揮得太大,若是任由彭太後去哭了先帝,那皇帝的臉就真是沒處擱了。

畢竟大多數人眼裏,她可是一位把江山交託給養子的賢后。皇帝就不說敬謝,難道還敢忤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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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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