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熟悉的痛
夕陽沉醉了薄雲,綿延着,微醺着,悠長且寧靜。
伴隨着腦海里的片尾曲,溫酥酥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手托着下巴仰望天空,渾然沒有理會進進出出的內侍和宮女。
原來陛下駕臨妃子殿閣是這樣的場景。
御膳房的人恭恭敬敬地把飯菜送過來了,還有糕點和水果。
花房也送來幾盆潔白的茉莉。
外面的宮道上有不少提着水桶洒掃的內侍,院內院外也掌起了明亮亮的燈籠。
當然,這些都和她無關。
片尾曲停,片頭曲響,依舊是那最後幾秒。
溫酥酥沒有想到,這集會來得這樣快,快得驚人。
等她反應過來時,一抹玄青色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院門口,那抹身影跨過門檻,向她走來。
溫酥酥留意到,他的衣服雖然都是五彩斑斕的黑,但是也有細微的不同之處。
這次的衣着,邊邊角角用銀線綉着團團的花紋,不是很顯眼。
宮女內侍已經跪了一地,溫酥酥在雲珠的攙扶下,也下了台階半跪在地上。
“都退下吧。”嘉恆帝雙手背在身後,淡淡說著。
話音一落,不屬於得意殿的人全部退了出去,晚風吹過了留下來的五個人的衣襟。
或許是夕陽柔和,嘉恆帝的話語也沒那麼冷了,“進來。”
溫酥酥忙起身跟了上去,一眼便看到嘉恆帝背在身後的手裏拿着一小小的瓷罐子。
嘉恆帝徑直去了側間,坐在百靈台邊的圓凳上,將手裏的小瓷罐隨手往百靈台上一放。
“燙傷好點了?”嘉恆帝隨口問了一句,語氣上無甚關心之意。
溫酥酥心中暗暗吐槽,你要不然就別問,問了像別人欠你八百吊錢似的。
她面上卻恭敬,回道:“勞陛下關心,臣妾……”
“掀起來,朕看看。”嘉恆帝微微揚手,打斷了她的話。
見嘉恆帝盯着自己的袖子,並等待着,溫酥酥慢吞吞地撩起衣袖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原本白皙的肌膚上有着香皂盒大小的紅色痕迹,有的地方已經結痂,而有的地方是結晶的膿水。
有時候衣襟刮破結晶,就會疼上一番,並再次流出膿水,等着再次結晶。
嘉恆帝似是不忍,微微側頭轉向別處,“疼嗎?”
溫酥酥如實說道:“說不疼是假的。”
嘉恆帝目光落回她的臉上,有着詫異和欣慰,接着彆扭道:“你知不知道那茶水潑在朕身上,再傳了出去,你的處境會如何?”
溫酥酥自知理虧,低垂着頭沒說話。
她知道當時是她自己蠢,可她不想聽嘉恆帝對她說教。
也不知道她這副神情,這種態度落到嘉恆帝眼裏會讓他怎麼想。
“你那藥膏沒什麼用,只能緩解不能儘快治癒,也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尋來的。”嘉恆帝抱怨的聲音傳了過來。
溫酥酥抿抿嘴,沒說話,她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她和嘉恆帝一樣想知道,原主是從哪尋來的。
真的不好使!
“這個藥膏不錯,朕當年……”嘉恆帝欲言又止,淡淡道,“你用了就知道了。”
“哦。”溫酥酥懶懶回了一句。
在看到嘉恆帝那不悅的眸色之後,她忙屈膝道:“臣妾謝陛下!”
嘉恆帝眸色微緩,淡道:“等會自己抹吧,坐下來吃飯。”
溫酥酥乖乖落座,坐在了嘉恆帝的身側。
這次嘉恆帝沒有刻意為難讓溫酥酥布菜,只靜靜地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來。
溫酥酥咽了咽唾沫,也靜悄悄地拿起筷子,悄咪咪地吃着。
真是難得吃上好飯菜啊,若不是嘉恆帝在,溫酥酥恨不能流下激動的淚水。
天天都是水煮老白菜,反覆回鍋的土豆,硬窩窩頭……都是淚。
吃着吃着,溫酥酥忽然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她沒當回事兒,繼續吃着,畢竟“食不待我”,涼了就不好吃了。
或許是報復她的忽視,肚子猛然痛了起來,猶如洪水猛獸般抵擋不住,牽扯得五臟六腑不知道哪裏疼了。
她蜷縮着身子,妄圖緩解。
這種痛,她太熟悉了。
她將胳膊搭在桌上,側頭趴在胳膊上,另一隻手捂着肚子輕輕揉着。
“你不會是中毒了吧?”嘉恆帝的話語傳來,隨後聽到筷子落桌的聲音,再然後……
“徐翁,傳女醫官,把侍衛也叫來!”
“別!”溫酥酥忙坐起,拉着嘉恆帝的袖子,疼得說不出話來的她連連搖頭。
擾人的彈幕飄過,“嘉恆帝:中毒的事朕熟。”
接着又是一條,“演技真好,瞧她疼的,小臉慘白,跟真的似的。”
溫酥酥手握成拳,疼得不知所措時敲了幾下桌子,怎麼會這麼疼啊?
比她在現代疼多了!
“陛下,發生了何事?”殿外傳來徐常的聲音。
嘉恆帝沒有回答,只是半蹲下來瞧着溫酥酥問:“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溫酥酥忙點頭,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雲珠,叫雲珠。”溫酥酥將嘉恆帝的袖子捏得皺皺巴巴的。
這時嘉恆帝才朝着外面平靜地說:“沒什麼,讓雲珠進來伺候。”
說罷,他起身理了理衣服,鎮定自若地站在一旁。
門聲響起,腳步聲越來越近。
“娘娘!”雲珠驚呼一聲,跑了過來。
“本宮來事了。”溫酥酥說清楚原因,卻發現雲珠滿臉詫異,又道,“葵水?月信?”
“娘娘,瞧您疼的,都語無倫次了,是月事!”雲珠急急說著,並起身對嘉恆帝說道,“陛下,娘娘身體不適,不能陪您用膳了。”
“那朕……那你好好照顧她,有什麼事就請司葯司的女官過來。”嘉恆帝囑咐一句后,撫平衣袖上的褶皺才離去。
“奴婢扶您去換月事帶吧?”雲珠說道。
溫酥酥連連點頭。
換月事帶的時候,雲珠又囑咐子衿去燒水灌湯婆子,囑咐子佩去沖紅糖水。
都說夏有“竹夫人”,冬有“湯婆子”,而原主這副體質,怕是一年四季也離不開湯婆子了。
溫酥酥坐在床上,背靠着軟枕頭,微微屈膝,蓋着被褥。湯婆子放在肚子上,手捧着碗,一口一口喝着紅糖水。
滔滔不絕的痛化作淅淅瀝瀝的微痛,她雖然好受許多,但是依舊沒那麼舒坦。
就連心情也很差。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犯懶不愛動彈,再加上原主這嬌弱的身軀,估計她接下來七八天都不能有什麼作為了。
“還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溫酥酥喝完紅糖水,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