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越(14)
窗外雨停了,天光亮眼,枝頭碧綠的樹葉掛着露水,晶瑩剔透。
一夜秋雨落盡,夢椋的溫度已如寒冬一般凍人心骨,院子裏來來往往打掃的丫鬟們也都換上了厚實的裙衣。
鹿意安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胳膊上的傷口又痛又癢,循着本能想要去撓卻被一隻手阻止,手腕肌膚感受到的溫度燙得她一哆嗦。
鹿意安睜開雙眼,下意識欲縮回手,可對方緊緊握着不肯放。
葉恩咽了咽唾沫,喉嚨便開始火辣辣的疼,或許穿了一夜濕透的衣裳染了風寒,嗓子裏像是含着被磨礪的砂礫,低沉又嘶啞,“傷口剛換好葯,不能碰。”
本還昏昏沉沉的腦袋頓時清醒,鹿意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掀開被褥抬手就要去探他的額頭。
葉恩後退一步,躲過了她伸來的手,“公主既然醒了,臣便告退了。”
他臉上算不上好看,緊抿着的唇更是毫無血色,鹿意安叫住他,光着腳下了床榻,質問:“葉恩,你是不是病了?”
他想也不想,迴避了她的眼神,低聲應道:“並未。”
剛剛手腕被他握在掌心分明感受到一陣滾燙,他在說謊。
鹿意安不由分說拽住對方袖子,踮起腳尖去探他額頭,這一次她小巧精緻的臉頰上帶着溫怒,葉恩沒有再躲。
他比她高上許多,眼前人只得儘力仰着頭,葉恩看着這雙漂亮的眼睛裏鮮少會為自己染上幾分擔憂,那顆沉寂許久的心禁不住誘惑又開始痴狂地跳動,一直挺直的背脊也不能自己地彎了下來。
十幾年來,“恪守本分”四個字在她面前如同虛設,只要對方一顰一笑就能牽動他所有情緒,即便是恨之入骨,那也是將他放在了心中。
一股桂花香氣鑽入鼻息,他快要沉醉在這場夢裏。
“公主。”葉恩往後退了一步,微垂着頭,語氣儘是隱忍克制,“男女有別。”
鹿意安茫然對上他的眼睛,這才發現他仍穿着昨夜的衣裳,外衫已經皺巴巴的,顯然是沒有換過,她抿了抿唇,無聲嘆了口氣,“對不起。”
他明明是這個世上除阿娘外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可是在他最難過的那幾年裏,她也和那些人一樣將尖銳的刀尖捅進了他的心,明明什麼也沒做錯,自己卻冤枉了他好些年,久到連自己都覺得真相本該如此。
他的真心從未變過,而正真變了的是自己。
葉恩見她耷拉的腦袋,不解的問:“公主因何而道歉?”
鹿意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本正經的說:“葉恩,我們和好,可以嗎?”
葉恩耳中突然嗡鳴,心跳聲震耳欲聾。
他凝視着她,艱澀開口,“公主說什麼?”低聲一句像是不敢置信的詢問,又像是哀求。
“從皇兄死的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人在世若不好好珍惜,天各一方無論如何也無濟於事。”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你願意嗎?像小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