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155年芽月星聯大樓頂層

或許因為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重要的大會，相比於旁邊泰然自若的陳潤，達科.艾明顯有些局促不安。據大會開始還有一刻鐘，可是會場依然稀稀落落，大約還有三分之二的議員沒有到達。這種情況反而更加劇了達科.艾的緊張感。似乎感覺到了達科.艾此時的窘迫，陳潤微微偏過頭沖他笑了笑。

達科.艾對着陳潤點了點頭，強穩心神，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外面的人還在斷斷續續的進入會場，在引導員的指引下就坐，場內的人有的正在低頭看稿，有的在閉目養神，還有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坐在首席的自然是議會主席權一如，他微胖的身體穩穩的陷在椅子中，不停的向新入場的議員打着招呼，見到達科.艾望向這邊，權一如也報以善意的微笑。坐在他左側的是據傳以軍事起家的朴尚勇，不時掃來的目光讓達科.艾不寒而慄。坐在最遠處的是格林.史密斯，他也曾經在科學院任職，算是達科.艾的老相識，不過後來因故退出了。離自己最近的是叫白瓊的白家掌門人，而離陳潤前輩最近的似乎是霍夫曼家族的。看到這裏，達科.艾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在坐的大多是那些特大家族的首腦們，而且大多數是七十歲以上，陳潤前輩這種將近六十的都已經算是年輕的了，像自己這種並非名門的年輕人更是鳳毛麟角。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聯想到陳潤之前對自己說的話，達科.艾的胃更是一陣陣的抽痛。

隨着時間的推遲，坐上的人越來越多，終於在離會議開始前的一分鐘，最後一人也是緩步踱入了會場。看到人都來齊了，權一如微微頷首，清了清嗓子，宣佈了會議的開始。禮節性的開場詞之後，權一如便開啟了對議程第一項的討論。

“大家都知道，就在最近的一年裏，星聯整整爆發了三次暴動，一次在古麗道，一次在多雷道，還有一次是在外濱道。這三次暴動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擾亂了星聯原有的秩序，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據說他們暴動的理由是保障標準過低。我想聽聽各位對此有什麼看法。”

達科.艾聞言一驚，他只聽過說過多雷道的叛亂，其他兩地的陳潤是隻字未題。不過達科.艾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此中緣由，抬頭靜靜等待着局面的變化。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三個道是由白家，史密斯，和穆罕默德家族負責的吧。你們三個家族難道對此沒有什麼看法嗎？”有人率先打破了僵局。

“多雷道的物資標準並沒有問題。”格林.史密斯冷聲說道：“我們的保障金完全足夠維持日常開支，基礎的醫療和教育也是全民免費的。暴動完全是這些民眾貪得無厭導致的。”

“噫，那這麼說，是不是你們其中有什麼貓膩，所以才導致民眾不滿的？”

白瓊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閣下可不要血口噴人啊，我們白家是清白的，如果閣下不服，大可以派人去調查一番，看看此中究竟是不是有腐敗。”

“我只是在奇怪嘛，何必如此緊張。而且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有證據也被你們毀滅了吧。”

“你是在質疑司法機構的能力嗎？”

眼瞧着局面越來越混亂，眾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權一如也沉不住氣了：“安靜！三道是否有腐敗問題，有關部門已經開始進行調查，想必不日就能得到結果，到時候一定如實通告給大家。但是，一年之內發生三起，這證明了這絕非偶然，我們現在應該嚴肅的討論一下，如何避免這種情況再次發生。比如說提高失業者福利，到底可不可行。”

“就算提高了也會被貪污的吧...”

“不要討論議題之外的東西。”權一如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

“一百多年來都沒有改變的標準，如今也並沒有必要更替。”一直沒有說話的朴尚勇此時終於開口了：“保障金提高什麼的根本沒有必要。恰恰相反，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削減才是正道。”

“哦？朴老請說。”

“擅自提高福利待遇的結果又怎麼樣呢？”朴尚勇伸手展示了一組數據：“各位請看，這是我在博智府調查得出的結論。在增加了博智府的最低保障金之後，增加的保障金有百分之十五用於提高飲食質量，百分之二十五用於購置衣物等，還有百分之二十用於旅行等，還有一部分是購置奢侈品等，總體上，絕大多數都是用於消遣和娛樂。這種情況，反而加劇了民眾間的衝突情況——在本就矛盾激烈的地區。”

宋天鵬皺了皺眉頭：“朴先生，私自跑到別人的領地去調查數據，這種行為不好吧。”

朴尚勇沒有理會他：“而且在提高了保障金之後，就業率並沒有提升，反而下降了零點二個百分點。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畢竟本來基數就很小。不光如此，就學意願指數也下降了一點。更何況，如果我們提高了保障金，那麼就不能再降下去。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花錢來養閑人的事情，我可不同意。”

“這隻能說明直接提高保障金是不可行的。”宋天鵬對此予以反駁：“這種結果我們早有預料，只是為了人道主義才這麼做的。不過這確實減少了社會上真實隱藏的危險。”

“減少了危險？實在看不出來啊。”朴尚勇搖搖頭：“為了一時的安定讓我們所有人承擔通貨膨脹的壓力，我可不同意啊。我們統一貨幣可不是為了這個結果，這只是無謂的綏靖而已。”

“這種不確定的事情在小範圍或許可以試驗一下，大範圍推廣可有點不妥。”陳潤插話道，立刻若有若無的補充了一句：“不過爆發暴動的原因，確實是值得深究的。”

“醫療呢？是不是可以提高一下保障醫療水準。”有人插話問到。

“提高壽命造成人口大爆炸的事情，我可不想干。現在人已經很多了。”

“請你注意言辭，你這話違反基本的人道主義原則吧。”

“難道非得要這些閑人養尊處優和勞動者們過上一樣的日子你才滿足？”

“我不是這個意思...”

“唉，劣幣淘汰優幣啊...”

看到沒有新的想法提出，權一如也準備終結這個話題：“那麼，請大家投票吧，到底是不是要提高失業者福利。”

“二十三比七十四，三票棄權。沒有超過七十，看來要留到後面做細化討論了。”

“好的，下一個議題。”權一如抿了一口茶水：“關於這幾次暴動，有人提出要在所有位置設置全方位監視器，並且安置自動飛行監視器，來避免有人聚眾集會動亂等行為。關於這個，大家怎麼看？”

“現在犯罪率很低了吧，這種暴動又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只不過是聚起來鬧一鬧，沒什麼吧。”

“是啊，起碼現在來看還並不值得我們如此投資。”陳潤點點頭：“而且很久以前就有人說過這個了，這種侵犯私隱的事情是違憲的吧。”

“哎，陳先生你年齡也不大，怎麼這麼保守。”白瓊哂笑到：“憲法又不是不能修改的，時移境遷，不要總是這麼保守嘛。”

有人立刻表示贊同：“這種事情怎麼能說沒什麼？這是社會道德的敗壞，難道還不是大事？如果持續下去，整個星聯的秩序都會崩壞，必須從根源絕除。”

“有沒有人計算過預算？又要誰來買單？”

“監視做到這種情況，會引起民眾的反感吧，情況會不會惡化？”

“誰來執行監視，誰能提供足夠可靠的人選？不如說為了那些人花費精力，真的有必要嗎？”

“大家真是太過謹慎了，就算那些貧民集體暴動，又能掀起什麼浪花呢？”

達科.艾也是目瞪口呆，雖然大大小小的會議參加的也不少，而且對星聯大會的傳言也有所耳聞，不過搞成這個樣子也真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以至於一時半會都說不出話來。不只是大家從頭到尾都在結黨，全力的推卸責任互相排擠，更重要的是，作為會議主持者的權一如，似乎根本沒有引導眾人達成一致的想法，只是暗暗的目送話題發展。

“好了，投票吧，要不要進行全方位監視。”瞥了一眼屏幕，權一如總算鬆了一口氣：“十六比七十七，七票棄權，不予通過。”

達科.艾手心裏的汗越來越多。按照議程，離自己的提案也越來越近，不知道到那時候，又會有怎樣的意外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