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龍傲天和為他而死的白月光約定來生11
咚,咚,咚。
門打開。
溫泅雪靜靜望來,烏黑看不見底的眼眸,像清晨靜謐的湖,緩緩露出清淺的笑意,對外出歸來的君罔極說:“生日快樂。”
沒有一個遺族知道自己哪一天出生的。
君罔極看着溫泅雪的眼睛沒有說話。
溫泅雪:“因為不知道是哪一天出生,就拿我們離開流蘇島的那一天來算了。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現在,輪到你祝我生日快樂了。”
君罔極:“生日,快樂。”
然後,他拿出一捧花,沒有表情,遞給溫泅雪。
雖然當初在流蘇島的時候,溫泅雪讓他採花草,是為了挑選裏面可用的草藥,但君罔極好像因此認定,溫泅雪喜歡花。
外出修鍊回來,隔三會帶一束回來。
溫泅雪眼中清淺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溫和地說:“因為是生日,我們今天吃面。生日都得吃長壽麵的。”
桌上放着兩碗面,熱氣騰騰的,顯然剛端出來沒多久。
一大一小,大的那個碗裏面可以看到煎得金黃焦脆的肉排,白色的魚丸,滷肉,還有甜蝦。
小的那個碗裏除了面和翠綠的蔬菜,只有表面微微焦黃的素豆腐。
君罔極是肉食動物,什麼肉都很喜歡。
溫泅雪剛好和他相反,前世長期的虛弱讓溫泅雪的飯量極小,喜歡清淡,不喜歡肉,只喜歡新鮮的蔬菜,喜歡吃新鮮的豆腐。
兩個人坐在桌子兩邊,腳尖對着腳尖,低頭開始吃長生面。
那束野花,插在素白的瓶子裏,放在桌子另一邊。
這是他們逃出流蘇島的一年後。
在一個叫雲麓鎮的地方定居。
雲麓鎮臨近大陸最南的雲州,天氣溫潤潮濕,適合草木生髮。
溫泅雪在雲麓鎮租了一個小院子,以種植草藥,行醫治病為生。
前世久病成醫,獨自在青檀小樓的十年,溫泅雪就以看醫書和種植藥草打發時間。
雖然最後也沒能治好他被那幾顆“神葯”廢了的根骨,但努力不會被白費,現在擁有了一個生存技能。
吃完飯,君罔極自覺地去刷碗。
打水,燒開,放進浴桶里。
溫泅雪將調配好的葯放進去,君罔極脫了衣服坐進去,閉眼默默泡葯浴。
水汽氤氳。
溫泅雪站在他身旁,垂眸看着他的臉。
君罔極外出的時候,會用紗布將自己的臉包起來。
即便這樣,最初也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恐慌。
直到他們接受了,君罔極是溫泅雪病人的設定。
雲麓鎮的居民都知道,鎮子西邊那位貌若仙人的溫先生,尋常頭疼腦熱的病不太會治,但擅長治療各種中毒癥狀。
尤其擅長最棘手的魔毒。
畢竟只是一個小鎮,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人中毒,溫泅雪給人看病的時候少,賺錢主要是靠種植各種珍稀的草藥,然後賣給雲州城最大的拍賣行。
再從拍賣行里買想要的藥草種子。
還有最重要的,給君罔極換取用來修鍊的靈石和秘籍。
察覺到溫泅雪在看着自己,君罔極睜開眼睛,看向他。
“該換藥了。”溫泅雪說。
君罔極是最配合的病人,他自覺主動地拆開繃帶,當繃帶拆到最後和臉接觸的地方時,溫泅雪按住了他的手。
“我來,後面要輕一點,你這樣會弄傷。”
君罔極太粗暴了,上次就是他自己拆繃帶,導致臉上多了撕扯的傷口,不然治療的進度可以更快。
他順從地放下手。
溫泅雪用新的紗布沾了藥水,一邊輕輕地擦,一邊極緩慢地剝離。
君罔極看着他的眼睛,溫泅雪沒有看他,全神貫注地盯着紗布揭開的地方,烏黑的眼眸沁着清泉一樣的水色,近距離看去,像一汪剔透溫潤的深潭,倒影不出一絲身影。
“好了。恢復的比我想像得更快。”
君罔極瞥了一眼,拆下的繃帶,沾染着乾涸的葯泥和枯死的藤蔓一樣的存在。
溫泅雪的指尖觸到他的眉骨,這張臉已經顯露出前世雪夜所見的樣子,只是蒼白的皮膚上遍佈着淡青色的交錯縱橫的魔紋,一看便知道是異族。
但,已經沒有了皮下邪異的血藤。
溫泅雪的指點,一點一點經過那些淡青色的痕迹:“會疼嗎?”
君罔極沒有動,淺灰色的眼眸淡漠,紋絲不動:“不疼。”
溫泅雪:“那,是什麼感覺?”
君罔極薄唇緊抿,他沒有說話。
這一年,君罔極不修鍊的時候,溫泅雪就會教他讀書,教他寫字。
現在,他早就已經不會結巴了。
聲音是低低的,特別的沙啞,音色卻清冽。
溫泅雪微微蹙眉:“什麼感覺也沒有嗎?是,藥物用多了嗎?”
他收回手,若有所思的時候,指尖無意掠過君罔極緊抿的薄唇。
君罔極望着他:“有,一點癢。”
他好像又回到曾經的小結巴。
溫泅雪回頭靜靜地看他:“嗯?”
少年望着他,眼神淡漠又清銳,像被撿回來終於養出一身雪白皮毛的大貓,和飼養人對視。
“這樣是正常的。”溫泅雪抬手,緩緩落在他頭上,在他淺灰色的眼瞳露出不解,卻沒有一絲抗拒的注視下,就要輕輕揉揉他的頭髮。
“咕咕。”身後,夜晚到來,終於睡醒的貓頭鷹,一眼看到主人,興奮地叫了一聲。
溫泅雪頓了一下,回頭看去,尚未完全落下的手便收了回去。
君罔極面無表情,淡淡望了一眼架子上的貓頭鷹。
當初他隨手撿回來的鳥蛋,是給溫泅雪吃的。
但溫泅雪卻一直留着它,最後,那顆蛋破殼而出,裏面就是這隻魔梟。
“……因為是在流蘇島的蛋,就叫流蘇吧。”..
和自己一樣,溫泅雪也為那隻魔梟取了名字。
但,流蘇沒有君罔極好聽。
這隻叫流蘇的貓頭鷹,並不知道君罔極為什麼看它,在被對方的目光盯着的最初呆若木雞了一下,等對方收回了視線,它才解除禁制一般跳到溫泅雪的手上,歪着腦袋親昵地拿頭去蹭溫泅雪的另一隻手。
“咕咕,咕。”
“乖,自己去找食物吧,找不到再給你做。”
溫泅雪摸了摸貓頭鷹的頭,讓它自行飛出去了。
他並不擅長飼養什麼活物,也不擅長和小動物親近。
君罔極……是第一個。
溫泅雪回頭,看着氤氳的水霧之中,蒼白面容像稜角冷峻毫無生機的礁石,神情淡漠,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少年。
頓了頓。
“從明天開始,就不必再用紗布包着臉了。但葯還是要塗的,每天睡前一次。”
溫泅雪將淡綠色透明的藥膏盒子放在桌子上,看着他叮囑:“記着塗。”
君罔極沒有說話,沒有表情,平靜地看着他。
溫泅雪輕輕地說:“水要涼了,記得用靈力加熱,藥效才會好。晚安君罔極,明天見。”
君罔極仍舊沒有說話。
溫泅雪習慣了他的沉默,並未等待,說完就徑直回房了。
在他離開后。
獨自君罔極一個人的房間,許久,他面無表情,低聲說:“明天見。”
天色微亮,君罔極起身了。
溫泅雪還在房間安然入睡。
魔梟已經回來,瞪大圓溜溜的眼睛,警覺地觀望四面八方。
君罔極穿過鎮子,去買菜。
他今天臉上也纏着紗布,但遮住的地方日漸稀少,露出冷銳的眉眼和緊抿的薄唇,看上去不是什麼好人。
但這一年來大家已經習慣了。
“小哥又來買豆腐啊,溫先生最近可好。”
鎮上賣豆腐的陳二一大早眉開眼笑,逢人便熱情話多,即便是對着向來生人勿進的君罔極。
旁邊的人都善意地笑着和陳二搭話,還有人恭喜他。
因為,陳二和街上賣布的阿綉姑娘終於定下了親事。
“……你們不知道,陳二喜得跟什麼一樣,給姑娘打了一個簪子,是金的呢。”
街上的大嬸打趣他,這點家底攢了多少年了,打腫臉充胖子,學雲州城那些公子哥的派頭,還過不過日子了。
“……人家溫先生神仙一樣的人,都還戴着木頭簪子呢。”
陳二紅着臉囁喏:“那怎麼一樣,不一樣的,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別人有的,她自然也要有,別人沒有的,她也……也得有。錢沒有了,我再賣豆腐慢慢攢就是。”
那布攤就在不遠處,扶着簪子的少女羞赧地別過頭,不一會兒又半遮着臉忍不住朝這裏偷看。
正好撞見,陳二也正紅着臉看着她。
年輕人臉皮薄,大家都忍笑裝沒看見。
只有君罔極置若罔聞,面無表情走過。
穿過整條長街,走到鎮上最大的首飾店。
賣家擺出來的款式,君罔極只看了一眼。
“不是這些,我買,獨一無二。”
老闆哂笑:“這已經是最好的了,想買獨一無二最好的簪子啊,那你得去雲州城的拍賣行,但,至少也得帶夠一千塊上品靈石。”
君罔極走出首飾店,向府衙的方向而去。
官府門口的公告牌上貼着一些懸賞。
溫泅雪說不能隨便殺人,但沒有說不可以隨便殺魔獸。
君罔極停在一千塊上品靈石的懸賞單下,上面寫着城主府懸妖獸。
地址離得有點遠,在雲州城外很遠的一個山頭。
來回走路要幾天。
但他們有一塊傳送石。
君罔極買完菜回來,放下東西。
溫泅雪還沒醒。
君罔極出門,繞着他們的院子走了一遍,像一隻逡巡地盤的大貓,悄無聲息。
淺灰色的瞳眸抬起,盯着頭頂跟隨的魔梟。
隨着天亮有些昏昏欲睡的貓頭鷹瞬間精神抖擻,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瞬間一變,變成了淺灰色,淡漠又冷銳,但下一瞬又恢復了正常。
“我離開一陣,仔細看着。”
“咕咕。”魔梟振翅。
別人有的,溫泅雪應該有。
別人沒有的,溫泅雪也應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