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 165 章
咬……
酥酥飛快眨眼,躲避了重淵的視線。清了清嗓子將手中的溯塵鏡隨手塞給他。
“不了,你,你把頭髮紮好,我們要去賣東西還錢。”
說罷從他身側屏住呼吸墊着腳鑽了出去。
少年握着被塞到手中的溯塵鏡,面色的紅暈逐漸散去,他垂下眸。
她好像……不喜歡。
那她喜歡什麼?
他都可以去做的。
酥酥在發現巫祝族的習慣和衣裳有關后,主動從衣裳里選了兩身偏深色的。
她沒有黑衣,唯一的還是重淵的斗篷。
只能儘可能偽裝成黑色。
重淵整理好心情,捏着溯塵鏡出來時,酥酥坐在床榻上發獃。
聽見腳步聲,她抬眸。
少年生得唇紅齒白,薄情俊俏,隨意看一眼都是讓人無法忘卻的。
這樣的他,身份又是巫子,偌大的巫祝族或者說巫城應該無人不認識他吧。
“你過來。”
酥酥試探着對重淵招了招手。她在看他的脾性。
少年果然溫順地朝她走來,用烏黑透亮的眸安安靜靜看着她。
聽話,又乖巧。
酥酥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她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明明重淵也會因為她的召喚而湊過來,但到底是少年人沒有那種壓迫感,反而會有種乖巧的順從感。一下子就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她和重淵商量。
“別人都認識你,你要麼在家裏等我回來,要麼……”
“我跟你。”
不等酥酥說完,少年立刻選擇了另外一個。
酥酥指了指他的臉蛋。
“這裏的人,都認識你吧。你這麼出去可不行的。”
少年乖乖巧巧站在酥酥面前,任由她打量。
酥酥猶豫了下,從自己的錦囊中翻出了一副面具。
白底金色彩繪,中間有破碎裂紋。
她捏着這幅面具,一時間還有些微妙。
這是當初重淵戴着面具用傀儡師的身份來騙她,面具碎在她眼前,她揭穿了重淵的身份。當時她也不知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將這幅面具留下,收藏至今。
沒想到兜兜轉轉,她還要把這幅面具給少年重淵戴上。
“面具……你看能不能戴。”
酥酥話音剛落,重淵已經自發從她手中接過面具,扣在臉上。
白底是巫骨,金色是咒念。
這是巫祝族的聖物。也是巫祝族的禁錮。
他明知道,還是沒有任何遲疑地戴上了枷鎖。
少年手指在面具上點了點,低聲說了句什麼,面具上的金色咒念隱隱消失。
如此看着就是一個破碎過的普通面具了。
只要沒有巫族的大巫師發現。
兩人換上低調的深色衣裳,重淵戴着面具,酥酥也戴上兜帽,力爭成為最不易被發現的人。
她想自己背着小竹簍,卻被重淵拿了去。
最後還是她空着手,少年背着小竹簍跟在她的身後。
從小石屋離開,要前往城中有人的地方還不是一個容易的事。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們從哪裏來,也不能走到巫師多的地方。
酥酥對這裏又不熟悉,順着幾個小巷走了幾圈,險些迷路。
這裏都是各種高高的巷子,七轉八彎的,巷子兩側大都是雜物,堆放的遺棄物,連個人家戶都沒有。
走了一圈,酥酥走得放棄了。她眼巴巴盯着前方左右拐彎的兩個方向。
這是第幾次走到分叉路了?
酥酥回眸。
背着小竹簍的少年全程安靜地跟在酥酥的身後,她怎麼走,他就怎麼跟。視線一直落在少女的背影。
她年紀不大,和他差不多,走路起初是輕快地,細腰長腿,一走裙擺會跟着她的步伐晃動,只需要看着她裙擺的波折,就知道她心情如何。
直到她腳下在地上蹭來蹭去,裙擺保持最小幅度地來回輕晃。
他抬眸,對上了酥酥的視線。
“怎麼走?”酥酥泄了氣,確定自己從這裏走不出去了,只好求教目前的當地人,“我繞不出去。”
曲曲折折的小巷,怎麼這麼迷糊人啊。酥酥還沒有走過這麼彎彎繞繞的地方,又怕走錯了被別人發現。
戴着面具的少年伸出手。
酥酥已經瞭然,主動握上了他的手。
雙手交握,她閉上眼,等着一瞬間的移形換影。
別說,重淵這一招可比縮地成寸好使多了。
下次得問問他這個要怎麼做。
然而酥酥沒有等到瞬間的移形換影,而是等到少年牽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兩步。
酥酥錯愕地睜開眼。
少年一手牽着她,一手扶着小竹簍的編帶,順着一側分叉路走去。
這是帶着她走?
酥酥跟上了他的腳步。
兩人交握着手,酥酥甚至感覺到手心是濕潤的。
溫熱。也不知道是他掌心出汗,還是她。
她沒吱聲,老老實實跟着少年的腳步走。
小巷的牆壁很高,迂迴不少的分叉路。若是外地人誤入此處,指不定要在裏面盤旋一兩天找不到出路。
幸虧有重淵。
只花了一會兒工夫就順利從那些曲曲繞繞的小巷子中走了出來。
說是走了出來,不過是走到了正常的,有人家的巷子裏。
窄窄的小巷僅容納兩人並肩。酥酥和重淵走着,左右衣擺還會不小心碰到別人家的門檻,台階,甚至堆放在門外的柴火。
這會兒是午後,有小孩兒蹲在門口,用樹枝在地上划拉着什麼圖案。
酥酥順着掃了一眼,發現像極了符籙。
巫祝族並非人人都是巫,在漫長的繁衍過程中,有繼承了巫力的後代,也有毫無巫力的子嗣。如此劃分為巫和凡人。
這家的孩子,該是有巫力的吧,小小年紀都會畫符了。
酥酥掃了眼,就被重淵牽着走過。
巫祝族的交易大都是在商鋪完成。
畢竟是一個族群,很少有外來人,也很少有人把生意做到巫祝族來。
酥酥卻不知道。她跟着重淵走到路邊,四下張望。
巫族的建築風格和中原大有不同。
在最熱鬧繁華的地帶,以多層閣樓為主,而矮小的房屋大都是散落在周圍。
而這些多層樓閣的牆壁,大都纏繞着各種藤蔓。有的還開着花。
從高層閣樓走出的,都是穿着白衣的人。
而從矮小房屋走出來的,大部分都是身着深色接近黑衣的普通人。
酥酥還記得她在衛國王都擺攤的經驗,四下張望了片刻,尋了一處人來人往的街頭角落,猶豫了下,低聲問重淵。
“這裏擺攤,要交稅嗎?”
少年搖搖頭。
到底只是族群,不是國家,沒有那些。
酥酥鬆了口氣。她還記得洪大人說過的,要擺攤得交稅,不交稅的話是會被抓的。
她是安分守己的好妖。
得到這個答案,酥酥立刻接過他背着的小竹簍,尋了個墊子往地上一鋪,而後把小竹簍里的靈植靈草往墊子上一倒。
之前在王都,只需要她坐在那裏就有人來買,酥酥以為在巫祝族也一樣,就老老實實坐在人家的房檐下的石墩,等待着第一個買主。
少年乖乖抱着小竹簍坐在她的身側。
巫祝族的白日好像和尋常城池的尋常人一樣。
提着酒肆小酒壺的,買了肉的,還有抱着一大堆臟衣服去河邊洗的。
酥酥單手托腮,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發現巫族和人族有什麼區別。
直到她看見一個哭鬧不止的孩子被孩子娘單手提着,腳下匆匆跑到街上一個白衣人跟前,跪下,苦苦哀求。
那孩子哭得快抽過氣,酥酥離得遠,只能看見那孩子漲得通紅的臉,還有吐不出氣的憋氣。
酥酥一愣,不由自主站起身。那孩子是不是被什麼卡到了?
還不等她上前,那白衣人手落在孩子的身上,低聲說了句什麼,那孩子腰一彎,哇地吐出一條黑色的蟲。
酥酥嚇得臉色一白,立刻移開視線。
比四師姐的蟲子丑多了。看着也讓人心裏不適應。
“是蠱蟲。”
少年許是看見她臉色不太好,小聲解釋:“那個小孩招惹了蠱師。”
蠱……對了,四師姐好像是蠱靈師。
雖然不太確定,但是蠱肯定是蠱的,畢竟酥酥認識的人中,只有四師姐玩蠱蟲。
四師姐之前還給她兩條蠱蟲呢,現在還躺在錦囊中的小木盒裏,酥酥都不敢翻出來看。
應該沒有用得上的機會。
街上如此鬧了一通,不少看熱鬧的人散去時,順眼就看見了角落裏擺着的小地攤。
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一個戴着面具的少年。
古古怪怪。
不過那地攤上的都是尋常常用的靈植,還真有個白衣巫師走過來掃了眼。
裏面有幾樣看得上的。
“這些我要了。”
那巫師手一指,划拉了一半靈植。
酥酥一下子就高興了,將這一半的靈植全都攏起來,順手取了幾張空符紙包着遞給那人。
“承蒙惠顧,一共……”酥酥還不知道這些靈植怎麼賣,直接學着以前說道,“你按照市價給就行。”
誰知那人接過靈植就走。
“喂,你還沒給錢!”
酥酥這下可急了,連忙叫住那人。
那白衣人轉身,無比詫異地反手指了指自己。
“你讓我給錢?”
酥酥怎麼可能白讓人拿走東西,十分堅定:“當然,你必須要給我錢。”
白衣人臉色拉下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靠誰庇佑活到現在的?還敢要我給錢?”
酥酥一愣。
什麼意思?在巫祝族裏,白衣人還能拿了東西不給錢嗎?
而後她還是堅持伸出了手。
“我不管你庇護了誰,總之,拿了我的東西,必須要給錢。”
白衣人冷笑。
“我是巫師,不給錢又如何?”
酥酥想,實在不行,就把人拖到角落裏去打一頓,再找他身上的錢。
而一側,少年已經默默掀開了面具,露出眉眼。
眼神幽暗而冰冷。
“會死。”
少年薄唇一張,眼中暗光流動。
那白衣人聽到他的話,先是嘴角一抽,許是要有所反應,可下一刻,那人瞳孔一縮,而後身體一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隨着他倒地,也只是少年兩個字的話語。頃刻間就一動不動。
酥酥急匆匆低頭看了眼,那白衣人已經沒了呼吸。
卻是真的……死了。
死了?就這麼死了?
酥酥心跳砰砰,抬眸,和少年四目相對。
而少年似乎察覺出酥酥的情緒有些不對,他一改剛剛的模樣,小心地,甚至有些緊張地咬着唇,看她的眼神,猶如小獸般不安。
“你採集靈植一個多時辰,很累的。我不想讓他白拿走你的東西。”
“我殺了他,你不高興嗎?”
酥酥沒說話,她還在發愣。
所以,少年重淵只需要言出口,就能奪走人性命?
而少年久久得不到酥酥的回答,心裏慌了,上前兩步,手緊緊攥着酥酥的衣袖。
他低下了頭,聲音里還有些不安。
“那下次我不殺了,你別生氣。”
如果她不喜歡的話,他可以學着忍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