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五公主韓靖4
第一百二十一章韓靖說完,沒再去看她,轉身提步出來房門。片刻后,小廝李默走了進來,躬身道,“五殿下,請。”韓靖無父無母,孑然一身,自來督察院上任后,一直住在了後院,從未在此待過客,兩年來,五殿下是唯一一個能進督察院後院的人。但督察院,裏頭的每一樁案子都關係重大,即便是五公主,也不能隨意亂闖。這點,五公主倒是沒讓李默為難過,一路緊跟着李默,腳步沒有半分停留,徑直到了督察院門口。秋揚的馬車已經候在了那。昨夜見五公主進了督察院后,遲遲沒有出來,秋揚讓人去尋了李默,得知五公主歇在了韓大人那之後,秋揚便知,昨兒夜裏多半是成了。等五公主一上馬車,秋揚便迫不及待詢問道,“殿下,昨兒可成了?”不問還好,一問,五公主心頭又開始悔了起來,手指頭一下敲在了秋揚的額頭上,“本是要成的,被你這餿主意攪沒了。”秋揚捂住額頭一臉發愣,壓根兒不知道出了何事。但聽出了五公主的話。還是沒成。秋揚也跟着一臉挫敗,這韓大人,也太執着了些。“今兒咱們有什麼事嗎?”五公主突然問她。秋揚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自打五殿下搬來了公主府後,每日連去皇後跟前請安都免了,早就是無所事事。有沒有事,還不是她自己說了算。秋揚還未反應過來,五公主又問道,“太子妃最近可有召見我?”秋揚想也沒想,搖頭,“沒有。”三皇孫才半歲,太子妃如今正忙着呢,哪裏有功夫召見她。“父皇,母后呢?”秋揚還是搖了頭,陛下執着於他的菜園子,皇后則是一心撲在了她兩位皇孫身上,估計也沒功夫召見她。五公主:......“回宮吧。”她身上的襦裙,壓皺了,也不能出門見人。秋揚不知道她在琢磨什麼,也沒敢問,馬車直接到了公主府,一進府門,侍女便前來稟報,“殿下,大皇孫來了。”五公主一愣。這麼早。這會子能到她這裏,怕是天沒亮就出來了。他爹娘就不管管,果然是有了老二,忘了老大......五公主的腳步還未踏進殿內,便見大皇孫從里走了出來,皺着眉頭道,“皇姑姑,你是不是昨兒晚上,又夜不歸宿了。”五公主:......“年紀小小的,哪兒學來的虎狼之詞。”五公主走上前,習慣地伸出手,又要去捏他的臉,被大皇孫及時地躲開。五公主的手落了個空,這才看着他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問道,“這麼早就到皇姑姑這兒來,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這些年,他惹出來的一堆調皮事,她可沒少替他打掩護。大抵也是為了,養侄防老。剛問完,大皇孫便垂下頭,皺着臉,道,“雲貴妃娘娘,罵我,說我沒爹沒娘疼,誰都不疼,烈兒想來問問,皇姑姑疼我嗎。”五公主:......五公主愣了愣,片刻后,臉色陡然一變,轉身便外走沖,“備車。”這老妖婆,竟然欺負一個孩子。她才沒人疼呢,討人厭的東西,瞧把這孩子都嚇出了心理陰影了,天還沒亮就跑到她這兒來了。“殿下,等等......”秋揚一把拉住了她,“殿下冷靜。”這孩子的話,通常都表達不清楚,也只能信一半。
雲貴妃再囂張,也不可能當真這番去罵皇長孫。大皇孫也拉住了她,“皇姑姑,我沒事,她不過是將我攔在半路,罵了我一句,又沒有打我,我不痛,我知道皇姑姑是疼我了......”秋揚:......秋揚看着五公主的火氣越燒越旺,心頭暗呼了一聲‘小祖宗’,他可別再煽風點火了。她這位皇姑姑,當年為了給她母妃出氣,可是將他的四姑姑,關起門來,灌了整整一茶壺水進肚子,至今四公主見了她人,都生怵。旁人不知,她清楚得很,五殿下如今閑得慌,正愁沒事情做呢,今日她要是衝進宮,八成會同貴妃娘娘幹起來。五公主又往外衝出去時,秋揚便勸道,“殿下,這事兒咱得好生想個法子,既能替大皇孫出了氣,咱也不能落下話柄,殿下今兒要是這般衝進宮去,無論說什麼,鐵定理虧,殿下是替大皇孫出了氣,可咱們也討不到好處,算起來,豈不是吃了虧......”五公主這才冷靜了下來。倒是這麼個理。五公主沒再急着奔着出去了,溫柔地同大皇孫道,“烈哥兒放心,你父王母妃,皇祖父皇祖母,還有皇姑姑,都喜歡你,你先回宮,皇姑姑一定替你出了這口氣。”大皇孫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一雙眼睛清澈無比,笑得人畜無害,“皇姑姑不用為我出氣,我知道了皇姑姑疼我,就放心了。”秋揚自來就知道這位大皇孫不簡單。如今,是徹底地成精了。五公主彎下身,心疼地抱了一下他,同周烈身邊的小太監交代,“送大皇孫回宮,太子和太子妃要是問起來,就說今日是我召見的。”“是。”將大皇孫送走了,五公主才同秋揚道,“我去換身衣裳,咱們上恭王府一趟。”*五公主很少去恭王府,上回還是恭王妃生辰時,她去了一趟。上書房的殷先生,怎麼也算是她的恩師,她跟前的女兒嫁進了恭王府,做了王妃,她應當關照。偶爾會上門給她撐個場面。見五公主突然上門,恭王妃心頭一震,趕緊將人請了進去,熱情地領到了前院,一番招待,才問道,“五殿下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話音剛落,五公主還未來得及答,便見恭王府的雲側妃走了進來。當初宮中選秀,鬧出了那麼大的事,等到風平浪靜之後,雲貴妃還是給自己的兒子,弄了一個雲家的人進門,封為了側妃。雲側妃進來,便笑着道,“聽說五殿下來了,妾身過來見個禮。”“嫂嫂有禮了。”五公主同其說了幾句話,便轉頭問向恭王妃,“二皇嫂,王良娣今日可在?上回我見宏哥兒,甚是逗人喜愛,挑了些東西給他,順便也給皇嫂和王良娣帶了幾匹緞子,她要是在府上,就勞煩二皇嫂交給她。”王良娣便是二皇孫周宏的生母,當初是恭王在外辦差,被人送來的一名瘦馬,用了些手段讓恭王帶其回了王府,倒是給恭王府誕下了第一個郡王。生下了郡王后,才被雲貴妃認可,封為了良娣。恭王妃跟前的頭一胎,又是個姑娘,這一來,王良娣跟前的哥兒,可謂是受盡了寵愛,雲貴妃時常將其接進宮中,這回更是讓其進了上書房。這些年,為了這麼個孩子,雲側妃沒少同自己的姑母生鬧出生分,兩人的關係,也漸漸地淡了去。雲側妃也曾懷過一個孩子,是恭王府的頭一個孩子,可惜,還未到生產,出門時不慎跌了一跤,滑了胎,至今都無所出。沒有兒女傍身,處處遭人議論,雲側妃心頭本就不滿了,聽完五公主說完了這番話,心窩子被刺得陣陣發疼。王妃便也罷了。可那王良娣,一個瘦馬,就因為生了個哥兒,一步登天,處處壓過了她這個側妃。當初她肚子裏的孩子,不就是被那個賤人害沒的,好好的,地上怎會平白無故地有了油......側妃心頭萬般翻湧,恭王妃倒是沒什麼想法,立馬讓人將其喚了過來。王良娣一到,五公主對其便是一通誇,“上回皇母後生辰,本宮還聽貴妃娘娘誇了宏哥兒,說宏哥兒長得周正,像他娘,如今一見,果真如此......”*五公主一大早上了一趟恭王府,成功地將恭王府後宅攪得一團亂遭后,才離開。恭王妃將其送到了門外,五公主到了馬車跟前,才回頭看了一眼恭王妃的肚子,道,“這回那兩人扛上了,二皇嫂也能安心養胎。”恭王妃感激地一笑,“讓五殿下費心了。”
五公主倒也不是為了她費心,只不過一舉兩得,同恭王妃辭別後,五公主坐在馬車上,又無所事事了。“什麼時辰了。”五公主問秋揚。“巳時了。”五公主:......馬車繼續往公主府駛了一段,五公主眼睛一閉,到底是同秋揚說了一聲,“去蔣家巷子口。”秋揚神色一震,道自己是聽錯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六年了,自蔣家公子死後,五殿下再也沒去過蔣家,連江陵城都很少逛。秋揚知道是什麼緣故。十幾年相處過來的人,青梅竹馬長大,突然說背叛就背板,感情沒了便也罷了,卻還攤了一條人命在身上。伺候了五殿下這些年,秋揚清楚她是什麼樣的性子。雖瞧起來跋扈,可從未主動去害過人,能讓她失了理智,一刀子要了蔣公子的命,心頭到底是生了恨的。有恨,便說明曾在意過這段感情。被太子關進龍鱗寺的那一個多月,五殿下並非像她面兒上瞧得那般當真無事,剛開始的幾日,夜裏曾幾度被驚醒,起身坐在床榻上,滿臉的水珠子。秋揚也分不清那是汗水,還是淚水。那段日子,得多虧了韓大人,愣是逼着殿下抄經誦佛,幾乎沒讓她有閑下來的功夫,熬過了一月,殿下倒也沒再夢靨過。只不過再也不熱衷於逛江陵,連經過蔣家巷子口前面的那條路,五殿下都會特意繞開。如今突然聽他去要蔣家,秋揚一臉的意外。“韓大人今日在蔣家辦案,非得讓本宮過去一趟,他就如此離不開本宮了,辦個案都要見我了?”秋揚:......*今日過來蔣家提審的,都是督察院的人。副左使溫大人,從大理寺出來,同韓靖一道來了蔣家,到了門前的巷子口時,韓靖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同溫副史道,“溫大人先進去......”溫大人雖有疑惑,但也沒多問,“那屬下先進去候着韓左史。”“好。”溫大人走後,韓靖一直立在了巷子口。巳時一到,還是沒有動靜聲傳來,韓靖抬頭望了一眼天色,沒再等了,神色倒是沒什麼意外。他就知道,她是個慫貨。韓靖進去時,溫大人已經將蔣家圍了起來。督察院的人突然上門,蔣家的人個個都嚇得腿軟,哭得哭,跑得跑,均被侍衛捉了回來,擒住丟到了院子裏,站成了一堆。蔣家的左相一走,府上只剩下了一個蔣老夫人,年歲太大,鎮不住家,這會子的蔣家就如同一盤散沙。溫大人將人數清點完了,韓靖才走了進來。督察院韓左史,在朝為官的,誰人不知。叫他一聲活閻王也不為過,只要在他手上犯了事,沒有人能安然無恙地脫身,不死也得脫層皮。一個月前,江陵落了一場暴雨,才過了一日,剛建好的河堤坍塌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轟然崩塌,耗進去的幾萬兩黃金,算是徹底地泡了水。其中受賄之人,牽扯極廣。皇上震怒,太子親自到督察院,將案子交給了韓靖,命其在一月內,將河堤所有受賄的官員,無論大小,盡數捉拿歸案。蔣家大爺,是河堤修建人之一,負責運送磚窯。今日也不止蔣家,大理寺和刑部,都在抓人,但蔣家運氣不好,落在了督察院的手裏。蔣家大爺在見到溫大人的那一刻,腿腳便開始軟了,這會子見到韓靖,臉色都白了,額頭的汗直往外冒。平日裏,蔣家大爺儘管背地裏,同一眾官員對韓靖是恨之入骨,極為不恥,罵得話也很難聽,可如今遇到了他手上,只剩下了恐懼,跪在地上,道,“韓大人明鑒,我蔣家清清白白......”
韓靖上前,一把扶起了他,“蔣大人不必害怕,今日督察院只是照供詞前來提審,蔣大人如今人還在蔣家的院子裏,只要沒進我督察院,蔣大人不必行跪。”蔣家大爺被他這一扶,心頭不僅沒有半點輕鬆,愈發緊張了起來,“韓大人......”“提審。”韓靖鬆開了蔣家大爺的胳膊,沒興趣同其寒暄,提步走進了蔣家大院,坐在前廳之內,拿着蔣家的家譜名冊,一個一個地單獨審問。從巳時一刻開始審,審了大半個時辰,也才審了一半。快到巳時末,小廝李默突然走了進來,在韓靖的耳邊低語了一句,韓靖眉目輕輕一揚,片刻后喚了溫大人進來,“先審,半個時辰后,不管老夫人醒不醒,都得請過來,提審。”“是。”適才督察院的人一上門,便封鎖了蔣家所有的院子,那陣勢駭人,蔣老夫人當場便被嚇暈了過去,至今還沒醒來。他可以將其排在最後再審,但督察院辦事,自來不講人情,只要沒死,該審的還是得審。韓靖出去了一趟。溫大人倒也沒覺得奇怪,這樣的案子通常一審起來,最少得花費半日,中途歇息,很正常。*五公主早就到了,馬車停到了蔣家門前的巷子口,卻遲遲沒有下來。秋揚雖不知她今兒為何突然來了蔣家,見她的臉色漸漸地有些發白,便勸說道,“殿下要是不想去,咱們就回去。”五公主沒應,沒說要回去,也沒下車。這般熬了快小半個時辰,蔣家的巷子口外,也陸陸續續地圍滿了人。自古至今,沒有誰不愛看熱鬧。蔣家算起來,也是江陵城內的高門大戶,可今日督察院這般一上門,多半也是保不住了。圍過來的百姓,七嘴八舌,開始議論紛紛。“這蔣家威風了近百年,歷經了改朝換代都安然無恙,蔣相才去了幾年,沒成想,竟然落到了督察院的手裏,今日蔣家大爺還能活着出來?”“要我說,這蔣家也是倒霉,若換成大理寺,刑部來提審,也不會被封院,能少受些苦......”身旁的人一笑,“只能認栽......就督察院的那位閻王爺,江陵城內的狗,見了他怕是都得跑。”“這位韓左史,當真就如此不近人情?得罪了這麼多人,他就不怕有朝一日,報應在了自己身上......”“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一個被當成殺手養大的孤兒,無父無母,恐怕連自己從哪出來的誰都不知道,他能有哪門子的感情......”“那倒也未必,他和五殿下如今不是......”議論聲傳來,就在五公主的馬車旁,聽得清清楚楚。秋揚聽得心驚肉跳,正要下車去訓斥一句,身旁的五公主突地起來,從馬車內跳了下來,腳步徑直走到了適才說話的幾人跟前。劈頭便質問道,“你們說誰無父無母。”五公主的馬車停在了角落裏,停了半天了,周圍的人也沒見其動靜,誰能想到裏頭還有人坐着。突然見到一位周身貴氣的貌美的姑娘走了下來,還未猜出是誰家的,便聽身後跟上來的宮娥喚了一聲,“殿下......”幾人的臉色瞬間一變了。皇宮內這般年紀的公主,就只有兩位,一位四公主,一位是五公主,四公主已經嫁了人,眼前的人是誰,也不用去猜。江陵城內,能有如此氣勢的姑娘,也就只有當朝的嫡出公主,五公主了。幾人的腿腳一軟,齊齊地跪在了地上。五公主臉上的憤怒卻沒減去半分,又道,“你們父母健在嗎,就算你們父母健在,那你們祖父祖母呢,他們的父母總該不在這人世上了,莫非他們都是無父無母,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就你們是爹娘生的,旁人就不是了,秉公執法也錯了,一群沒長眼睛,亂嚼舌根的東西,就不怕本宮拔了你們的舌頭......”五公主說完,似是還沒有泄憤,抬腳就要踹過去了,腿剛抬起頭,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將其往後一拖。五公主一個不穩,往後栽去,回過頭怒聲斥道,“放......”話還未說完,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五公主立馬變了臉,“韓大人。”“走吧。”五公主被他往前拉了幾步,還是氣不過,回過頭又提起了腳,想踹過去,“狗東西們......”“好了。”韓靖當著眾人的面,一把摟住了她的腰,直接將人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