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麻煩上門
平安鎮街頭,烏泱泱一大幫人,怒氣沖沖。
一名年逾半百的老者,頂着一頭亂糟糟、灰白相間的頭髮,身披一襲寬大的褐色衣袍,盛氣凌人。他手裏緊緊牽着一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少年,幾乎是強拽硬拖般,朝着後山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少年名叫龍力,正是前日裏在測脈儀式上與蕭然扭打的人之一。
旁邊的是他的爺爺龍昊,龍氏家族脾氣最火爆的一名長老,也是最為護短的長老,主要負責家族的藥草生意,直接承擔起家族的經濟來源。
平安鎮大荒山盛產藥草,絕大部分家族都或多或少有所參與。
兩天前,龍昊剛好外出朔漠城交易,並不知曉測脈儀式的鬥毆之事。可當他回來,竟發現自己的寶貝孫子龍力竟然受傷了,一整條手臂包裹得如粽子一般。他頓時怒不可遏:“這是誰幹的?”
龍力支支吾吾,不敢言語。
龍昊將他扯到跟前,巨力不小心撕裂繃帶,露出一排青紫的牙印,疼得少年齜牙咧嘴。龍昊指着牙印,厲聲質問:“說,到底是誰咬的你?敢傷我龍昊的孫子,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無奈之下,龍力只好將測脈儀式發生的事,簡單地告知爺爺。礙於面子,他特意省略四五個人圍毆蕭然的段落。但他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脾氣暴躁的爺爺居然直接拉起他就往外走,非要去找蕭然那小子討個說法!
龍力很感謝爺爺護短的性格,從小到大他幾乎就是平安鎮的小霸王,同齡人皆不敢招惹。偏偏這廢柴蕭然是一根筋,四五個人圍着他瘋狂猛揍,他倒好,任憑別人拳打腳踢,只抓准一個人壓在身下一頓連抓帶咬,生生把龍力肥嫩的胳膊咬下二兩肉來。
想到那天的慘狀,龍力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一個五重脈氣的人,卻被一個三重脈氣的廢柴咬得叫苦連天,他內心那叫一個憋屈,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龍力拉着爺爺的手,乞求道:“爺爺,要不我們回去吧?我真沒事兒!您看這傷口,都已經結痂,明天就好了!我答應您,下次一定揍回來不就成了!”
“不行。”龍昊斬釘截鐵,“一個外來的小雜種,反了天了,老子非要找那老傢伙問清楚不可!”
龍昊一邊說著,一邊拖着龍力大步向前,像拎着一隻小雞崽兒。任憑龍力使出吃奶的力氣,卻依然被迫在地面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滑稽喧鬧的一幕,很快惹來一堆人圍觀。
不多時,眾人便已來到茅草屋。
龍昊鬆開孫子,三兩步上前,粗魯地推開門扉,徑直闖了進去:“龍戰,你個老不死的,給老子滾出來,老子找你來問罪了!”
庭院裏,老龍頭龍戰專心坐在一方石墩上,雙腳踩着一隻葯碾子來回碾壓研磨,下面的石槽里滿滿都是漆黑如墨的藥粉。他正在思考,如何配置一些新的藥方,弄來一些高品階的靈藥,或者是高階凶獸的內丹,左右根治不了蕭然的廢品武脈問題,不如幫他去改善一下身體的十二主經脈,也是極好的!
可就在老龍頭潛心研究藥方時,烏泱泱一大幫子人湧入院落。
房間裏製作糕點的龍芊芊聽到外面亂糟糟一團,也急忙迎出來。
龍昊凶神惡煞地走到老龍頭跟前,居高臨下道:“龍戰,把蕭家那個小雜碎交出來,他傷了我孫子,老子非得狠狠教訓他一頓!”
老龍頭冷冷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龍日天!”
“老子叫龍昊!”褐衣老者一聲怒吼,吐沫橫飛。
“知道知道,日天昊嘛!口氣這麼大,一看就虛得厲害!”老龍頭從身旁的簍子裏,摸出兩根藥草:“要不老夫幫你調理調理?”
龍昊一巴掌拍掉龍戰手裏的藥草:“廢話少說,把蕭家那小子交出來,他敢欺負我孫兒,我必讓他長個記性!”
龍芊芊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了,她上前嘲諷道:“喂喂喂,老怪物,有件事您必須先弄清楚,不是我哥欺負您的寶貝孫子,是您的寶貝孫子聯合四五個人,欺負我哥!”
龍昊明顯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回頭怒視龍力,龍力縮了縮腦袋,不敢看自己的爺爺。
“就算是我孫兒和幾個小子先動的手,蕭家那小子也不該不講武德,打不過就上牙齒咬,這是武道之人該有的武德嘛?”龍昊明顯不願善罷甘休,繼續咄咄逼人道。他雖然位列龍氏家族長老席,但他清楚地知道,龍氏家族大小事務都需聽聽老龍頭的建議,這讓他特別的不爽。
可就在這時,一個清冷但倔強的聲音從外傳入——
“什麼是武道之人該有的武德?是像你孫子那般三五個人以多欺少?還是如你這般強詞奪理咄咄逼人?”
圍觀的婦女們迅速散開,露出一條通道。
少年蕭然大義凜然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眾人看着他瘦削且熟悉的面孔,低聲議論着。
“原來是他?他就是那個人的兒子?”
“小點聲,他這麼年輕,應該什麼也不知道!”
“為什麼要小點聲?他父親犯下的錯,卻讓我們的丈夫遭受牽連,難道我們見到他還要坦然微笑一笑了之嗎?”
蕭然緩緩走進庭院。龍芊芊急忙迎上來,關切地將他拉到一旁,“哥,你怎麼來了?”
蕭然淡淡一笑,掃了一眼圍觀的人:“既然他們是來看我的,我自然不能讓他們掃興而歸!”
旁邊的褐衣老者看到蕭然出現,冷哼一聲道:“蕭家小子,你居然有膽子露面。”
“我行得端坐得正,為什麼不敢露面?你孫子的傷是我咬的,和龍爺爺他們沒有關係,要殺要剮,你沖我來!”蕭然不卑不亢,吐氣開聲道。
“好,有魄力!我也不欺負你,既然你承認我孫子的傷是你咬的,你自裁謝罪吧!”龍昊冷冰冰的一句斷語,像沒有感情的機器。
龍芊芊惱羞成怒:“老怪物,你是不是有病?我蕭然哥哥只是咬傷你孫子,又不是殺了他?你居然讓他去死?照你的邏輯,你孫子,還有那幾個毆打我蕭然哥哥的人,是不是都得自裁謝罪?”
龍昊不屑地瞥了一眼龍芊芊:“我讓小雜碎去死,並非是因為我孫子的事,而是因為……我那慘死戰場的兒子!”
“龍昊,你夠了!”老龍頭在一旁沉默着,隱忍着,怒氣如暗流涌動。
可旁側的龍芊芊卻是一臉蒙圈。不是他孫子的事嗎?怎麼忽然扯到他的兒子?
卻聽龍昊繼續道:“大伙兒好好看看,你們應該熟悉一下,這就是羽林王蕭景行的兒子,當年若不是他父親通敵叛國,我們平安鎮的男丁,不可能死傷無數……”
“龍日天!”一聲暴喝忽然從背後傳來,緊隨而至的是老龍頭的一隻厚重斑駁的拳,“你欺人太甚,真當我老頭子是吃素的,不敢對你動手嗎?”
拳風凜冽,包裹着一層火紅色的脈氣,徑直擊向褐色衣袍的龍昊。
龍昊猝不及防被拳風擊中胸口,但他經驗豐富,藉著後退一步擺開架勢,運起防禦功法。只見一道半弧形的土黃色罡氣憑空而出,攔住火紅色的拳頭,將他護在後面。“怎麼?難道你打算護着這小雜種一輩子?你莫要忘了,龍氏家族形成今天這種局面,全都拜他那個父親所賜!”
老龍頭眼中冒火:“你還說?信不信老夫將你廢出長老席?”
兇悍霸道的一拳轟出,虛空中燃起一絲火焰。
下一秒,龍昊直接被轟入矮矮的土牆裏,土牆瞬間成為廢墟,塵土飛揚。
老龍頭解除掉自身火紅色的脈氣,轉身時恰好與蕭然四目相對。他喉結輕微抖動,卻啞口無言。
蕭然勉強笑了下:“沒事的,龍爺爺,你無需多言,我都知道的!”
接着,蕭然轉身,走向圍觀的眾人。
“我知道,你們大家一直都很排斥我,恨我,冷落我,孤立我,因為我父親的緣故,導致成千上萬的人葬身火海,其中包括你們的丈夫,父親或兒子。說真的,其實我也恨他,恨我的父親,因為他,羽林王府被抄家滅族?數萬羽林軍因他而死?可是你們真的有想過嗎?他明明位高權重,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怎麼會一時糊塗,做出通敵叛國的無恥行徑?”
蕭然一席話,說得眾人眼神遊移,似在思考。
“我並不是在為我父親開脫。我只是堅信,這背後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我,苟活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出那些秘密,還你們一個真相,還我蕭家一個清白!”
廢墟中,龍昊狼狽地從裏面爬出來,“說得好聽,找出真相,證明清白。就憑你那十年如一日的三重脈氣?”
蕭然鐵語錚錚:“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嗎?”
龍昊毫不客氣地冷嘲熱諷:“平安鎮誰不知道你小子是廢品武脈?別說三十年,給你三百年,三千年,你也照樣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好,”蕭然目光炙熱,大手一揮:“那我再送你一句話,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少年一語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不再質疑他的決心。
老龍頭默默地看着少年慷慨激昂的背影,隱約間,他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與少年重疊——正是曾經聞名朝野、舉世尊崇的羽林王,蕭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