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翠屏峰下。
近衛營盤。
演武場上殺聲震天,近衛軍進行着晨間的例行演練。
營中某處,吳余端着茶杯站在窗邊。
窗外是藍天白天,隔着重重的營房,能夠隱約聽到隨風而來的操練聲。
吳余目光幽遠,正在出神,視線落在營房外的一小叢雜草上。
初到這裏的時候,他很不喜歡這裏的嘈雜,他向來是清靜慣了的,監天司里也很安靜,從不會有人高聲喧嘩,即便是走水。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待在那個地方,按步就班地渡過一生。
每日重複着喝茶,觀天,研究古籍星相的生活,直到像大部分同僚一樣,兩鬢染白躬腰駝背,眼花得觀不了星,手抖得拿不起筆,然後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這也他為自己設定好的人生路線。
但人生有如天相,看似有規律可尋,其實沒有人能夠預測到下一刻會有什麼發生。.
讓他的人生戛然而止,或者說是驟然轉彎的,恰恰就是一場規劃外的偶然,一個小小的意外。
吳余原本是不信命的,雖然他研究天相,是監天師,但他始終堅信人能勝天,可如今,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以往的信念是否正確。
還是自己其實是對的,只是太過於渺小無力,所以才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
一陣風吹過,吳余覺得有些涼意,伸手緊了緊衣襟,一低頭,才發現一片不知道哪裏來的草葉,被風帶來,落到他的杯中。
草葉形似松針,豎直地懸浮在淡綠色的茶水中,微微轉動。
「幹什麼呢,大清早的就站在這裏發獃。」
葉飛轉過一處營房,走了過來笑道。
看到來人,吳余也不理會,轉身回手,啪的一聲關上窗戶。
「哎哎哎,這是幹什麼,不歡迎啊。我也沒得罪你啊最近。」
葉飛連忙緊走兩步,趕在被拒之門外之膠,一步邁進了屋裏。
「你到這裏幹什麼,犯官待的地方,小心污了你那光明坦蕩的前程大道。」
吳余冷哼一聲,見人已經進屋,知道趕是趕不走了,索性拿起本書坐到桌后,眼皮一垂,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哎呀,你看看,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呢。」
葉飛跟吳余好友十幾年,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知道還是為上次的事不爽。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因為我家老頭子的事,混得比較艱難,我假裝跟你不熟,那不也是為了你好么。」
葉飛走到桌邊,自己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聞了聞說了香,就直接大咧咧往旁邊一坐。
「那還我得謝謝你為我着想了?」
吳余的目光從書上挪開,斜了葉飛一眼。
「不敢不敢,是我想岔了,是我思想有問題。」
葉飛連忙擺出討饒的樣子,把杯子放到一邊,涎着臉賠笑。
「咱們是什麼交情,打從穿着開襠褲那就是好兄弟,那就是一輩子的好兄弟,絕對錯不了。你放心,我都想明白了,是我不對,是我想太多了,那你就大人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唄。」
「看在你腦子從小就不靈光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吳余哼了一聲,故作小聲的嘀咕道。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吳余視線又落回書頁上,一邊道。
「看你這話說的,我來找你賠禮道歉不行啊。」
「說不說,不說就請便吧,把給我門關上。」
吳余把書翻過一頁,斜了葉飛一眼,擺明了一副「我就是你肚子裏的蟲子,就你那點腦迴路,想什麼不看我也知道。」
「又來這一套,我說你是不是就是這脾氣,把上面的人惹毛了,才被發配到這裏來的。」
葉飛吐槽道,又搶在吳余把扔過來前換上一副笑臉。
「不過別說,你真慧眼如炬,我還真有事來求你。」
「說吧。什麼事。」
葉飛向來是個跑題大王,吳余心裏很清楚,跟他說話就得直奔主題,不然又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聽他說廢話。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吧,我有一個兄弟。」
葉飛說出兄弟兩個字的時候,見吳余眼睛又斜了過來,連忙改口道。
「朋友,關係一般的朋友,他吧,就是有個什麼魂珠,想找人看看,也不知怎麼就知道我跟你認識,就求我幫忙牽個線。我這不就來找你問問嗎?」
「問什麼?你應該知道我的規矩。」
吳余放下書道。
「我當然知道,近衛營大家都知道。」
葉飛道。
吳余在近衛營里也待了小半年了,誰都知道他是監天師,一開始不少人來找他,一是想看看監天師什麼樣。
說起監天師,算得上是皇城之中最為神秘的人了。
皇帝好歹上朝的時候能見得着,再不然逢個年節祭的,御駕出巡,也能遠遠的見個影子。
而這監天師,別說普通人見不到,官稍微小一點的也一樣見不到。
二則是都知道監天師精通占卜之道,順便就尋個吉問個凶什麼的,搞得吳余煩不勝煩,最後乾脆一概拒之門外,還訂了個標準。想請他問卜,簡單,拿出他沒見過的符紋做為交換。
正本或是拓印甚至是自己臨摹皆可,只要是他沒見過的,就算通過,其他的一概免談。
當然,畢竟他是被發配到近衛營的,搞不好跟葉飛一樣,後半輩子就要耗在這鬼地方了,也不能搞得太僵,所以在葉飛的勸說下,吳余也同意,每三個月有一天,可以開放三十個名額,幫人問卜。
沒辦法,近衛營近萬人,三十個已經是最少的了。
至於這三十個名額如何分配,那則是別人要操心的事,跟吳余沒有關係了。
「這不事有點急,我那朋友一時之間,也拿不也你要的東西,就想着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把這個忙幫了,後面一定給補上。」
葉飛道。
「你不是說普通朋友嗎?什麼時候你也這麼熱心助人了?」
吳余似乎來了點興趣。
他可是很了解葉飛,要不是真的關係好,或者很看重一個人,絕對不會輕易跟他開這個口。
「真就是普通朋友。」
葉飛聳肩。
「他可是近衛營的紅人,我剛到這裏的時候,你也知道歲數不大,而且還頂着個臭名,沒少被人刁難,也就是他幫過我幾次,不過後來我也救過他的命,算是扯平了,不過這人是真不錯,所以算是我到這裏之後,交到的惟一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