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退無可退
這棟房子真的很大,原本估計的年租金五十英鎊看來是低了。
在院落後面,是一條狹長,陰暗的走廊,走廊壁上,有一盞盞用黑色鐵絲纏繞燈罩,但卻沒有點燃的煤氣燈。
兩旁,則是一個個或開着門,或緊閉的房間。
張懷生之前就是從左手邊第一間離開的,每一間房屋的佈局,似乎都大同小異。
陰森,黑暗,不見半點陽光,似乎連窗子都沒有。
走廊很黑,但張懷生走的腳步依舊很快。
在不久前,跟特蕾莎的見面后,他對“雙生”的扮演顯著增強,體內蘊含的“靈性”,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改造他的身軀。
這導致他的五感比起之前,又有所提升。
但想起剛剛所見的屠夫,那副已不知到底是人還是野獸的瘋狂,又使他暗暗憂心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張懷生的腳步突然停頓了下來,他感覺自己的鞋面濕漉漉的。
低頭一看,發現血水正從基里安的口鼻中淌落,但他硬是咬着牙,沒吭一聲。
也對,被我這麼一通顛簸,即使原先不是特別嚴重的傷勢,也要被顛出毛病了,擱上一世,這叫二次傷害。
尤其是基里安受的那一撞,明顯還是內傷。
“還能撐得住嗎?”
基里安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四個字:“繼續,別停!”
這糟糕的台詞。
張懷生深吸了一口氣,扛着起碼一百五十斤的基里安一路狂奔,但腳步比起之前,明顯要輕了許多。
一路跑到走廊盡頭,推開兩扇半合攏的沉重大門,入眼是一處很像是教堂的巨大廳堂。
堂內,十幾名修女正不安地等待着。
看到兩人衝進來,特蕾莎連忙和自己的兩個同伴迎上來,幫着張懷生將基里安放了下來。
值得一提的是,特蕾莎這群修女們的力氣真的很小,三個人合力抬着基里安都很費勁。
跟扛着他,發足狂奔上百米的張懷生相比,簡直差出不止一星半點——難不成“雙生”其實是偏向於近戰莽夫的途經?
“他怎麼樣?”
“傷得不輕,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骨頭,有醫生嗎?幫他看看。”
基里安倚着一座看佈局,原本應該是放置着一座神像,卻不知為何卻空無一物,從而顯得空蕩蕩的高台。
他的鼻頭聳動,猛吸了幾口氣,發現並沒有嗅到什麼奇怪的味道,才長出了一口氣。
張懷生知道他是擔心瘟疫會蔓延過來,但依靠嗅覺,可無法分辨出是否有致病細菌或病毒。
瘟疫祭師的可怕,在蓋爾起義軍中也是流傳已久。
確切而言,在這個醫術還比較蒙昧的時代,瘟疫依舊是能使人談虎變色的存在。
遠的黑死病,天花不提,近有天竺霍亂,東華鼠疫,每次大疫,死上幾萬人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我沒事,還死不了。”
“剛才那位是…瘟疫主祭?”
基里安“嗯”了一聲,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特蕾莎:“那位就是特蕾莎的老師,我告訴你的扮演法,就是從她口中問出來的。”
“是愛麗絲嬤嬤!”
“嬤嬤怎麼樣了?還有珍妮弗,她們怎麼還沒回來?”
修女們七嘴八舌地圍了上來,聲音中充滿了緊張和不安。
走廊里,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接踵而來的,是憤怒的咆哮聲,以及牆壁碎裂聲,
那動靜極大,像極了有一隻發狂的史前巨獸在搏鬥。
在修女們一道道驚恐的目光中,張懷生整理了下語言,說道:
“很遺憾,珍妮弗修女已經離世了。進攻修會的敵人很強,你們所說的愛麗絲嬤嬤,選擇留下來殿後。”
不待修女們說話,張懷生立刻便開口道:“愛麗絲嬤嬤的意思是,讓我保護你們撤離,不要意氣用事。”
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在時不時遠遠傳來的炮彈聲為背景下,只有偶爾響起的一兩聲低聲啜泣。
張懷生起身,在“教堂”的後方的牆壁處迅速檢查了一遍。
沒門?
張懷生皺起眉:“這裏沒有撤離的後門嗎?”
一般這種房子在佈局時都會在前後各開一門,因為實在是太大了,這樣做,也是為了方便出行。
特蕾莎此時,也替基里安簡單處理了傷勢——其實就是餵了幾顆藥丸,那種內傷,也沒什麼包紮的餘地。
她指了指高台後,牆壁上的窗戶。
“沒有,只能從窗戶走,其餘小房間裏都沒開窗戶,修會是個很封閉的地方。”
張懷生看了眼離地兩米多高,並排分佈,綠色底色,繪者種種神秘學圖案的窗戶,又看了看眼前這群瘦弱的修女,有些傻眼。
“修會裏還有幾個序列8?”
“原本有很多,但現在,只有愛麗絲嬤嬤在了。”
“快,快打破窗戶,所有人立刻離開。”
“敵人到底有多少人,愛麗絲嬤嬤沒辦法解決它們嗎?”
說到“它們”時,修女明顯有些咬牙切齒。
“不,只有一個。但它很厲害,你們的力量對它而言,幾乎沒有任何作用,只會刺激得它更加強大。”
災厄途徑的序列9飢餓,對付群體敵人才有效,若是對付那巨漢,的確也能生效,但不等他餓得發狂,估計就要把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吃到肚子裏去了。
得益於艾薩克先生的那些珍貴藏書,張懷生對其餘各條途經的低序列,或多或少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經過這段時間的惡補,張懷生已經不再是超凡界的萌新了。
當然,相較於那些大的超凡者勢力里出來的人或許還要稍差一些,但也只是稍微差一點罷了。
“別愣着了,所有人立刻準備撤離。”
張懷生迅速把堆在兩旁的桌椅挪開,移動到窗戶下,隨即舉起旁邊擺放的一張長條形桌子就砸向了玻璃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沒有大到這種程度,但直覺告訴他可以一試。
果不其然,這一下直接把桌子甩出三米遠,硬生生在連成一片的彩繪玻璃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特蕾莎驚異道:“瑾瑜,你是屠夫還是磐石途經?”
“都不是。”
此時,不遠處的走廊上。
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恍如野獸般的粗重呼吸聲,在他特意關注的靈敏聽覺下,已然是越來越近。
他下意識想要先離開,但看了眼那一張張低聲啜泣,下意識把他視作主心骨的年輕面孔,又回想起剛剛那位“愛麗絲嬤嬤”的囑託。
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腦海中,副人格正拚命大喊着:“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特蕾莎,跟它干,像個英雄一樣!”
“閉嘴!”
張懷生不厭其煩。
我跟原主不一樣,我不是為了保護特蕾莎,只是作為一個人類的基本道德,使我無法坐視這些年輕的女孩慘死在那種怪物的手下。
張懷生先是搭了把手,幫這群瘦弱的女孩們把基里安抬了上來,從窗戶的破洞處運了出去。
臨別前,基里安使勁攥了張懷生的胳膊一下,雖然沒有說話,但張懷生還是立刻明白了他想要說些什麼。
“放心走吧,有我在。”
只有天知道,自從穿越來之後,就奉行明哲保身想法的張懷生,能說出這種話究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他躍下桌子,轉身離去。
“瑾瑜,你幹什麼去?”
特蕾莎望着逆着人群,向走廊走去的張懷生,驚疑道。
“帶她們走,走得越遠越好。”
張懷生的腳步微頓,只是說了這麼一句,隨後便消失在了黑暗幽深的走廊中。
“真帥!”
“如果佩把劍就好了,那才有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俠客氣概。”
“沒想到,像你這樣貪生怕死的人,也有英雄的一面。”
副人格發自內心地說道。
聽他調侃,張懷生也沒生氣。
而是臉上掛着一絲僵硬的笑意,打開彈倉,一枚枚向里填充子彈。
“其實看到它那樣對待一個女孩,我也感覺很生氣,但在當時,我感受到的更多是害怕,而不是憤怒。
我害怕自己也會被那種怪物當作食物,一口咬掉半截身子。
一定很疼。
只是後來緩過勁來,就感覺越想越氣。
像那種反人類的所謂超凡,就該乾淨利落地死掉,而不是繼續苟延殘喘在這世界上,以‘人’的身份作惡。”
“說的不錯。這下,即便是死了,在特蕾莎眼中,我也是個英雄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張懷生居然從副人格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慶幸。
他有些無奈道:“真是沒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