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種花二十年(大結局)
數日後,天下驚聞隋王楊遇安證位上柱國,唐王李淵被抓,一時人心動蕩。
蜀地柴紹程咬金一部重整旗鼓,反推李孝恭大軍。
後者本就在李淵被俘后無心戀戰,很快潰不成軍。
與此同時,李建成在河東聽聞父親落入敵手,同樣無心再戰,第一時間跑回關中繼承王位,李靖大軍也被他緊急召回,以防遲則生變。
李靖一走,李世民壓力大減,主動出擊,一戰打敗李密余部。
自此武關以南,盡數為隋軍所得,唐軍重新回到南下前的格局,未能衝出關中。
……
一年後,隋軍倉儲豐盈,兵甲充足,柴紹程咬金從蜀地經大散關北上,李世民秦叔寶自武關叩關,經過數月鏖戰,關中失守,李世民打出清君側旗號,指責世子李建成篡奪王位,並拿出唐王李淵親兵所寫的傳位詔書。
這自然是楊遇安炮製的手筆,反正李淵已經被他拿捏,傳位給誰還不是聽他的?
有了大義名分,加上大軍壓境,關內世家紛紛倒戈,轉而支持李世民繼位唐王。
於是半月圍城之後,長安城破,世子李建成不願受辱,在大興宮北玄武門自殺身亡。
京兆尹李元吉率領百官肉袒出城,迎接隋王與新唐王的大軍入城,而後眾人又入宮拜謁長安天子楊侑。
後者見到雄赳赳氣昂昂的李世民時,嚇得痛哭流涕。
直到李世民出示楊遇安親筆手書,表示隋王不會廢帝,依舊匡扶隋室,這才破涕為笑,對眾人嘆道:“隋王如朕再生父母,今後願尊為‘仲父’!”
又過一年,唐王李世民率軍自潼關東出,淮南道安撫大使尉遲恭自壽春渡淮北上。
經過數月鏖戰,東都克服,眾人如前故事,同樣入宮拜謁洛陽天子楊侗。
後者倒是比弟弟鎮定些,沒有當場失態,但仍禁不住問一句:“隋王這是何意?朕與三弟,到底誰才是大隋天子?”
沒有人能回答楊侗這個疑問。
因為就連李世民和尉遲恭等親信也不知道楊遇安葫蘆里賣什麼葯。
但不論如何,到了這個地步,以楊遇安為核`心的江都政權,終於大致上完成了一統中原的目標。
雖然仍有河北,遼東,青齊、黔南等地尚未完全歸附,但徹底拿下也只是時間問題。
至此,對於楊遇安來說凡世的戰事基本告一段落。
於他而言,接下來如何利用自身威望儘可能推行自己心中的那個社稷之道,才是頭等大事。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要考慮。
“楊堅的十年之約快到期了,瓊花能否繼續加固封印?”
天下剛剛大定,民心思安,楊遇安尚未來得及治理。
若此時金翅大鵬和紫微大帝重新露面,恐怕凡間又要興起一波腥風血雨。
且不提這可能會衝擊楊遇安的道基,若將時間精力全都投入到對抗二仙身上,什麼治理天下推行大道,全都不用想了。
“以我如今的法力,全力施為,應該能將封印延長一段時日。但那兩位畢竟是積年大仙,具體能封印多久,我不能預料。”
“那便盡人事,聽天命。”楊遇安豪邁一笑,“當年咱倆逆天抗命花了二十年時間方才成功,如今再花二十年,又有何妨?”
……
……
斗轉星移,彈指經年。
江都凈土內,隋文帝楊堅容顏枯藁,口角流延,垂垂老矣。
為了壓制紫金二仙,他在凈土小世界中枯守了足足三十年。
如今終於到達極限,行將就木。
“隋文啊隋文,你雖天資聰穎,奈何為世事所累,道心不夠圓滿,終究未能徹底踏入仙門。”
紫金二仙被困苦海三十載雖然也極度虛弱,但到底是真仙,所以仍保留一口氣,不似楊堅死期臨近。
“如今你已呈天人五衰之兆,命不久矣。一旦你死了,我倆便可從此地脫困。”
“待到外界得大道元氣補充,我倆恢復修為,第一時間便要聯手滅你全族,以報困身之仇!”
楊堅聽到兩人威脅,又驚又怒,卻無力反駁。
如果不是被這兩位耽擱,他原本有三四成把握跨過仙凡大關。
但自己一手建立的江山社稷,怎甘心交給外人糟蹋?
哪怕他是神仙呢!
“朕原本的封印只有十年,這之後卻有某位釋門大能施以援手補全缺漏,又替朕續了二十年。”
“但即便如此,今時今日,朕也到極限了……罷了罷了,橫豎已經困不住二仙,乾脆趁着還剩下一口氣出去看看這天下如今的模樣吧!怕只怕看到滿地禿驢,處處拜佛……”
……
數日後,楊堅大限一到,封印分崩離析,紫金二仙迫不及待衝出小世界。
楊堅殘餘一縷幽魂緊緊追隨而去。
三人來到現世,發現正身處郊野一條水溝邊。沿着水溝朔游而上望去,一座磅礴大城正聳立在遠方。
“這裏是江都城!”楊堅第一個認出城池根腳。
金翅與紫微雙雙點頭。
雖然附近道路、建築,包括城牆模樣跟記憶有所出入,但大體格局跟凈土小世界中那座“江都城”相差不大。
旁邊那條不就是江都的邗溝么!
他們在那小世界內看了三十年,早就熟悉得發膩,不會認錯。
確認所在地后,楊堅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附近行人。
還好還好,都有頭髮,都沒穿僧衣。
至少還不是自己想像中最糟糕那種情況。
就在楊堅思忖之際,身邊金紫二仙忽然發出驚呼:“這裏明明是中土,怎麼方圓千里之內,絲毫沒有龍氣?”
因為極度虛弱,二仙對凡世的感知能力極大削弱,但千里之內毫無龍氣,這已經足夠讓他們驚訝的了。
哪怕亂世之中,偏遠之地,真龍氣息極度稀薄,到底也會留存一絲。
怎麼可能沒有呢?
楊堅聞得此言,同樣驚訝。
他雖然不懂望氣術,但深知紫金二仙,一人以挑選真龍為己任,一人捕獵真龍為食物,都是追逐龍氣而生之人。
此事關乎二仙道基,關乎他們能否儘快恢復各自修為。
若天下毫無龍氣,他們便如口渴之人來到荒漠之中,極度難受。
“莫非天下比之過往歷朝歷代更加喪亂,或者有邪魔外道入侵,以至於真龍隱而不現?”
三人紛紛猜測,但很快發現應該不是這種可能性。
因為目之所及,本地人人穿衣着履,臉無菜色。
不論男女老幼臉上洋溢着太平盛世之時方有的安逸,這分明是已經有真龍御極的盛世氣象啊!
就在三人微微發愣之際,一名肉臉胖都都的小孩路經此地,見三人容貌枯藁,十分可憐,忍不住問道:“三位老翁是不是還沒吃朝食啊?”
言罷好心將手上的一根飴糖遞給口角流延的楊堅。
楊堅見狀更是驚嘆不已:一個衣着普通的小孩隨隨便便就有飴糖吃,見微知着,足見此間民生如何殷實,比自己當年自詡的開皇盛世還要富足!
“小兒,當今是哪朝哪代,皇帝是誰?”
紫微沒管那麼多,第一時間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小孩並未知道眼前站着的是真正神仙,但見對方口音古樸,問的又是這種眾所周知的常識問題,頓時來了興緻,反問道:“莫非三位老丈是戲文所說來自桃花源里的老秦人?因為躲避秦末亂世,數代不出世,已經不知今夕何夕?”
“誰跟你說老丈!誰跟你說吃古不化的老秦人!”
堂堂大帝星君居然被一個總角小兒鄙視,紫微頓時怒罵不已。
倒也不至於對一個小傢伙動手動腳。
主要是他如今極度虛弱,還得不到真龍大道補充,不一定打得過眼前的凡俗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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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不是啊……”小孩聞言大失所望,但還是耐着性子道,“當今自然是大隋朝了。只是老丈你想問哪個皇帝啊?”
哪個皇帝?
皇帝就是皇帝,獨一無二,還有分哪個的?
金翅留意到對方奇怪說法,不禁開口道:“那你倒是說說,都有哪些個皇帝?”
小孩聞言比起三根指頭:“倒也不多,東邊一個,西邊一個,南邊一個!”
“三……三個皇帝?”紫金二仙對視一眼,感覺難以置信,“莫非天下三分?”
“沒有啊,三個都是咱們大隋的皇帝!”
“你這黃口小兒怎地胡說八道,一朝一代怎麼可能同時有三個皇帝!”
小孩被二仙厲聲責罵,眼圈一紅,委屈滴咕道:“大隋有三個皇帝不是四海皆知的嗎!你們這一驚一乍的倒是莫名其妙……”
二仙聞言頓時噎住。
楊堅聽聞當朝仍是大隋,原本懸着的心便已經放下,上前婉言哄了小孩片刻,然後饒有興味問道:“三帝共處一朝,他們彼此之間如何容忍?不會有爭端?”
小孩道:“每天白吃白喝有人伺候,有啥不能忍的?而且就算他們不想忍也沒轍啊,這天下大事又由不得他們作主。”
“那誰能作主?”
“呃,能作主的人很多啊!”
“你且細說看看?”
“細說……”
小孩莫名感覺眼前這個老翁彷彿官學裏的先生,下意識打了個抖。
幸好前番為了應付月考,還是老老實實溫習了一番功課。
接下來,兩個神仙外加一個無限靠近神仙的開國皇帝如聽天書,什麼皇帝立憲,什麼內外閣,上下院,什麼代議制,什麼生而平等……總之聽得似是而非,只感覺腦海中增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
相比較而言,楊堅到底做過當政的皇帝,有二十年治理天下的經驗,多少還是能領悟一些,皺眉問道:“你剛剛所說的那些,雖然聽起來是有些門道,但真的能在當下全部實現嗎?就真的完美無缺了嗎?”
“當然不能。”小孩彷彿背書道,“先生早就說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領先一步是先進,領先三步是先·烈。所以當下我們只能儘力將天下變得更好一些,讓天下人的日子過得更舒坦一些罷了。”
“如此倒也算務實!”
楊堅微微點頭,感覺宣揚這番言論之人並非夸夸其談的妄士。
不過僅憑一個只會背書的鄉野小孩,顯然不足以了解當今天下全貌,趁着自己距離徹底消散還有一點時間,他提出拜訪對方學堂里的先生。
“老丈怕是見不到先生了!”
“為何?”
“先生昨日已經辭掉教職,回鄉繼承家業去了!”
“什麼家業如此重要?”
“丹陽陸氏啊!”小孩表情誇張道,“雖說當今天下世族漸漸式微,但陸氏依舊是江南一等一大族,富甲一方。先生本性楊,家中兄弟二人,長兄繼承王爵,先生則繼承母族家業……”
聽到此處,楊堅的心思便已經不在小孩身上了。
“姓楊,母族丹陽陸氏……莫非這兩兄弟是……”
就在此時,河邊忽然刮來一陣大風。
大風內涵渾厚道力,席捲而過,三人眼睛一花,再回過神,發現已經不在地面,而是落在半空中一顆虛幻大樹之上。
大樹凌空而立,有參天之勢。
枝頭上長滿瑩白小花,仙氣飄飄,可愛動人。
“這是瓊花!但這氣息……怎麼可能!”
紫金二仙感應到花樹圓融無漏的氣息,居然不下於全盛時候的自己,分明是上品天仙!
再想到自己跟瓊花的主人是死敵,瞬間驚駭得不敢言語,躲入枝頭間瑟瑟發抖。
楊堅也很快認出瓊花,但他無需害怕,無需躲藏。
在花樹上觀望一陣,氣機有所感應,驀然回首,便見一叢燦爛花枝之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仰躺假寐,十分愜意。
其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已經遠遠超出凡人極限,隱有仙家氣象,跟自己當年相差無幾。
但他相信,這個後輩,一定能比自己走的更遠。
畢竟以柱國境而論,他還很年輕啊……
楊堅又是羨慕,又是欣慰。
此子,終究沒有令自己失望。
這時楊遇安從枝頭假寐醒來,身形輕輕一動,落到楊堅身前。
後者指着樹下大地道:“你創立的這個大隋,倒是有趣,若朕當年能早些發現你,說不定沒有大業之禍。”
“至尊高估我了,我也不敢說萬無一失,不過是且行且看罷了。”楊遇安擺手道,“說句心裏話,我也不知道如此一個‘大隋’,到底能不能永遠維持下去。”
楊堅眉頭一挑,沒好氣道:“強如周、漢也沒能傳承超過千年的,豎子莫要太貪心!”
“哈哈,也是……”楊遇安摸頭失笑。
……
“接下來有何打算?”
“首要之事肯定是看住那兩個傢伙了。”楊遇安指了指角落裏瑟瑟發抖的二仙,“這之後嘛……大概繼續修仙?雲遊天下?”
“反正大隋大局已定,已經不需要小子費心了。我和我的花也可以功成身退,過些逍遙日子。”
楊堅剛剛見他一幅疲懶姿態,心中早就猜到多半是這個答桉,哂笑一聲,不復多言。
兩爺孫便這麼靜靜並立枝頭,時而回首賞花,時而放眼天下,直到楊堅命數走盡,漸漸消散。
楊遇安本以為臨別之際,對方會囑託自己什麼大事,但楊堅只是輕笑一聲,指着他身下花樹道:“你這花,養的不錯。”
剛剛還一幅謙遜姿態的楊遇安聞得此言,眉頭揚起,一臉驕傲道:“那當然了,這花我可是種了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