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一百九二章
第一百九二章/202323
清晨,高長鬆起床,去找木匠,上月他訂購了一□□櫃、胡床、榻與憑几,用來填充員工宿舍。
菜田果林旁的小平房住不了那麼多人,專家與他們的學徒需移步養豬場后的二層小白樓。
木匠跟高長松達成長期合作關係,看見他來熱情地請人進去吃茶,高長松汗顏道:“不了不了,今天還有事,您那一批傢具打得怎麼樣了?能今天交付不?”
木匠笑道:“早完成了,正準備讓我家小子給你送去,要現場驗貨否?”
高長松也不推脫:“那就看看。”
走馬觀花地瞧完后,跟木匠點頭結完尾款,木匠的兒子早已牽出他家的走獸,將新傢具一件壘成一座小山,送貨上門。
高長松沒搭這趟順風車,他移步前往汴河旁。
未到飯點,酒樓門前冷冷清清,店小二化身小廝,揚掃帚的時候插科打諢,看見高長松時一齊繃緊皮道:“東家!”
高長松擺擺手問:“王娘在否?”
嘴皮子利索的道:“在廳堂內當監工呢,咱就算柱子上留一手指頭的灰都能給王娘看見。”
高長松聽了還挺樂,這是好話啊,將王鶯鶯的工作仔細度表現得淋漓盡致,於是他回道:“待會兒肯定在王娘面前表揚你。”
店小二乾脆作揖道:“那就拜託東家了。”
他們這群服務人員都歸王鶯鶯管。
王鶯鶯正在給員工做思想建設,杜絕一切偷奸耍滑的不良風氣,看見高長松來,她也沒急着表現,反倒切換成了白骨精的工作狀態,利索地交接道:“已經跟梨園交涉過了,有關呼延道友的話本,咱們都有優先講演權,就是剛好遇見魃宥前輩,他讓我帶個話,問十二郎什麼時候再去一趟,做個指導,他們對‘大明之巔決戰’很感興趣,就是人物不夠……”她嘴瓢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道,“人物不夠有血有肉。”
高長松道:“成,我過段時間就去。”他又問,“話本連載真比路岐人演唱火?”
王鶯鶯說:“你是不知道,咱們這現在專門有一批呼延道友的崇拜者,天天來、頓頓來,感情是衝著連載的,吃席都是順帶。”
“客流量不說花花地漲,也是穩步提升。”
高長松呢對文娛的吸引力沒譜,但他信任王鶯鶯,後者績效跟營業額掛鈎,正挖空腦袋想心思,琢磨如何讓他們的生意蒸蒸日上。
他想了想,問了王鶯鶯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王娘啊,你可知如何對付叛逆邪性的年輕子弟?”
他其實想說青春叛逆期,轉念一想,古代沒這概念。
王鶯鶯為難了,她隱晦道:“恣睢子弟在我等姐妹面前,一向收斂。”正如“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青春靚麗的少女面前,叛逆者也得收斂脾性。
高長松直擺手:“不是一種叛逆。”
他腦海中的紅孩兒,是個七八歲小孩的形象,跟男歡女愛完全不搭邊。
人家的叛逆,是對着觀音菩薩都敢刺的叛逆。
想到紅孩兒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高長松就心有戚戚焉。
他最後說:“心理年齡怕是更輕些,如垂髫孩童,只是頑劣驚人。”
王鶯鶯表情古怪,憋了半天才道:“實不相瞞,若是垂髫稚子,請教鍾離郎不是更好?”
高長松一頭霧水:?
她看高長松的表情忍不住埋怨道:“不是我說,十二郎你也要長點心。驩頭是你的兒,年紀也不大,少說也要盡點當爹的職責,哪有全丟給鍾離大郎的道理?”回憶着回憶着他又開始吐槽了,“鍾離大郎千好萬好,就是帶鵝子沒個度,他才多大,哪能帶
着驩頭一起去花街柳巷……”
高長松:!
一面被訓得抬不起頭來,一面又暗自震驚,哎這都是什麼事……
他心說:不如就把紅孩兒分配給觀音帶吧,他未來能把紅孩兒收得服服帖帖,還給他封號善財童子,眼下也能應對吧……
……
下午,高長松帶了一籮筐竹苗上田。
大中午的,他閑來無事盤點背包,發現鍾離大郎為他拍下的紫竹。
尤記當時說紫竹根苗出自南海,與珞珈山的紫竹林同根同源,高長松本想用紫竹來喂大熊貓,眼下熊貓不在,乾脆種一排當雞籠與外界的隔斷。
這項工作不出意外,又落在觀音手中。
觀音忍不住怨念道:“十二郎,我真不能再幹了,上百畝的菜地就讓我一人拾掇,還得時不時去看病樹、收豬圈,我哪怕有三頭六臂也做不完啊!”
高長松新奇地看他一眼,觀音人間化身走的是寡言路線,今天說這麼一大籮筐話,想是被逼狠了。
他精準挑出華點道:“怎麼豬圈都要你負責……哦!”他猛一排腦袋,“是豬剛鬣交給你的?!”
觀音屈辱點頭。
高長松罵道:“這豬剛鬣好吃懶做,盡會欺負老實人,說出去完成菩薩的任務,都快跑一旬了也不見人影,別是借託詞出去快活了。”
“這樣,豬圈這塊就先不負責了,我讓塗壽來接你的班,你就安安心心拾掇菜地,順便把竹子給種了。”
觀音:“……”
高長松看他都要整崩潰了,急忙安撫道:“正好莊上學徒多,我給你安排幾個來打下手,你到時候分配分配,跟他們一起干,切莫親力親為。”
“等豬剛鬣回來我肯定罵他,按頭來給你賠不是!”
這一番唱念做打下來,觀音也不能說他做得不對,只暈乎乎被對付去了。
出辦公室門路遇劉庭象,他見觀音從高長松那兒出來,老羨慕了:“郎君對你真是委以重任,那麼氣派的屋邸說搬就讓你搬了。”
觀音:“……”
他高深莫測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劉庭象:!
他喟嘆道:“哎,到底是常伴郎君周圍,說話都變得文鄒鄒的。”
……
紫黑色的竹竿連成一排,如散開的扇面遮擋住人的視線,初春的陽光尚缺乏熱意,只柔柔地斜射在光滑的竹面上。
不足一米高的幼嫩細竹扦插在幾丈高的竹桿中,還有些竹筍,小心翼翼從泥土中冒頭。
紫竹苗高矮不一,一些是成年移株,還有些需呵護着長大,觀音侍弄這些細長桿,紫竹自帶的清香與瀰漫在林間的靈氣,終於將他的思緒拉回遙遠的珞珈山。
哎,誰能想得,曾經百無聊賴的修行生活竟變得如此可望而不可及,他怎麼就想不開成為了西行的導演呢?
八十一難還沒着落,小白龍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乾脆把普濟菩薩的白象拉走充作一難吧,反正都是要被抓回去的,先廢物利用再說……
正當觀音面無表情想着邪惡的計劃時,高長松許諾的幫工也按時到崗,就是這倆一個精神懈怠,恨不得倒地便睡,另一人眉頭皺得死緊,投以不和悅的眼神。
觀音:。
他懂,他幫豬剛鬣看豬時也這神色。
為收復這倆助力,觀音入鄉隨俗道:“二位小郎君,不若我們來一局關撲,若是你們贏了,我自不拘爾等去留,也絕不跟郎君扯閑話,若是輸了,就留下來幫我打理這些紫竹可好?”
他巧妙地抓住了這倆不學無術人的心理,果然,百無聊賴的紅孩兒當時就精神了,立刻道:“好好好,這彩頭不錯。”
礙於兄弟
情面,他跟前跟後,不下段濂面子,可他牛聖嬰都不知農字如何寫,怎會喜歡田園生活,只想找個理由,光明正大溜號。
這既全了兄弟義氣,又不耽誤他玩樂。
關撲就是古代的擲骰子,將頭錢投擲在瓦罐內,根據頭錢字幕的大小判斷輸贏。東華國的賭博業深入民間方方面面,一些小商販會以商品做賭注,與客官進行關撲。
紅孩兒手眼精明,是關撲市場上的常勝將軍。
段濂搖頭道:“你跟他比,別怪我沒勸,贏面忒低。”
牛聖嬰白了段濂一臉,一個勁催促道:“別聽他胡說八道,關撲哪有不輸的道理,不過是運氣罷了。”又說,“你可有陶罐?不行我快去快回拿一隻。”
觀音只道:“我出來時帶了一隻澆水的瓮,只剩淺淺一層底,倒了便是。”
紅孩兒聞言就要洒水,觀音卻說:“正巧栽好紫竹尚未澆水,各處淺淺灑一點便是。”
於是,在他的指導下,急於玩關撲的紅孩兒忙上忙下,這動作麻利的樣子看得觀音心下一動,是個幹活的好苗子。
洒水的陶罐通體圓滑,腰粗肚圓,為方便提溜,還專門燒制一雙耳朵。
東華國以靈石充銅錢,官府按制式打造,隨王朝變幻衍生出至、興、新、安、全、正、崇、萬、洪、真寶等寶靈石。
其中以真寶內里靈氣最為充盈,為眾人所愛。
關撲常客紅孩兒自兜里摸出八枚珍寶靈石,問觀音:“咱怎麼玩?”
觀音道:“以五純六純為勝可好?”
靈石表面雕刻真元通寶四字,五純六純的意思是擲靈石同時五面或六面為正,即可算贏。
紅孩兒笑道:“這有何難?”手指微動,八枚靈石齊翻騰,石面稜角與光滑的陶瓮內面相觸碰,叮叮噹噹,煞是好聽。
段濂跟牛聖嬰的視線都集中在靈石面,看它們飛速旋轉,就像是賭徒見骰子,眼中綻放出精光,就差在一旁大喊“小、小、大、大”了。
結果卻差強人意,四面。
紅孩兒“嗤”一聲道:“該你了。”
他們一點兒都不擔心觀音出千,誰叫流民出生的佃農看上去獃獃愣愣,除了被欺負外沒什麼值得人稱道的。
他扔靈石的手法也不專業,像是捻起一撮米隨意撒下,牛聖嬰嘲笑他:“你手法不行,這麼扔靈石都轉不了兩圈,得像抽陀螺一樣才轉得起來。”
觀音卯足了勁裝高人,老神在在道:“常言道精貴不精多,用何種方法不肖說,有效就成。”
如果高長松在這,肯定猛拍大腿喊道:“觀音大士,您這崩人設、ooc了啊,說好的少言寡語呢!”
整一個神棍!
段濂跟牛聖嬰都等着看好戲,哪想得等靈石停擺,正面水落石出時,他倆臉上的表情都化作錯愕,直嚷道:“六純面!”
意思六面都是正。
段濂死道友不死貧道,嚷嚷道:“願賭服輸啊牛聖嬰!正好,咱倆我養雞你種菜,這不得是天造地設的好兄弟。”
牛聖嬰先反手給他脊背一巴掌道:“起開起開。”又半蹲下來盯着瓮中之石喃喃自語道,“這得是運道使然,還是有些真功夫?”
觀音作高深莫測狀,紅孩兒一回頭就看見他臉上的陰影。
他走到觀音身邊作哥倆好狀道:“我也不來虛的,既然答應了你,定不會反悔,就有些好奇這六純面真是手上的功夫?”
他對自身眼力很自信,不覺得小小流民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搗鬼,那這不就是賭神在世了?
觀音也很會裝神弄鬼,他說:“我給你演示一下,你隨意報個面數。”
紅孩兒精神道:“三面!”
靈石落地,
正面為上者三。
隨機三三三、六六六、九九九的,百試百靈,不說原本就醉心關撲的紅孩兒,段濂對他都刮目相看。
原來掃地僧就是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