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店門暫時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江安青面色嚴肅：“最近發生了多起虐貓事件，給附近的治安造成很大影響，其中幾處拋屍地點距離這裏很近。”“警官是在懷疑我？”宋歸止問。他天生笑唇，讓人分不清他此刻臉上淡淡的笑意是否真實。“在沒有關鍵證據時，每個人都有嫌疑。”江安青冷着臉道。“那你要每個人都問一遍嘛？”蘇眠好奇地從宋歸止後面探頭：“就你一個人？”江安青臉色一僵，語氣不善地道：“就我一個，有意見嗎？”虐貓虐的都是流浪貓，雖然有人報警，但其實根本沒有警察管，只有江安青自己自告奮勇接了下來。按照前輩的話說，就算抓到了人，也不過是口頭說幾句，國家對虐待流浪動物這種現象並無規定，不過是白費功夫。可是這一片的虐貓事件太多，而且他查看過貓的屍體，上面的痕迹愈發殘忍果斷，如果放任不管，對方會逐漸不滿足虐貓帶來的刺激，進而向人類下手。他在局裏說了很多次，但其他人都說是他緊張過頭。想到這兒，江安青的臉色更黑了。“這裏這麼大，你自己問的過來嗎？”蘇眠像是沒看到他的黑臉一般，睜大眼感嘆：“當警察好辛苦啊！”江安青沒接他的話，而是從懷裏掏出一疊照片攤在桌子上，問：“見過這些貓嗎，平常是否見過人喂它們？”蘇眠下意識往照片上看，下一秒眼睛卻被溫熱的手掌遮住。“讓小孩子看這種照片不好吧？”宋歸止語氣微涼。“成年了算什麼小孩。”江安青不客氣地道：“這已經是比較容易入眼的幾張了。”蘇眠聽他們說話，悄咪咪把自己腦袋從宋歸止手后移出。桌子上整齊擺着三組照片，兩張兩張挨在一起，一種是普通的貓咪照片，另一種則是血肉模糊的重口照片。蘇眠倒吸一口冷氣。“沒事吧？”宋歸止擔心地看他。江安青也緊盯着他，好像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蘇眠回過神，連連擺手：“我沒事，就是覺得小貓好可憐。”他低頭離桌子近了些，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上那些凌虐的痕迹，而且一張比一張過分。“見過這些貓嗎？”江安青又問了一遍。蘇眠這才抬眼看他：“我昨天才到這兒，沒見過它們。”“你是新搬來的？”江安青眉頭一皺。“對，昨天才到。”蘇眠點點頭。他沒察覺到什麼，宋歸止卻多看了一眼江安青，嘴角輕輕一挑：“我能為小朋友作證，不信的話可以看他的火車票。”江安青打量他兩眼，沒再多問，而是轉向宋歸止：“你呢？“宋歸止思索片刻，平靜地道：“這裏流浪貓很多，偶爾有幾隻會路過這裏，但並沒見它們與人親近。”聽到這，蘇眠突然想起昨天宋歸止說店裏進了流浪貓，眼神忍不住往那個屋子瞟去。“我能不能進去看看？”江安青立刻指着側面的屋子問。雖說是問句，語氣卻透着不容拒絕的強勢。“請便。”宋歸止微笑着側開身。江安青推開側屋，蘇眠也探頭看過去。屋子不大，一扇窗戶，嵌入式衣櫃，木頭圓桌和單人床。因為店裏開着空調，所以窗戶關着。江安青掃視一圈，走到柜子前打開。裏面掛着幾件衣服，很空，一覽無遺。屋子裏連根貓毛都沒有。他退出去，看了眼蘇眠，發現對方正好奇地左右張望。“最近多注意附近的流浪貓，如果有發現就打這個電話。”江安青沒有發現，只好壓抑住心底的違和感，在紙上留下一串數字，轉身往外走。他今天還有不少地方要走訪。“等等……”蘇眠小跑着追上他：“什麼叫有發現？有沒有具體的標準？”江安青不耐煩地道：“比如發現了喂流浪貓的人，流浪貓警惕心很強，想抓到它們一般需要進行誘騙。”“好！我一定多留心，爭取為小貓們報仇！”蘇眠振奮。“報仇？”江安青停下腳步，語帶譏諷：“就算找到也不過是批評幾句罷了。”蘇眠愣住：“啊？”他睜着眼睛，好像連額前的頭髮絲都在疑惑：“他殺了那麼多貓，不需要償命嗎？”江安青：……？

這下疑惑的人變成了他。他也不急着走了，轉身仔仔細細打量一遍蘇眠，滿臉詫異：“你是從哪兒出來的法盲？三歲小孩都知道殺貓不需要償命。”“為什麼啊！”蘇眠不理解，嘀嘀咕咕：“都是生命，怎麼就不用償命了。”“因為法律只保護人，不保護貓。”江安青抱起手臂，一邊眉毛高挑：“你吃肉吃植物的時候怎麼不想着它們也是一條生命。”蘇眠歪歪頭，彷彿覺得他的思想很奇怪，理所當然地道：“我想了啊，我能吃它們，它們如果能做到，當然也可以吃了我。”江安青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似的，望向安靜聽他們談話的宋歸止：“他真的不是從哪個森林出來的原始人……”說話間，他目光落在蘇眠那張絢麗精緻的臉上，頓了頓：“或者是剛成精的妖怪？”宋歸止含笑道：“警官說笑了，他只是常識有些小問題罷了。”“……這問題可不小。”江安青哽住。他看看完全不覺得自己觀念奇怪的蘇眠，又看看一臉這只是小問題的宋歸止，一時間無話可說。如果不是蘇眠的表情太過真誠，完全看不出虛假的痕迹，他甚至覺得他們在涮自己玩。——現在居然還有人是這種世界觀。如果讓蘇眠抓到了虐貓的人，不會一刀捅過去吧？等等，鑒於他之前之前捅了劫匪的事例，說不定真的會這麼做，然後他們就會在局子裏相見。“這件事你別管了。”江安青拿回寫着電話號碼的紙，盯了蘇眠幾秒，勉強道：“好好補一下你的常識。”蘇眠哦了一聲，看他氣勢洶洶走掉，那句“我已經背下來了”到底沒說出口。等江安青走遠，宋歸止拍拍蘇眠的肩膀，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的巧克力應該做好了，要不要現在拿出來？”蘇眠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巧克力！”不用宋歸止動手，他自己嗖的跑到冰箱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巧克力的模型。做好的巧克力是完美的心形，一顆顆形狀飽滿，顏色深棕，剛一打開模具便傳出濃濃的可可香氣。蘇眠拿起一個遞給宋歸止，滿臉期待：“給。”宋歸止接過來，放進嘴裏，神情不着痕迹地一頓，又立刻恢復常態，笑着道：“你也嘗一塊。”毫無防備的蘇眠在巧克力上咬了一口。物極必反，甜到一定程度就會發苦，巧克力在溫熱的口腔融化時，甜膩到苦澀的味道立刻蔓延在口中。蘇眠拿着巧克力的手微微顫抖。就算沒吃過，他也知道正常的食物不該是這種味道。“給。”旁邊忽的遞來一杯水，蘇眠猛灌幾口才感覺口中的味道被衝散，長舒一口氣。“是我糖放的太多了吧。”他皺着臉看向宋歸止：“宋先生也不提醒我……別吃！”眼見宋歸止把手中剩的半個巧克力放進嘴巴里，蘇眠差點跳起來，趕忙把水杯舉起來：“快喝一口，這個味道很怪的。”“我覺得還好。”宋歸止面色如常，聲音中甚至還帶着愉悅的笑意：“巧克力中能感受到小朋友的心意，非常珍貴。”“……我只感受到了過多的糖。”蘇眠愁眉苦臉盯着他：“不會是吃第一口的時候把味覺甜壞了吧？”宋歸止失笑，他拿起剩下的巧克力，倒在一個禮品袋中，在蘇眠眼前晃了晃：“客觀來說，這確實是一次失敗的製作，很少有人能接受這種程度的甜意。”不用他說，蘇眠自己也知道，惆悵地嘆了口氣。沒想到看似簡單的巧克力做起來也這麼難。“你還要將它送給你喜歡的人嗎？”宋歸止笑着問。蘇眠：……他陷入沉思。“宋先生真的覺得這個味道還好嗎？”片刻后，他小聲問。宋歸止點點頭。像是下定決心般，蘇眠道：“那送給你吧！雖然味道奇怪了點，但是我做的第一份巧克力，也還算有紀念意義。”他越說越小聲。論壇經驗里倒是說過，不論什麼，第一次都有特殊意義，但送人這麼難吃的巧克力，還是讓他感覺非常羞窘。肯定會被嫌棄的！少年垂着頭，雪白的睫毛不安地撲閃。宋歸止手中拿着那袋巧克力，心情無端好了些許，語速仍舊不急不緩：“這種有特殊意義的東西送給你喜歡的人更好。”他們才認識兩天，按經驗貼中所寫，告白太早會被認為輕浮或別有居心。蘇眠用腳尖蹭着地面，紅着耳朵急匆匆跑掉：“那個……我、我再去做一份正常一點的巧克力。”宋歸止嘴角的笑僵住，捏着禮袋的手指驟然收緊，禮袋變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被聲音驚醒，他肩膀微微一松，隨手將已經捏皺的禮袋收進抽屜中，邁步向製作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