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因為是公寓住戶的聚餐，所以都定在一樓。往電梯走的時候，宋歸止貌似無意地問：“你剛才洗澡了嗎？”“對啊。”蘇眠毫無防備：“收拾東西出了好多汗，所以去洗澡了，剛剛回來。”“我沒領你去過澡堂，你居然能自己找到。”宋歸止語帶讚歎：“看樣子你認路能力不錯，不用擔心會在這裏迷路。”蘇眠挺胸：“因為我記憶力比較好，見過的東西基本不會忘，你說這裏容易迷路，我特意仔細記了周圍的特點。”宋歸止眉梢一挑，目光落在旁邊少年身上，浮現出些許興趣：“過目不忘？沒想到你記憶里這麼好，是天生的嗎？”“是吧……”蘇眠遲疑兩秒：“從我有意識起就是這樣。”將他的停頓收進眼底，宋歸止眯起眼，又恢復微笑，轉移話題：“到了，這裏就是餐廳，雖然平時不供飯，但可以買菜自己做。”餐廳出乎意料的大，也出乎意料的空，能容納幾十個人的大屋子中只擺了兩張大木桌，其中一張上擺滿雜物，另一張那坐了五個人。蘇眠詫異地看過去：“公寓裏就這些人嗎？”“因為地方偏，很少有人住過來。”宋歸止笑道，輕輕推着他進入餐廳：“不過也正是因為人少，大家的關係都不錯，沒什麼鄰里糾紛。”蘇眠總覺得哪裏不對，順着他的話嗯了兩聲后，隨着腳步將視線轉移到坐在餐桌旁的人。一個是下午見過的管理大爺，另外四個也都是男性，因為桌子很大，他們並不是挨在一起坐的，其中兩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人坐在一起，一個娃娃臉青年與他們隔了兩個座位，還有一個瘦巴巴的男生坐在他們對面。“宋先生，你們來啦。”娃娃臉青年率先站起來，笑眯眯地朝他們招手：“來我這邊坐吧。”等蘇眠走近了，他睜大眼，扭頭驚呼：“哎！你們看，新人長得比電視上那些明星都好看！”門口走來的少年穿着最簡單的短袖，牛仔褲勾勒出修長挺直的腿，眉眼精緻昳麗，簡單的打扮透出少年人特有的乾淨清爽。確實是平日難得見到的顏值。蘇眠被幾雙眼睛齊齊盯着，腳步頓時減緩。雖說是遊戲，但人物建模過於真實，瞬間讓他的社交恐懼症發作。“你少說兩句，別嚇到新人。”其中一個三十來歲的人看出他的遲疑，起身笑罵道。他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五官還算端正，臉上笑容和善：“你好啊，我叫陳澤元，是個自由攝影師，住在404，你叫我陳哥就行。旁邊這個悶葫蘆是趙默然，是我的助理。”他旁邊那個長相老實健壯的男人沉默點頭。娃娃臉也湊過來，笑嘻嘻道：“我叫吳星齊，住在206，新人你會打遊戲嗎？有空來找我玩，這幾個人一個比一個菜，我都湊不出一雙陪我通關的手。”他們這麼熱情，蘇眠的僵硬感消散不少，也跟着自我介紹道：“我叫蘇眠，住在602。”他房間號一說，周圍突然安靜，吳星齊臉上的笑僵了僵，忍不住往他身後看去。蘇眠疑惑：“怎麼了？”“沒事沒事。”吳星齊擺擺手，打着哈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左顧而言他：“我們快開飯吧，肚子都要餓扁了。”陳澤元主動拉着趙默然去端菜，熱情招呼：“蘇小哥，你往裏坐坐，別到時候夾不到菜。”他們坐得亂七八糟，搞得蘇眠也不知道該坐哪裏，求助地望向宋歸止。宋歸止一直在後面沒說話，見他看過來，才彎起唇，拉着他走到吳星齊對面，自己則是坐在他和那個瘦巴巴青年中間。等坐好了，他往右看去，嗓音輕緩：“聞先生，你忘了做自我介紹。”蘇眠好奇地探頭。乾瘦青年肉眼可見地頓住，過了片刻才低聲道：“我叫聞良，住在505。”他語速很快，一直低頭看着木桌，專心致志地彷彿上面的紋路藏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不像是自我介紹，像自言自語，散發著不願交際的氣息。蘇眠一句你好哽在喉嚨里，不知道該不該說。還好去端菜的陳澤元很快回來，他手裏端着三盤菜，穩噹噹地將其放在桌子上，招呼：“大家快趁熱吃。”晚飯就是普通的家常菜，有菜有肉，味道還算不錯。在遊戲裏吃飯是個新奇的體驗，但似乎沒什麼作用，只是過個嘴癮，甚至不會有飽腹感。吃到一半，陳澤元又出去一趟，回來時拿了幾罐啤酒，朝蘇眠晃晃：“蘇小哥，你要不要來一罐？”蘇眠疑惑：“這是什麼？”“啤酒哇，你不會沒喝過吧？”陳澤元驚訝道，目光往他旁邊飄了一下，才笑着起鬨：“那你今天必須嘗一嘗才行！放心，度數不高。”他把一罐啤酒啪的放在蘇眠面前，再往裏看時，目光帶上不太明顯的敬畏：“宋先生，你要不要來一罐？”宋歸止抬眼笑笑：“不必了。”等陳澤元重新坐好，蘇眠照着他們的樣子打開啤酒，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冰涼涼的液體氣泡感十足，剛入口時覺得還不錯，咽下去后，酒獨有的苦澀便從舌根蔓延過來。雖然與他曾經喝的葯相比，其實只是一丁點的苦意，但是蘇眠還是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不喜歡？”宋歸止湊過來低聲問他。

蘇眠擰着眉，雪白的睫毛都蔫巴巴垂下：“……有點苦。”宋歸止忍俊不禁，眼裏含着笑：“苦就不喝了……等我一下。”他起身往廚房走，沒一會兒，手裏多了一個粉紅色的瓶子。從他手裏接過後，蘇眠才發現那是個裝着粉色液體的透明瓶子。宋歸止動作自然地拿過他手中的啤酒，與他的瓶子輕輕碰了下，做出乾杯的模樣，聲音里透着笑意：“小朋友還是喝果汁比較好。”蘇眠眼睜睜看他對着啤酒喝了口，喉結上下一動，終究是沒出聲，低頭灌了幾口涼涼的果汁，湧上腦袋的熱意才消散。如果不是戀愛遊戲，可能他還不會多想，可一想到面前是自己的攻略對象，腦子就總是忍不住想，這到底算不算間接接吻。可看宋歸止喝着啤酒和其他人說說笑笑的樣子，似乎只是做了一個非常隨意的動作，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己在這裏瞎糾結。“草莓汁好喝嗎？”對面的吳星齊突然朝他擠擠眼：“我說宋先生怎麼突然讓我買草莓回來，還一個都不讓我吃，原來是為你準備的。”蘇眠一愣，這才意識到瓶子裏竟然是草莓汁，他一直東想西想，完全沒有喝出味道。而且聽他的意思，宋歸止是特意給他榨的草莓汁？蘇眠想得太多，一口草莓汁不上不下，差點嗆到。“別聽他亂說。”宋歸止轉頭笑道：“如果不是我護着，那幾個最大最紅的都要進他嘴裏。”蘇眠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和宋歸止對視片刻后，試探道：“……謝謝你？”吳星齊在對面笑得東倒西歪。宋歸止也忍不住笑起來，說了句“不客氣”。蘇眠意識到自己惹了笑話，臉一紅，低頭咬着吸管不說話了。好在他們沒就着這個話題往下聊，而是說起別的事。蘇眠沒什麼可說的，不過其他人說著說著就會帶他一下，飯桌上的氣氛十分愉快，就連沉默寡言的趙默然都多說了幾句。不過，蘇眠注意到聞良和之前一樣，一句話都不說，只拿着筷子努力扒飯。等大家吃得差不多，天已經黑了大半。陳澤元朝蘇眠揮手：“明天見啊蘇小哥，有機會來給我當模特。”他們每個人只喝了一罐，毫無醉意，反倒是喝了一口的蘇眠臉更紅些。“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往回走的時候，宋歸止低頭看他，沒忍住笑：“難不成一口就醉了？”蘇眠還以為自己的臉真的很紅，趕忙對着電梯的鏡子照了照，嘟囔：“也沒有很紅嘛。”就是比正常稍微紅了一點，完全沒到被懷疑喝醉的程度。宋歸止笑而不語。“因為覺得很開心，所以才紅了點。”蘇眠給自己尋找理由。“開心？”宋歸止挑眉。蘇眠臉上剛剛散去的紅又重新浮上來：“大家說話都很有趣……宋先生還為我榨了草莓汁。”他說著，抬眼看向宋歸止，露出個不太好意思的笑來：“我很開心自己能住進這裏。”宋歸止和他對視，少年的眼神又亮又熱，充滿真誠，不難看出他是發自內心這麼認為。“喜歡的話可以一直住下去。”宋歸止嘴角抿起，似乎在壓抑某個差點浮現的表情，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輕笑着調侃：“住一輩子也沒關係，我可以說服房東不給你漲房租。”蘇眠沒多想，笑眯眯道：“好啊，那我的房租就拜託宋先生了。”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房間門口，蘇眠朝他擺擺手：“晚安，宋先生。”宋歸止笑容溫和：“晚安，今天早點睡。”等標着602的房門關死，他抬起手擋住臉，雙肩抖動，嗓間泄出幾聲再也壓不住模糊的笑音。蘇眠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回到房間后，剛好聽到震動聲，循聲望去，竟是他隨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因為他沒有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當時看完后便隨手丟在桌子上，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打來電話。可惜他看到的時候那通來電已經變成未接來電，震動是短訊的提示音。【發件人：S大文學系馮導員蘇眠同學，你好，請在九月一日前按照下列表格步驟將今年的學費打到學校賬戶上，感謝你的配合。】蘇眠：……他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往下一翻，學費總覽處赫然寫着：八千整。八千？？？初始金額只有一千且距離交學費只剩四天的蘇眠瞳孔地震。據他縱觀論壇經驗貼，好像沒什麼合法途徑能在四天搞到七千元……他能不能現在就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