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二天衛
翌日,趙易執早早地被王振良喊起“陛下,不早了,寅時了,快些起來準備早朝了。”說著一揮手招呼兩個俏麗的宮女上來幫趙易執更衣。
趙易執眯眼一看,“咕嚕”一下爬起“不必不必,我不好這個,下去下去。”
兩位宮女俯首默默退下,趙易執拿起衣服,左試右試就是穿不上,兩個宮女悄然抿嘴一笑。王振良回頭瞪了一眼“還不快幫陛下更衣?”
不一會兒,在兩個宮女的幫助下,趙易執終於穿上了衣服,最後戴上金冠,衣成服畢,趙易執原地左右轉了兩圈,左右好一頓欣賞,問道:“王公公,怎樣?我這…朕穿這龍袍,可還得體?”
王振良在一旁左瞧瞧,右看看。不禁豎起了大拇指“陛下,不是奴才阿諛奉承。您穿上這龍袍啊,簡直是真龍在世,和畫像里的啟太祖啊,一模一樣啊~”
趙易執聽罷,點了點王振良笑道“罷了罷了,從你說出不是阿諛奉承的時候,後面的話,都是阿諛奉承。吃飯,上朝!”
“得嘞,進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百官齊齊跪倒,叩拜起來。
“眾卿平身”還不待王振良開口,趙易執搶先說道“眾位愛卿,朕久疏朝政,今日早朝,有何要事儘管稟來。都別整虛招子了,有什麼事敞開了說吧。”
良久,無人應答。
趙易執眉頭一挑,接著說道“朕久不上朝,國家莫非清平無事?為何一個個都沉默寡言啊?”
這時,為首一位大臣向前一步,沉聲道“回陛下,我大啟朝眼下國泰民安,人民安居樂業,並無大事。東濟王獻上神獸當康一隻,以示祥瑞。此皆陛下洪福。”
“陛下洪福”眾百官俯首一齊喊道。
“哦?神獸當康?傳來與朕一看。”
趙易執一聽神獸當康,不禁想起送自己來這個世界的那條蠃魚,頓時來了興趣。
“傳東濟王進獻神獸當康~~”
不一會兒,十餘名禁衛抬着一隻籠子上來,上面罩着紅布。
“揭開,朕要看看神獸是何模樣。”趙易執不由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紅布當即被四名禁衛揭開,一隻昏倒的野豬躺在籠子裏。
“這?這就是神獸當康?這分明是野豬啊…”趙易執有些哭笑不得。
為首那位大臣拱手道:“回陛下,這正是東濟王進獻的神獸當康。不會有錯。”
“回陛下,此乃神獸當康,國之祥瑞也。”後面的文武百官再次異口同聲道。
趙易執見狀,這下他可是明白了。
半晌,側身向身邊的王振良悄聲問道:“此出首何人?”
王振良亦低聲回答:“陛下,此乃李常文李太師。”
趙易執微微頷首,向李常文輕聲笑問道:“老太師可是覺得朕已似那胡亥,昏庸如昨,也給朕來一出指鹿為馬,好成為那趙高,名留青史?”
李常文面不改色:“不敢,老臣絕無此意,此物實乃神獸當康,朝中多有文學斐然之士,陛下如若不信,可一一動問。”
趙易執仍舊笑道:“老太師既然這麼肯定,那是朕不學無術,誤解了老太師了,老太師可別往心裏去。把這神獸當康抬下去,吩咐尚膳監好生料理,須做些滋味出來。朕要嘗嘗這神獸當康是什麼味道。”
籠子旁的禁衛們蓋上紅布,抬起這隻膘肥體壯的“神獸”下去了。
李常文默然:早聽宮中的眼線說,皇帝死而復生,變得有些不同,關心起國家大事,還在寢宮裏和陳松談論許久。他有想過皇帝會大發雷霆,可他畢竟是當朝太師,若不是謀反大罪,皇帝也奈何不了他。再者只要他一口咬死這是神獸當康,百官附和,縱有些許兩人唱反調,也奈何不得他。可誰知道皇帝上來就要烹了這神獸…莫非皇帝真的死而復生,已得神人指點,神智已開?
不等李常文細想,趙易執朗聲道:“聽聞江南重鎮皖城,此番水災甚大,不知愛卿可有耳聞?若是沒有,朕當一一與眾位愛卿稟報。江南巡撫何在?還不細細報來。”
一位面如冠玉,舉止文雅的官員慢慢從百官中慢慢踱出“啟稟陛下,皖城連日天降大雨,確有水災…然官府賑災發糧,安置受災些許難民,百姓已然安居樂業,並無大患。”
說完,這位官員微微抬頭看向李常文,李常文還是一副風雨不動的樣子,挺拔地站着,從“神獸當康”被抬下去的時候開始沒有一絲一毫的舉動。
這位江南巡撫嘴角微微勾起,轉而看向趙易執,現在他最想聽到的就是散朝,只要陛下沒有過問皖城水災,那散朝之後,這位大人許給他的好處…
趙易執聽聞此言,亦是微微一笑,低聲詢問身旁的王振良:“此江南巡撫是何名姓?”
王振良此時有些心疼身邊這位年輕的主子,聽聞有問,連忙回答“回稟陛下,此乃江南巡撫,姓陳單名一個瑜。他還是李太師的門徒,極有才華…”
趙易執抬手示意打斷,站起來朗聲道:“如是官府救治得當朕就放心了。好了,朕心裏只有這件事,既然無事,那便散朝吧,百官休走,都且留下,與朕一同品那神獸當康是何味道。哈哈哈哈”
聞聽散朝,百官跪謝畢,緩緩退出,不時傳來些許嘆氣,些許輕笑。
陳瑜更是心頭一陣狂喜:看來這棵大樹沒抱錯,李太師父子兩代為官,兒子邊疆守將,老子京城太師,門生故吏更是遍佈天下。自己平日裏不受李太師器重,此次經由洪災一事,瞞過聖上,李太師把自己調離地方,只要能進入朝堂為官,自己再培植勢力,未必成不了第二個“李太師”…
“江南巡撫陳大人留下”。
不待他細想,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只是尋常的一聲呼喚,此時卻讓陳瑜有些震耳發聵。
李常文從他身旁經過,沒有一絲停留,也沒有看他一眼,自如地走過,彷彿沒有他這個人存在一樣。
陳瑜看着李常文的背影,隱隱有些不安,百官很快便退了出去,偌大的太和殿裏就只有趙易執,王振良,陳瑜以及一眾宮女,太監。
趙易執臉上仍舊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你們也退下吧,喚四個戌視衛進來。”
宮女,太監也魚貫而出,而大殿角落裏閃過一道人影,好似另有他人出了大殿。
不一會兒,四名身着金甲的衛士佩劍列隊而入,分站陳瑜四周,每個衛士的胸前甲片上都有一個銅鑄狗頭。狗頭上那一雙雙眼睛好像緊緊地盯着陳瑜,加上衛士的眼睛,趙易執的眼睛,王振良的眼睛…陳瑜現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
陳瑜怎麼會不知道戌視衛是做什麼的:監察,緝拿百官!絕對聽命於皇權!而像這種絕對聽命於皇帝的部隊…除了戌視衛之外,還有十一支,每一支都有各自不同的職責,合稱為十二天衛,沒有人知道十二天衛的具體情況,除了皇帝…只是近年來小皇帝昏庸,不曾動用十二天衛,人們漸漸淡忘了十二天衛的存在。但是身為官員的他們,即便忘了其他的衛士,也不會忘了戌視衛…
待四名戌視衛站定,趙易執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面無表情地說道:“陳瑜,江南重災,你身為江南巡撫,知而不報,答而不實,你可知罪?朕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陳瑜此時冷汗打濕了後背“臣…所報…句句屬實。”
陳瑜明白,此時只能一口咬死江南洪災,或許李太師還能救他一命。若是改口,別說李太師饒不了他,欺君之罪也不是他能承受的。陳瑜敢這樣下定決心,是因為大啟朝有一條規定:皇帝不得輕離京都。只要是地方的奏報,都是要過李太師的手。只要李太師願意,即便貴為天子,也成了一個“聾子”和“瞎子”…陳嵩一介酸儒,不足為慮,太保錢鎮也已年歲已高,隨時都可以駕鶴西去…
只有李太師在,自己就在。陳瑜如是想着,心裏微微有些底氣。
趙易執一愣,他本以為陳瑜會伏地乞饒,說些自己無能瀆職之類的話。若是那樣的話未必不能饒他一命,但是看這樣子,是打定主意死扛到底了。
趙易執緩緩說道:“陳瑜,朕和你打個賭,若是你贏,朕與你賠罪,賜黃金萬兩並許你求官一次。若是你輸,誅滅三族,你意下如何?”
陳瑜內心掀起滔天巨浪,不說黃金萬兩,就說求官准許一次,那已經是皇帝的最大賞賜了,上一個有次殊榮的,還是大啟開國文相周羽。若是他陳瑜能得此機會,那此後便是李太師見到他也得客氣三分。但是一想到後半句誅滅三族,想起家裏的嬌妻美妾,雙親稚子…
“臣…願意,只是不知道陛下想要…怎麼賭?”
趙易執又恢復了那微微笑的表情“子隱衛專司打探情報,卯疾衛專司傳遞皇命,昨日朕已派這兩衛數人趕赴皖城,探查實報。為防萬一,朕還派了巳刺衛於路保護,皖城金陵如此之近,想來不出三日,便回探報。”
趙易執頓了頓,繼續說道“朕本來對於皖城之事是將信將疑,但是子隱衛來報,皖城方向出現難民,最快的一波已經到達了蕪城,再加上今日你等所作所為,如今深信不疑。之所以和你打這個賭,是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只要你賭了,朕就沒打算讓你活着了,押下去,關入天牢,待三衛回來稟明情況,再行發落。”
四名戌視衛圍攏上來,扒去陳瑜官袍,摘下官帽,陳瑜頭髮散亂下來,配飾散落一地,只着一襲青布長衣,全然沒了朝會時的風流雅緻。
趙易執不再理會癱軟在地的陳瑜,剩下的就交給戌視衛就行了。起身步出了太和殿“王總管,隨朕走走吧。”
這一番變化看得王振良呆立半晌,聽聞趙易執喚他,趕忙跟上,思緒半天,仍舊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陛下可是安排子隱衛打探,早已得知今日朝堂之事?”
趙易執驚訝得回頭“啊?什麼事?你指神獸還是指皖城?”
王振良緊走幾步,走到趙易執身旁,好讓他回過頭來,繼續問道“看今日之事,好似陛下胸有成竹,早已知曉眾臣發難,但是陛下安排滴水不漏,那李太師出殿之時,雖面上無甚表情,但是腳步虛浮,不似平日裏穩重,奴才愚鈍,也看得出這是陛下…小勝”
趙易執此時收起了微笑臉,表情嚴肅了起來,搖了搖頭“朕實不知他的如此安排,說是進獻神獸,不過是一隻大一點的野豬罷了,旁人不知道,他當朝太師還能認不得?想把朕當胡亥?若是僅僅假獻祥瑞也就算了,還敢瞞報皖城水災,派個陳瑜試探我。哼,他出左手試朕,朕就砍他左手,出右手試朕,朕就砍他右手!”
王振良呆立,看着遠去的趙易執,發覺這位陛下讓他覺得陌生,不再是往日那個昏庸無能,貪圖美色的無能皇帝。又讓他覺得熟悉,倒好似那史官筆下的啟太祖。想着心裏有些高興起來“咱家要是服侍這樣的陛下,大啟再興,咱家臉上也有光啊,嘿嘿嘿”
趙易執自然是沒搭理身後王振良,更沒在意他的這點小想法,他走到西邊宮欄處站定,看向皖城方向,自言自語道“那邊…總覺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