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成為自己

第一天的選拔結束了，20個人只有3個人進入小組賽。趙言誠秉持着自己的原則，堅持以演技為先來打分，總體來說和其他導師意見分歧不大。第一次參加綜藝節目，他更多地是新奇，雖然一坐幾個小時，甚至比拍戲還累，但看着這些懷揣着夢想來到這個舞台的人，他深受鼓舞，原本波瀾不驚的內心開始被一絲暖意包裹。他想自己已經很幸運了，很早就被發掘，拿到好的劇本，拍戲資源不斷。自己也應當珍惜、認真對待。

第二個比賽日，入場前趙言誠被導演專門請過去，導演有些無奈地對他說，務必讓32號選手進入複賽，他有些生氣，但看到導演的神情，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決定的，趙言誠可以不妥協，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樣做了，之後自己的很多資源可能就會被影響，他必須要慎重考慮。之後他面容嚴肅地來到現場，其他導師的神情也不如昨日那麼輕鬆，他明白大家被通知這樣的消息后，都感到十分不舒服，因為在座的導師多是實力派演員，向來厭惡這種被資本控制的事情，特別是經歷過好的劇本因為一個關係戶而導致口碑下降。比賽現場充斥着低氣壓，給參賽的選手造成很大的壓力，前幾名選手頻頻出現錯誤，導師們的分數打的也很低。

31號選手登場了，是舒惜冉一面之緣的室友——白玉蟬，自從上次在宿舍打過招呼后，舒惜冉沒有再和她有過接觸，今天她要表演的劇本是一場古裝劇里的女主，一上場就驚艷到了舒惜冉。不得不說，今天的古裝扮相很亮眼，與上次舒惜冉見到了樣子判若兩人，只是這個妝容就很為她加分，再加上她抽中的劇本角色也很有特點，很容易讓人對她產生好感。趙言誠看過表演后，雖然仍然為導演的交代感到鬱悶，但31號選手確實是今天到目前為止最出彩的一個，所以他最終打出了一個今天的最高分。其他導師也做出了同樣的結果。

導演看到這個結果后，鬆了一口氣，這下可以對投資方做交代了。他也不想得罪這些導師，但他又沒辦法，為了節目能順利播出，他只能向資本妥協。

31號之後，比賽現場的氛圍緩和了很多，後面的選手大部分都能夠正常發揮，最起碼不會出現很低級的錯誤。到最後，31號以總分第一的成績進入小組賽。

“上次我們談到了這段關係結束后，你對自我的否定和對未來的焦慮，以及對重新建立一段親密關係的渴望。”舒臨冉看着晴天的諮詢筆記，和她一起回顧着上次的治療內容

“我大部分時間情緒還算穩定，只是偶爾想到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還是會不自主地流淚。”

“那這個淚水是為誰流的呢？”舒臨冉問道

“為誰？沒有為誰，就是為我們沒有永遠在一起而難受，想到這些我的心都在痛。我的父母，我的朋友都勸我，說他人品不好，在我們戀愛期間就和其他女生搞曖昧，而且還指責我，說我不上進。”女孩的眼眶開始濕潤

“我會感到你彷彿相信了他對你的評判。”

“我經常會想一定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他才會離開我，是我太笨了嗎？跟不上他的腳步。”女孩的聲音里充斥着悲傷和對自我的責備。

“每個人都不是完美的，舒服的親密關係是能夠互相包容和接納，讓彼此成長和進步，當你在一段感情中開始自我懷疑時，即使強撐也不會感到幸福。”

“所以是我配不上他，對吧？”女孩抬起頭來，望着舒臨冉

“你很好，在愛情里，沒有誰配不上誰，只是我們需要學習和發展愛的能力，如果沒有愛他人的能力，那麼在愛情生活中永遠得不到滿足。我想你們兩個都是需要去學習的。”

“我就是因為愛他才會感到痛苦，我現在明明是愛而不得。”

“你痛苦的究竟是因為愛而不得還是因為他的主動離開讓你感受到了被拋棄呢？”

“我愛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愛他的什麼呢？”

“他對我很好，總是照顧我，也捨得為我花錢。”

“這聽起來是你在享受着被愛的感覺。”

女孩陷入一陣沉默，她漸漸停止了哭泣。舒臨冉沒有着急，靜靜地等待着她有所觸動。在心理諮詢時，沉默是必要而且非常重要的過程，它會給來訪者一些時間去感受諮詢師所說。

“我，我確實非常享受他對我的疼愛，但我也會對他好，給他買衣服，送禮物呀。”

“還有呢？”舒臨冉追問道

“還有，我們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有他在什麼我會感覺很安心，現在我走在路上看到其他人都是成雙入對，彷彿只有我一個人孤孤單單，這種感覺很難過。”

“所以你需要一個人，來讓你感到不孤單，是嗎？”

“對，我需要有這樣的人，我不想總是一個人，我很羨慕身邊有男朋友的人，為什麼他們就能夠保持一段好的感情，為什麼我做不到呢？”

“擁有一段親密感情，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我是被愛，被喜歡的。”

“那現在呢？”

“現在？我不知道，我想，我父母，和我的朋友也是愛我的，喜歡我的，可是這種感情和在一段親密關係中感受到的是不一樣的，當你在一段親密關係中的時候，你可以時時刻刻都和對方聊天，分享你的生活，並且希望對方能夠時刻關注着你，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這是你期待的親密關係，是嗎？”

“對，這是我希望的狀態。”

“那在那段感情里，你有感受到嗎？”

“我想並沒有，他不是一個會及時回復我消息的人，有時候我發了很多條消息他很久才會回復，那個時候我早已經沒有期待了，而且我覺得他對我並不好奇，不會主動過問我的生活。”

“那在這樣的感情里，你會快樂嗎？假設一下，如果你們沒有分開，那麼現在又是什麼樣的呢？”

“我很多時候可能並不會很快樂，但我卻沒有底氣離開。因為我覺得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晴天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出來

“我會感到，你其實都不太喜歡、接受你自己。”

她微微顫抖，彷彿一捏就碎，消瘦的身體坐在沙發的一角，聲音中含着讓人憐惜的傷悲：“我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不好，我可能總是會太容易依賴一個人了。”

“如果在一段感情中，你這樣放低自己的姿態的話，你們的關係將是不平衡的，即使之前沒有分開，以後也會很痛苦，或許及時止損，對你們兩個都是最好的。這次經歷，也給你一個機會去感受自己所需要的，愛情不是一種與人的成熟程度無關，只需要投入身心的感情，如果不努力發展自己的全部人格，就很難在親密關係中保持獨立的自我。所以或許在我們的治療中需要做的是學會成為你自己。”舒臨冉語重心長地說道，既是對面前的女孩說，也是在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