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聽清楚了嗎
第四十一章聽清楚了嗎
付永軍朝四周漫無目的的吼了一通，見自己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無不低眉垂眼，心裏甚為得意，轉向張長江道：“老三，上，揍死這個姓林的小災星！”
張長江聞聲，再也顧不得手疼，從袖籠里滑出木棒，作勢要衝向林一林和石頭，卻只見李鐵不慌不忙的袖籠一甩，彈弓在手，手起弓響，“噗”的一聲，一顆石子正中張長江手背，張長江悶哼一聲，手中木棒“噹啷”掉在地上。
古漓冷哼一聲，急匆匆碎步跑向林一林，蹲在他身邊，伸出蔥管一樣的兩根手指搭在他頦下，見他脈搏跳動正常，這才鬆了一口氣。
付永軍、張長江、葉小偉幾人一見，還以為是古漓下的黑手，心裏頓時恍然大悟：這個嬌小的姑娘肯定就是先前打翻他們四大金剛之“霉金剛”劉剛的女娃子了。
三大金剛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暴起，各自袖出一把砍刀，和另一個黑衣青年一道，同時向林一林、石頭和古漓三人撲過去。
李鐵大怒，一下子將彈弓拉得滿滿的，就聽得“嗖嗖”兩聲，張長江和黑衣青年額頭上遭到重創，雙雙仰面疾退，一股鮮血如蚯蚓一般從他倆的眉心爬出，蜿蜒而下。
兩人伸手一擦，看見滿手鮮血，嚇得魂飛魄散，這要不是對方手下留情，一彈射在眼睛上，豈不是要當場變成一個獨眼龍了？
兩人敬畏的看了李鐵一眼，挪動腳步，打算躲到車上去，卻不知被李鐵誤解，以為他倆還想弄出什麼么蛾子，怒氣頓生，右手一抖一揚，兩道銀線飈射到張長江和黑衣青年的兩腿間，“嗖”的鑽進泥地里大半截。
“站在那裏，不許動！”
張長江兩人低頭一看，赫然是兩把精緻小巧的小飛鏢，兩人又被嚇得面無人色，脊背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個“武林高手”？又是彈弓又是飛鏢的，太特么嚇人了，對方要是真的下了死手，兩人今兒豈不是要成泰監了？再也不敢動什麼心思，乖乖的立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心裏苦不堪言：
我們這是招惹了哪路天神啊？啷么一個比一個兇狠，一個比一個厲害？
兩人驚魂不定的看着李鐵，不再敢動任何心思。然而，下一刻，他們就為自己的決定感到無比的慶幸。只因為，讓他們更為震驚的一幕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就在李鐵一弓兩彈擊退張長江兩人時，付永軍和葉小偉揮舞着砍刀也撲了上去，卻見蹲在地上的古漓從林一林身邊迅疾的一抄，左手一截長木棍右手一根短木棒，貼地向前一躥，兩手就那麼毫無花哨的只是閃電般一戳一點，便聽兩把砍刀“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上。古漓人已飄然站在他倆身後，像一隻母豹子，兩腿微曲，渾身緊繃，保持着一個隨時出擊的姿勢。
葉小偉定在原地，兩手緊捂着脖子，面色通紅，呼吸困難，顯然是喉頭受創。
而付永軍則手托着胳膊肘，一臉痛苦的看着古漓，滿臉的不可思議。
直到這時，幾個人才記起“霉金剛”劉剛說的那句話“她會武虛。”
特么的，這何止是會武術，整個一女殺手、女閻王嚒！
古漓將手搭在付永軍肩膀上，輕輕一撥，付永軍來了個180度轉身，面向古漓，眼裏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畏懼，但依舊露出桀驁不馴的神色。
古漓伸手撩頭髮，付永軍卻以為她又要動手，嚇得往後一閃，古漓輕蔑的笑了笑道：“你叫付永軍對吧？二中二年級二班的，你哥付獻軍，香妃湖農產品商貿有限公司總經理，前兩天剛剛又成立了一個什麼冷凍食品運輸公司。是吧？”
付永軍聽得瞠目結舌：“你…你啷么曉得？哎…我有點印象了，你好像和大志大兵兩個一樣，也是二中的學生吧？”
古漓不回答他，輕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今兒的事，就到此為止了，行不？”
付永軍梗着脖子，不屑的譏笑道：“你特么的算哪根蔥？一個黃毛丫頭，你以為你會點武術，就可以指揮老子了？做夢呢吧。今兒你不僅壞了老子的好事，還打傷了老子，老子還要和你算賬呢！”
古漓不得不把弟弟古江的口頭禪拋出來：“我爸古東。”
付永軍哈哈大笑道：“老子管你爸是咕咚還是古西，老子…”
彷彿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一樣，付永軍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瞪得溜圓，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你爸是…是誰？古東古大…哦不，古老…大…大爺？”
古漓“噗嗤”一笑道：“怎麼，你個小屁孩，還想和我爸稱…一個輩分？”
付永軍溜肩縮脖，訕訕一笑道：“呃，那哪敢？古老…你爸是道上的老前輩了，我們都是小小一輩的。”
“那，今兒這事…”古漓拉長了聲調問道。
付永軍心裏頓時像開了醬油鋪子一樣，酸苦咸辣樣樣俱全，唯獨缺少了甜味，嘴裏嚅喏道：“這個…這事么…我…”
古漓冷笑一聲道：“不用哼哼唧唧的了，我爸應該已經和你哥通過電話了，怎麼處理，你哥自有安排，你回去聽他的就行了。至於醫藥費護理費營養費等等之類的，兩不相欠吧。萬一你覺得自己虧了想找平，那就讓你哥直接去找我爸，相信他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的。聽清楚了嗎？”
不等付永軍回答，古漓小手一揮：“話就說到這兒，我送他們回林家灣。如果他們之中有任何一個人遭到你們的報復，不，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受到任何陌生人的傷害，我都會把賬記在你的名下。聽清楚了嗎？”
付永軍張大嘴巴，既惱怒又無奈：“啊？…”
古漓剛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啊什麼啊？從今往後，你和你的弟兄們再敢踏進林灣村地界一步，所有後果自負！聽清楚了嗎？”
付永軍臉上越來越掛不住了，眼珠子漸漸泛紅，兩隻拳頭捏得嘎巴嘎巴響。
打他記事時起，他就是家裏的寶貝疙瘩，人人寵愛的“么巴子”，向來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碎了的，何曾受過這份窩囊氣？除了他哥以外，還從來沒有人能夠像今天這樣一連三次的質問他“聽清楚了嗎”，真是像訓兒一樣的在訓斥他，就是他大姐付文君二姐付文娟也都從未給過他一個臉色看，更何況一個比他還小的丫頭片子？！這特么確實已超出了他的忍受極限，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站着的葉小偉和張長江兩個眼見他眼珠子漸漸變紅，情知他已是忍無可忍，到了爆發的邊緣，生怕這個小混世魔王腦袋一熱在兩個魔頭面前發飆，打不贏人家還不說，最關鍵的是惹毛了道上老大古東，不僅他們幾個所謂的“四大金剛”兜不住，就是“黑衣軍”老大付獻軍也兜不住啊！
“呃，老三，你和軍哥先走。”葉小偉一把抱住付永軍，將他推給張長江，示意張長江趕緊把他拽走，然後連忙滿臉堆笑的向古漓點頭哈腰，一時結結巴巴的卻不曉得如何稱呼這個小姑娘：“小姑…奶奶，您剛才說的話，我們都聽清楚了。兩不相欠，不許報復，不許踏進林灣村一步。就這三點，是不是？”
見古漓點頭。葉小偉笑眯眯的阿諛道：“我一定把古姑…奶奶您的話給我們老大帶回去，最後怎麼決定還得由他說了算。這不是我這個小兵能答覆您的。您說是么？”
“嗯，”古漓鼻子裏哼了一聲道：“就這樣吧。走了。”
說罷，和李鐵兩個分別扶起已經蘇醒過來的林一林和石頭，向路盡頭緩緩而去。
走了幾步，李鐵笑道：“古漓姐，沒瞧出哦，你這身手，得練了好幾年吧？剛才耍的是打狗棍呢還是伏虎棍啊？”
古漓杏眼一瞪，沒好氣道：“少林夜叉棍。怎麼的，想不想試試？”
李鐵打了一個寒噤，搖搖頭嬉笑道：“在來江北的路上，我遇到一個峨眉山老道人，聽他擺咯兩天的龍門陣，對少林武術景仰得很，說少林棍法甲天下，有什麼六合棍、瘋魔棍、燒火棍、鎮山棍，這夜叉棍還是頭一回聽說哦，莫不是少林和尚專門為女人打造的？”
古漓橫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就莫要瞎說八道。這要是被我爸的佛門師兄弟聽到了，看不罰你青燈古佛面壁三年。”
李鐵嚇了一跳，緊張的看了看四周，拍了拍胸口道：“還好，今天這裏沒有和尚。哎古漓姐，咱爸以前還真當過和尚啊？和尚不是…戒色的嗎？”
古漓沒好氣道：“你這小腦袋裏成天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呀？咱…我爸又沒受過戒，他只是逃難到少林寺學武健身十幾年的俗家弟子；我媽是狼兵後人，自幼喜武，後來慕名到塔溝武校求學，兩人相好后才一起回江北做生意的。”
見李鐵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古漓這才又說道：“在你心目中，是不是一提到夜叉就以為是惡鬼，就想到了母夜叉？”
李鐵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古漓丟了他一個白眼道：“那我給你補補課，免得你以後一張嘴就曉得胡說八道。在佛經中，夜叉是一種鬼神，並且很多夜叉受佛教化轉為護法善神。據說佛教有四大天王，北天王叫毗沙門天王，也稱財寶天王，夜叉就是毗沙門天王的眷屬，天龍八部眾之一，屬於護法神，排在第三位。”
李鐵聽得目瞪口呆：“哦喲，乖乖，還有這麼個說法呢。今兒真是大開眼界咯。古漓姐，你真是個女博士哦。要是去了我們川西茶館，驚堂木一拍，說一段天龍八部，肯定生意好的飛起。”
古漓略有羞赧道：“你又瞎說八道了。我哪懂這麼多，都是聽我爸我媽說的。”
“在我們華夏，毗沙門天王也稱托塔天王，他的三個兒子更是家喻戶曉。金吒、木吒、哪吒。”這時，一直半掛在古漓胳膊上的林一林突然發出聲音，讓古漓和李鐵吃了一驚，異口同聲問道：
“呀，林妖，你好些了？”
“一林娃子，你沒事了吧？”
林一林搖搖頭：“我沒事，就是脫力了。漓姐，鐵鍋，你們先給石頭看看，看要不要先送去醫院檢查檢查。”
石頭悶聲悶氣道：“不用了，只是些小傷。我皮糙，抹點紅花油，過兩天就好了。”
李鐵豎起大拇指，贊道：“我聽古漓姐說了，你兩個小鍋兒真他娘的仗義，打死都不丟下兄弟伙！和我們袍哥人家有得一比！”
林一林和石頭相視一笑。見古漓在一旁癟嘴不樂，林一林像突然發現什麼似的，驚呼一聲：“呀，古漓姐，你今天穿這身衣裳好漂亮呀，秋姨小葉子好像也有這樣一套，有紅似白的，像朵雪中紅梅呢。”
古漓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心道：臭小子，姑奶奶特意打扮了半天，總算被你發現了。只可惜，連着打了兩場架，雪白的羽絨服有點弄髒了。另外，自己苦心孤詣隱藏身手、在同學朋友們面前保持了數年的淑女形象恐怕也要毀於一旦了。
這樣一想，古漓覺得對付永軍幾個今天好像太心慈手軟了些。早知如此，應該讓他們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的。
李鐵和石頭、林一林回到林灣村時，已是午後。
李前程、大劉、張曉嬌和早先回來的余蘭四人正等得心焦，要不是李前程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證，只要有李鐵在，管保石頭和林一林沒事，依着張曉嬌的性子，早已拉着大劉殺上縣城去了。
眼見三人全須全尾的回來，幾個大人連忙前呼後擁的將他們迎到二號院堂屋裏，又是查看傷情，又是端水洗臉，又是上飯上菜的，熱情的一塌糊塗。
等三人吃過飯，張曉嬌、余蘭兩個又連忙打發他們泡了個熱水澡，在傷處塗抹上膏藥，上床休息調整。
堂屋裏，李前程和大劉兩人一人一支煙，默然對坐。
“特么的，老三前腳剛走，娃兒們後腳就被圍攻，這事也太特么巧合了吧。老四，我們身邊恐怕有內鬼喲。”李前程陰着個臉，將煙頭扔在地上，拿腳掌狠狠的碾了碾。
大劉瓮聲瓮氣道：“守得百日夜守不得百日的強盜，昂，我們幾個都有事要忙，哪能一天到晚提心弔膽的守護他們？昂？這事還得想個齊全的法子，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昂！”
“嗯，”李前程沉思片刻，開口道：“結合古漓那女娃子說的，從李鐵介紹的情況來看，那個什麼‘黑衣軍’老大應該是和古東古老闆達成了協議，忙着擴充地盤賺大錢去咯，對我們這邊暫時沒得太大的威脅咯。但是他那個兄弟叫做付永軍的，聽起來是個眼睛長在腦殼上的狠娃子，心胸又窄狹的很，石頭和李鐵這次下了他們‘四大金剛’的面子，估計他們肯定不得罷手，很有可能抽冷子報復。所以，以後娃兒們倒是要多提防着他們一些。我的意見是，第一，現在要開始系統的操練操練這幾個生瓜蛋子了，增強他們自身的防禦、抵抗和反擊能力，這個是根本；第二，能不能想個啥子法子，弄兩條警犬或者是狼狗，一條守護魚塘，給你們當個幫手；一條跟在娃兒們身邊，給娃兒們當個護衛。第三么，我在想要不要搞出幾個小玩意兒讓娃兒們隨身帶着，關鍵時刻也可以防防身。”
大劉忙擺手道：“不行不行，你屠夫搞出來的東西哪有什麼小玩意兒，都特么是要人命的，昂，一出問題，就是驚天動地的大問題，昂，這條免了。”
李前程笑道：“那行，那就換個思路，多搞幾個焰火出來，嚇唬嚇唬對方，要得不？”
大劉道：“行。你先搞個方案，昂，等老三回來我們合計好了，就開始執行。昂。”
李前程：“那是滴，現在也急不得撒。明兒娃兒們都要開學了么。”
一號院一樓。林一林在床上翻了會子書，沉沉睡去。就連角落裏那部白色的電話機幾次響鈴，都沒有將他吵醒。
二樓林一林書房裏，秋葉、芳芳、汪少甫三個一起看着地板上的摔斷了炮管的彈殼坦克，像傻了似的大眼瞪小眼。
秋葉兩手叉着腰，氣勢洶洶的呵斥道：“你看看你們兩個，一個玩相框一個玩坦克不好嗎？昂？偏要爭來搶去的，這下好了，摔壞了你們誰也玩不成就都高興了？昂？！這坦克有多貴重你們曉得嗎？這是林哥哥出生的時候，他爸爸…還有他外公，專門給他做的，比金子都要貴！你們誰賠得起？昂？！曉得他外公是誰嗎？昂？！說出來嚇死你們，京城一百萬禁軍總教頭！昂，比豹子頭林沖…林沖曉得啵？八十萬禁軍總教頭，他也姓林…是林哥哥的祖先，他外公比林沖還要厲害！你們聽清楚了嗎？昂？！”
林遠方被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和一百萬禁軍總教頭兩個大教頭給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嘴裏嚅喏道：“葉子姐姐，我回去讓我爸把汽車賠給他，你說行不行呀？”
“嘶”汪少甫鼻子一聳，猛吸了口氣，喚回兩條白狗，嗬嗬傻笑道：“我把冰櫃裏的冰棒都搬過來給一林吃。”
秋葉氣極而笑，屈起手指，一個栗子敲在汪少甫額頭上：“汪少甫，你存心搗亂是吧？黃渾的像塊鐵！這麼冷的天，你把冰棒搬過來給林哥哥吃，想要凍死他呀？昂？！”
說著，一抬蘭花指，喝道：“你兩個，都給我站到牆邊上去，面…牆思過！”
林遠方和汪少甫乖乖的面牆而立。汪少甫笑嘻嘻的拿手捅了捅芳芳，得意的亮了亮他手心裏的一枚黃橙橙的子彈殼。芳芳嚇得大驚失色，轉身向秋葉告狀道：“葉子姐姐，苕溥偷拿了一個子彈殼。”
正蹲在地上清理彈殼坦克和相框的秋葉聞聲站了起來，兩眼怒目圓瞪，近乎咆哮的大吼道：“汪少甫，你要反天了不是？！昂？！你不想再要林哥哥給你講故事、看小人書了嗎？快把彈殼交出來！”
汪少甫心裏不舍，還在猶疑不決。秋葉指着他鼻子怒喝道：“汪少甫，你不交是吧，信不信我馬上去把你媽拉到月亮河去滾水（同歸於盡）！聽清楚了嗎？昂？！”
汪少甫一聽“滾水”兩個字，便想起去年夏天溺水時的情形，嚇得不行，忙不迭將手伸給秋葉，攤開手掌，一枚7.62毫米子彈殼靜靜的躺在手心裏。
秋葉用兩根蔥花指拈起彈殼，在手裏轉來轉去看了幾眼，赫然發現，那彈殼裏似乎塞着一個什麼東西。
秋葉心裏砰砰砰亂跳，腦子裏一時湧現出無數個有關藏寶圖的故事：蘇里曼大帝的指環…傳說中的黃金國…洛豪德島的海盜遺產…所羅門寶藏…神秘失蹤的第八奇觀……
老天！這裏面該不是林哥哥的爸爸留給他的藏寶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