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危機與自救

第二十二章 危機與自救

第二十二章危機與自救

眨眼到了三月底,林灣村千畝魚塘生產路和五組六組的生活路全面竣工,村委會廣發請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通車儀式。香妃湖縣城關鎮各機關單位、鄰近各村都派人前來恭賀,甚至連縣裏也派了一位副縣長參加剪綵活動。香妃湖縣第一村再次揚名全縣、全市。

可是會上會下,人們議論最多的,卻不是林灣村的富裕和村老百姓的齊心協力,也不是香妃湖縣著名企業家古東的樂善好施,而是前幾天《鵬城特區報》剛剛發表就轟動天下、被各大媒體紛紛轉載的長篇紀實報道《東方風來滿眼春》。

直到看見這片報到中所提及到首長巡視江北的時間和地點時,張富貴、古東幾人才明白,小年那天,派出所所長麻平凡和民警李啟超來到林灣村的真實意圖,原來是排查基層不穩定因素,為首長視察江北鳳凰城創造良好的治安環境,消除隱患。

也就在慶典這一天,張富貴、大劉、張曉嬌正式收回了150畝魚塘,並和原承包戶重新簽訂了承包合同。合同約定,150畝魚塘繼續由他們承包,三年一簽,每畝魚塘每年承包費由上繳村裡200元改為上交張富貴、大劉180元,排灌水費由經營戶各自繳納。雙方各有所得,皆大歡喜,只有林家康、徐躍進因為小金庫里損失了一大筆錢而有些悶悶不樂。

進入四月,魚塘上便進入到一年一度最繁忙的季節。

聽從林一林的意見,張富貴認真閱讀了那篇“魚豬套養”的文章后,購買了幾隻豬娃,在一個魚池上做試驗。因此,張富貴、大劉、張曉嬌工作量比較以前進一步增大,三人幾乎一天到晚撲在魚塘上,清淤、換水、施肥、打葯、養雞、餵豬、犁地、播種,隨着溫度的升高,又全身心撲在親魚池、孵化池、魚花池上,在成魚產卵、受精魚卵採收、小魚孵化和繁育各個環節傾注了大量心血。

其間,林一林和石頭、芳芳、秋葉、汪少甫幾人依依不捨的將五尾紅鯉魚又送回到魚塘,滿懷憧憬着今年能孵化出更多的紅臉巴來。

經過一個學期的試教,秋水的教學水平突飛猛進,受到學校師生們的一致好評。新學期開學后,學校又給她增加任務,負責教學的對象由一個年級涵蓋到四個年級,每周授課也由12個學時一下子猛增到23個學時,幾乎翻了一番。

幾個大人都忙的腳不沾地,林一林、石頭、秋水三個小孩的日常飲食起居因此大受影響。正當幾個大人愁眉不展時,小賣部余蘭自告奮勇的提出,由她來負責孩子們的早晚兩餐。用她的話來說,一隻羊是放,四隻羊也是放,不過就多加兩把米多了幾雙筷子而已。好在小賣部和一號院二號院也就幾步遠,於是,余蘭每天上午下午各關門歇業一個小時,到一號院專門為幾個孩子和秋水做飯。這個安排,把汪少甫歡喜的嗷嗷直叫喚,每天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和林一林、石頭、秋葉三個在飯桌上搶來搶去說說笑笑的。張富貴、大劉兩人自然有張曉嬌照料,倒是不用魚塘、家裏兩頭跑來跑去。

每個周末,是四個家庭五個大人四個小孩最期盼最幸福的聚餐日。這一天,張富貴、大劉、張曉嬌三人會雷打不動的從魚塘上帶回來兩三條魚和一些時令蔬菜,大劉親自下廚,為大家燒一頓雖不太豐盛但極可口的飯菜,讓所有人大飽口福。

誰也不知道的是,在這繁忙、緊張、平淡而又快樂的日子裏,林一林關在自己房間裏,獨自悄悄的將二三四年級的語文、數學課本已然全部通讀了一遍,現在又開始攻讀五年級課本。

四月下旬,穀雨過後,時間彷彿從仲春一下子跨入到盛夏,原本應該如期而至的梅雨季卻遲遲不見蹤影,一場突如其來的高溫乾旱天氣突然席捲江北,全省各地烈日炎炎,河湖乾涸,田地龜裂,赤地千里。林灣村千畝魚塘一時間面臨著滅頂之災,月亮河徑流直線下降,變成一條幾乎可以徒步涉水而過的淺溪,月牙灘也從一彎曉月變成一大片白花花的灘涂。水源減少,蒸發量猛增,直接導致各池塘水面急劇萎縮,翻塘死魚現象幾乎每天都在上演,各養殖戶心急如焚,紛紛開展生產自救,或架設抽水機,從月亮河河道中心引水,或打深井提水,或每天駕駛拖拉機、小卡車到鳳河、香妃湖拉水。與此同時,在縣、鎮水產技術人員指導下,各魚塘開始有限度的捕撈成魚,以降低養殖密度,卻又導致市場上魚價大跌,漁民們損失慘重。

五一過後,天空萬里無雲,氣溫居高不下,乾旱形勢愈發嚴峻。省市縣三級幹部紛紛下到田間地頭,指導幫助農民抗災自救。

傍晚,飯後,秋水帶林一林和秋葉上樓,一面自己備課,一面督促兩人做作業。張富貴、大劉、張曉嬌三人圍坐在飯桌旁,再次商議應對辦法。

“這樣下去,昂…今年恐怕賠的連褲子都要當了。”大劉瓮聲瓮氣道。

張曉嬌“噗嗤”一笑道:“就你那褲子,一陣腥臊味,當給誰?送人都不要。”

張富貴苦笑道:“原以為收回150畝魚塘,今年收入多些,能讓我們喘口氣歇歇。可這狗入的老天偏偏見不得我們舒服,不想讓我們過上安逸日子,從春節到現在兩個月,就只有清明節那天下了幾滴小雨,說句真心話,再這麼下去,要不了一個月,今年的收成真完了。養魚的事,我是外行,你倆說說,接下來啷么辦才能將損失減少到最小?”

堂屋裏陷入沉靜。只聽見大劉、張富貴兩人吞雲吐霧的呼吸聲。

“氣象站預報說,近一個星期可能都沒雨。”大劉探身,將煙蒂摁在煙灰缸里,使勁的碾了碾,道:“兩米深的池子,現在水深才一米多一點,昂…這不行,要出大問題的。昂…所以井水湖水每天還是要提拉,同時還要買增氧粉,最好能買幾台增氧機,昂…保證水裏氧氣充足,這是最要緊的。昂…”

“昂你個頭哦。”張曉嬌愁眉苦臉道:“我聽幾家漁民說,這些天,增氧機一天一個價格,貴的赫死人。狗入的那些買農機的真是黑了良心喲,從我們這些苦哈哈的勞動人民身上發昧心財。”

大劉被她打斷,也不惱,憨笑着等她說完,繼續道:

“二一個,魚的密度還要繼續減少,昂…前些天我們要古東、老六、林家琪、麻所長等人幫忙推銷了一些,但市場價格太低,連本都回不來,昂…這個啷么辦,還要你們再議;三一個,死魚越來越多,前些天都深埋處理了,昂…既浪費又怕留下疫病後患。我的意見是將魚花池改成黑魚池,昂…將黑魚集中餵養,甚至可以把我們那五家租戶嫌棄不要的黑魚死魚都一併收過來,把死魚剁碎后加豆粉攪拌餵養黑魚,一舉兩得。”

“嗯,這個思路新奇,可以一試。另外,大劉,你也算是飲食行家了,我問你,天氣這麼熱,現在製作腌魚合不合適?”張富貴問道。

“嗯,冇得太大問題。”大劉沉吟道:“多加點酒、花椒、小茴香,昂…腌幾天就行了,味道不錯。如果有冰櫃冷凍就更好。”

“這麼多事,人手不夠啊。”張曉嬌愁道。

大劉撓了撓頭,小聲對張富貴道:“老三,要不,你給屠夫拍個電報去個信,看他能不能來,昂…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也不知他們一家過得啷么樣了。昂…”

張富貴聽了,含着煙陷入沉思。

正想着,樓梯口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們都可以幫忙的。”

三個人扭頭一看,一大三小四個人站在堂屋拐角香案邊。秋葉、林一林、石頭在前,秋水兩手搭在兩個男孩肩上居后。

“再加上我們娘母子,還有冷櫃、冰櫃。”話音未落,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大門口響起,三人再次扭頭,卻見余蘭笑吟吟拉着汪少甫出現在大門口。

“嚇,你們啷么像約好了的,一前一後悄咪咪都來了?嚇我一跳。余蘭,快進來喝水。”張曉嬌笑呵呵招呼道。

張富貴、大劉兩人人面面相覷。

張富貴左右看了看他們幾眼,搖頭道:“不妥。孩子們太小先不說,秋水余蘭你兩個手頭上都還有正事,又從沒幹過重農活,不合適。這麼熱的天,到時候稍一不注意,會把你們累垮的,得不償失。”

張曉嬌更加感性一些,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嘴裏一個勁道:“這啷么行,這啷么行呢?秋水你要上課,余蘭你要看店子,還要幫忙燒火做飯,都忙得很,天太熱了,魚塘上的活太重,哪能讓你們去受這罪?不行的。”

秋水抬起右手,兩根蔥管一樣的手指將鬢角一縷頭髮攏到耳後,淡淡笑道:“今兒一早我就跟林校長說過了,現在情況特殊,天氣又太熱,學校不如給學生放幾天假,讓孩子們幫幫家裏,就當是上社會綜合實踐活動課了。林校長已經初步同意,答應讓家裏有農田和魚塘的老師以及三年級以上學生,都可以回家參加社會綜合實踐活動。秋葉跟着我一起參加體驗。大事做不了,在邊上幫點小忙還不行?”

“我這邊更沒問題,在門板上貼個公告就行了。白天到你們這裏忙活,晚上開店營業,兩不耽誤。咯咯。”余蘭清脆的笑着說道。

就這樣,秋水、余蘭和四個孩子也參加到抗災自救中來。眾人分成兩班,秋水、余蘭帶着汪少甫、秋葉幫忙將捕撈回來的成魚腌制、晾曬、切塊、儲存;張曉嬌帶上林一林、石頭兩人到魚塘上幫忙撈死魚,剁碎、攪拌,製成黑魚餌料。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第三天,古漓也主動過來,並且直接加入到林一林、石頭隊伍中。

林一林本想問古漓為什麼要過來幫他們,但自覺嘴笨口拙,怕難以完美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反惹古漓不高興,便也罷了這心思。只是暗自懷疑是不是古江把自己的“三年趕上她”的豪言壯語告訴了她,激起了她爭強好勝要與他全面比試的心理。

相較於在家裏腌制魚塊,野外勞動更辛苦。

除了道路兩邊外,千畝魚塘上一般都沒有樹,寶貴的土地都用來種植魚草和蔬菜了,少數農戶栽種了三兩棵桃樹橘樹,也不過是為了自己打打牙祭。

炎炎烈日下,林一林、古漓、石頭三人個個長衣長褲,一人一頂大草帽,揮汗如雨的沿着魚池行進,看見死魚就由石頭用抄網撈上來,林一林、古漓跟在後面,一人拎着一隻竹籃,一路撿拾。

“聽古江說,你要三年之內趕上我?”古漓小聲問林一林,臉上露出淡淡一股桀驁笑容,大熱天的讓林一林感到逼人的寒氣。

果然不出所料,問題還真的出在這裏。

林一林心裏暗道,表面上卻愣了一愣,嘿嘿輕笑兩聲,道:“準確的說,古漓姐,你是我給自己定的一個學習標杆和趕超目標,爭取吧。”

“咯咯咯,”古漓心裏的一絲不快頓時煙消雲散,笑道:“林一林,還真沒看出來啊,小年過後,你變化蠻大的咧,這張小嘴也變得比以前甜了好多喲。來,林娃子,再說兩句好聽的,讓姐繼續甜蜜甜蜜。”

林一林:林娃子?

你變化也蠻大咧。從來只見你孤傲的像只白天鵝,沒見過你這麼調皮的咧。

林一林心裏暗忖着,嘴裏卻不敢說,岔開話題問道:“古江怎麼沒跟着你?”

“哼,他哪願意吃這苦?和大志、大兵幾個不知野到山上哪裏玩去了。”古漓說著,身子挨近林一林,拿胳膊靠了他一下,小聲道:“哎,林娃子,你跟我說說,開竅是種什麼感覺?怎麼做才能使人開竅?”

林一林臉色頓時苦成一條苦瓜樣:“古漓姐,學校里每次考試你都霸佔了第一的位置,還要開什麼竅呀?再開竅還給不給別人一點活路了?”

古漓“咯咯咯”笑得十分開心:“說你嘴甜,你還真抹蜜了。快說說,我只是有點好奇,這世上還真有開竅這事?”

林一林笑眯眯的看着古漓:“怎麼說呢,不是太好形容。你看過金庸、古龍、梁羽生的小說嗎?”

古漓聽得一愣:“不多,看過幾本,記得我爸給村圖書室買回來幾本《楚留香傳奇》、《白髮魔女傳》和《射鵰英雄傳》等。這和開竅有什麼關係?”

林一林笑道:“你仔細想想,大多數武俠小說里的主人公在武功突破時,是不是往往有一個特點,頓悟。就是突然有一天,覺得豁然開朗,以往不懂的武功秘籍突然一下子就變得淺顯易懂、融會貫通了。嘿嘿,你問我開竅的感覺,就和這頓悟差不多。”

古漓搖搖頭,表示不懂。林一林想了想,笑道:“就好比人在一間封閉的房子裏呆了好久,感覺憋悶得很,可突然間門窗大開,屋子裏的空氣煥然一新,人會覺得腦袋也一下子變得清醒敏感了許多。對我來講,這個打開門窗的過程就是開竅。之後,就覺得腦子轉速比以前快多了,像個無底洞一樣,什麼語文啊數學啊這些知識像雨水一樣灌進腦子裏,接受起來毫不費力。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

古漓認真的察言觀色,見林一林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驚訝道:“呀,還真有這種事情呀。”說完,眼神迷離,直勾勾看着林一林,無限神往道:“哪天我也能突然開竅、頓悟就好了。”忽然又問道:“你現在自學到幾年級課本了?”

林一林撓了撓頭,沒好意思道:“開始學五年級的了。”

“啊?這才幾天呀,你就學到五年級了。”古漓驚呼一聲,虛掩着嘴看着林一林:“林娃子,你莫不是個神童轉世吧?咯咯咯。真有趣噯。”

烈日當空,不見一絲風,三人繞着幾口魚塘,行走在茂密的草叢中,只覺得一股股熱浪從魚塘和草叢裏升騰而上,極像罩在一個大蒸籠里,被太陽和水汽上下夾攻,不一會,幾人就大汗淋漓,渾身濕透。石頭忍耐不住,三兩下扒光身上的衣裳,只留下一條短褲,見林一林臉色慘白,呼吸短促,勸道:“你也脫了吧,小心中暑。”

古漓叫道:“石頭,你這樣不行的,不等太陽下山,你身上都要曬脫皮的。”

林一林此時卻突然沒來由的一陣胸悶氣短,兩耳內嗡嗡直響,剛才還十分飽滿的精神不知為何像扎了針的氣球,飛快的流逝,不知不覺腳步慢了下來,落在古漓後面。

“難道又要犯病了?”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裏一閃而過。想要呼救,嗓子裏卻像堵住了什麼似的,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古漓臉色緋紅,臉上汗涔涔的,也有些擔心道:“要不我們先回去歇歇涼吧。熱得太難受了。”見身邊又沒迴音,側臉一看,不見林一林,再一回頭,不覺大吃一驚,大喊道:“石頭快來,一林不對勁。”

林一林此刻已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只覺得兩眼金星閃爍,看東西重影疊疊,十分模糊,腦袋裏極度缺氧,頭上身上汗如泉涌,一陣眩暈,勉強支撐着又挪了兩步,忽然眼前一黑,雙腿一軟,身子斜斜的一歪,軟軟的倒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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